第19章 那些回城的人 關于回城,誰……

關于回城,誰能不想呢?

張大芳聽見李淑芬說起回城,思緒不由飄遠了。

在幹淨光滑的柏油路大道兩旁,梧桐花正在盛開,淡紫色的梧桐花随着風飄落下來,從梧桐花上踩過去,那梧桐花的香味好像還在鼻端。

梧桐花樹的盡頭,是一間石頭砌成的小院,大哥二哥在小院前面的空地踢球,大姐二姐在不遠處撿掉落的梧桐花,想要縫補一個梧桐花的花袋子!

可惜,帶那個男人帶着後娘進了屋子,那由張大芳外公和母親修建的小院,早就改名換姓,成了別人的屋子了。

“回城,誰不想呢?”,張大芳頓了一下,道,“不過,我不會抛棄我的孩子的,而且現在我有了爸,不管走到哪裏,我都帶着我的孩子,我的爸!”

李淑芬聽了這話,嘆息了一聲,道,“如果可以帶着孩子,誰能不帶呢?這裏的日子真的太苦了,你看看我的手,開滿了口子,粗糙得跟老樹皮似的,看看我的衣服,這麽多年了,再也沒有新衣服了,在這裏,我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我甚至,連大聲說句話……都不敢!這樣的日子我過不下去了,我真的過不下去了。”

李淑芬如果要大聲說話,她面對的,多半是來自丈夫和婆婆的毒打,反正她是外地知青,無親無故,尤其還沒為婆家生出一個兒子,人家根本沒把她當做一個人來看待。

張大芳頓了一下,低聲道,“那麽,我能幫你什麽?”

李淑芬的眼睛,有着一團燃燒着的烈火,她低聲道,“在雞蛋籃子下面,我有一個布包,這裏面放着我回城的車費,你幫我收好,到時候,後天早上我來取。”

張大芳聽得心裏一凜,“孩子咋辦?有你在的時候,孩子尚且受磋磨,何況你走了以後?”

李淑芬咬了咬嘴唇,道,“都是她的命!等我回城找到工作,我……我會來接走她的!”

話雖這樣說,但是張大芳知道李淑芬回來接走孩子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李舒服家裏兄弟姐妹們很多,一旦她回城,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現在城裏工作難找,沒有關系的情況下,她的工作只能等着被安排,而這個時候,家裏的兄弟媳婦等人,肯定不滿意她住在家裏,而這個時候,她唯一的出路,也不過是嫁人。

等再嫁人,組建新家庭,曾經代表她污垢過去生下的孩子,又怎麽會被帶回去?夫家也不願意幫別人養育子女。

可是,看着李淑芬淚盈盈的雙眼,張大芳只能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送我雞蛋,再來取走籃子,這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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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芬知道,張大芳這是答應幫她了,她擦幹淨眼淚,低聲說了一句“謝謝”,轉頭,就帶着一旁叫大妞的小孩走了。

在李淑芬走出張大芳家門口,李淑芬的丈夫劉大柱已經走過來了,劉大柱看見帶着孩子往回走的李淑芬,臉色分外的陰沉。

在之前,村子裏多半的知青都通過病退,高考,或找關系之類回城了,剩下的知青都是嫁人的,或者實在沒有關系在本地組建家庭的夫妻。

劉大柱自然擔心李淑芬回城了,家裏多個女人,男人和其母親把女人奴役着幹活,自己輕省多了,他不同意離婚,不會放李淑芬離開鄉下,也因此,最近把李淑芬看得特別緊。

等李淑芬離開了,張大芳也和楊愛國商議起來家裏安全的問題。

楊愛國看着兩個小孩子,直接道,“我幹游擊那些年,跟着一個跑江湖的老師傅練過幾手,後來也跟着軍校裏的教官學過幾手,等稍後,孩子就跟着我練練吧。”

“那就辛苦爸了。”,張大芳頓了一下,道,“咱們家這個窗戶,得安裝一下鋁合金的窗戶才行,要麽就砌一個院子,再養兩條狗子看家。”

雖然那朱屠戶暫時受傷在家,無法再作惡,但是在沒有徹底把這人收拾出去以前,還得把這人防着。

楊愛國頓了一下,道,“兩邊都弄吧,最近我有空就去河邊撿一下石頭,運一些河沙回來,至于鋁合金窗戶,我來想辦法。”

現在的各種金屬都是稀缺資源,不是一般人,那根本弄不到。

在出了朱屠戶這種事情以後,家裏養狗和修院牆,并不只是防着一個朱屠戶那麽簡單。

父子兩人正在商議着,在屋檐外,一個女人朝着張大芳家裏走了過來。

這女人看着有些眼熟,等走近了,張大芳臉色不由一沉。

女人來到張大芳家門口,道,“哎喲,都在呢?”

這來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朱屠戶的母親朱婆子。

張大芳冷冷盯着這個女人,道,“你來做什麽?”

“大芳啊,來者是客,你就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有事說事,我家不方便請外人進屋。”

張大芳是真的想不通怎麽有這麽無恥的人?要知道朱屠戶在昨日,可是做出入室犯罪的行為來,而第二日,這個男人的母親,竟若無其事上門了。

面對張大芳的冷淡,朱婆子心裏惡狠狠的把張大芳謾罵了一通,心想,不過是個二婚的,拿什麽喬?等到了自己家裏,且等着,看自己收不收拾這女人?

不過,在人進家門以前,她還得把人哄着。

想到這裏,朱婆子就擠出一絲笑容,道,“聽說大芳受驚了,我這不前來看望嗎?這是一包糖,大芳收着先吃啊!”

說着話,丢出了一包已經在融化,裏面有不少米蟲,外表看着黑糊糊的白糖來,這白糖一看就遭了蟑螂禍害,只怕這朱婆子自己都不願意吃這樣的白糖。

張大芳看着那一包的白糖就忍不住皺眉頭,更別提吃這樣的白糖了。

最主要的,送白糖的人是朱婆子!

當即,張大芳道,“拿回去!我們無親無故,也沒什麽交情,你這長了蟲子的白糖,還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說着話,張大芳扭頭便要進屋子,那朱婆子如雞爪子一般的手卻一下抓過來,直接把那一包黏糊糊的白糖往張大芳的手裏塞了進去。

“哎喲喂,大芳啊,你拿着呀,反正遲早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

“誰和你他媽的一家人?聽不懂人話嗎?趕緊拿着你的白糖滾!”

那朱婆子卻把白糖往張大芳的方向一丢,一個轉身,就朝着小道跑去,她一邊跑一邊道,“哎喲喂,害羞什麽?都是一家人,這包白糖你就拿着喝水啊!”

張大芳抓起那白糖,一下朝着朱婆子的身子上丢過去,“拿起你的白糖滾!沒臉沒皮的癞□□,回家先照照鏡子!”

說完話,便要進屋子,一旁,朱婆子待要再追過來,楊愛國老人一邊咬着老煙,一邊道,“再來糾纏我閨女,別怪我不客氣了!”

朱婆子想起她兒子那被槍打穿的腿,她打了一個冷顫,最終牙癢癢的拿起白糖走了。

不過等走到小道下面,到底忍不住來到村口大棗子樹下,對着人群嚷嚷,道,“哎喲喂,就她一個二婚的,拽什麽拽?都帶着兩個拖油瓶了,也不看看自己啥條件?老娘給她送白糖還不要,我呸!”

村子裏空閑的媳婦看着朱婆子在那謾罵,雖然沒有點名,但是都知道朱婆子謾罵的是張大芳了。

朱婆子謾罵了一陣,因沒人搭理,到底氣呼呼的走了。

在午飯以後,張大芳想着家裏柴火也不算多,眼看着快入冬了,便決定上山多砍一些柴火回來。

楊愛國聽說以後,也決定一起上山去幹活。

老人別看已經七十歲了,但是腿腳非常靈便,跟着張大芳一起上山撿柴火的時候,甚至在一旁挖了一些陷阱。

大寶和二寶看見老人幹活,忙一臉好奇的跟了過去,老人極有耐心,一點一點講解怎麽布置陷阱。

大寶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道,“布陷阱,吃肉肉,布陷阱,抓壞人!”

老人點頭,道,“等回頭,在咱家附近也得把陷阱布置上,你們兩孩子得注意點,不要踩到陷阱了,也不要把家裏布置的陷阱告訴別人。”

“爺爺,我們都知道!”

張大芳上山撿柴火的同時,其實也想撿一些板栗的,結果山上的板栗都被人撿得差不多了,山上的松塔倒是滿地都是。

村人并不知道松塔裏的松子可以食用。

張大芳打算多收集一些松子也不錯,一來,給家裏人補營養,二來,多存一些幹活,可以給在外地做知青的兩個哥哥和姐姐寄出去一些。

兄弟姐妹幾個人下鄉,都被家裏的後娘做了手腳,去的都是窮苦的地方,日子肯定很不好過,張大芳之前也寄過一些東西過去,一直沒有音訊,也不知道兄弟姐妹都咋樣了。

張大芳撿了柴火和松子回家的時候,倒是有好事來了。

在屋子門口,一個中年女人早就等候着了。

中年女人見了張大芳,忙道,“你就是楊大芳同志吧?”

“對,我是。你是?”

“我是大河村的,我夫家姓葛,大夥都稱呼我葛嬸子,我閨女趕在國慶出嫁,你這裏給人辦宴席嗎?”

張大芳聽得精神一震,道“自然是要接宴席的。”

葛嬸子笑出一朵花來,“聽說你做的蒸籠席做的極好,那好,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先給你一元錢的定錢,到時候你來我家做宴席。”

“行!”

生意再次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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