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前沖了幾步,避開崔梁阻擋他的手,借着那幾步的助力縱身上籃,進球!
“YOOOOO~我的功勳章也有你一半!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必然有一個成功的男人或女人……”
吳邪囧囧有神,秀秀你要不要這樣……擡起頭正想跟張起靈交換一個無語的眼神,可卻發現對方目光游離不知在想什麽。
吳邪甩甩頭,來不及亂想,轉身又投入到比賽之中。
剩下最後幾分鐘的時候,比分變化極小,一會兒你多我兩分,一會兒我多你兩分,咬得死死的。這種情況最糾結,勝負未分,一口氣提在嗓子眼兒裏,連拉拉隊都噤聲了,怕叫聲影響他們。
張起靈眉頭緊皺,胖子在擦汗,解雨臣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當時間進入倒計時,比分變成86 VS 86時,胖子突然一聲大吼,一只手将球從空中重重抛去——
人們就這樣看着那顆球越過大半個球場,到達對方筐旁邊……
力拔山兮氣蓋世。
正在籃筐附近的張起靈一下躍起,用力地将球扣進籃筐。
全場寂靜了一瞬,突然爆發出足以傳出十裏外的尖叫聲……
“胖子!你是我見過最靈巧的胖子!小哥,你是我見過的最帥的小哥!我們贏啦!贏啦!”秀秀激動地大喊道,黎簇不斷地警告她,小心爆麥……
“我們贏了!”女生們幾乎哭成一片,阿寧感動地擦眼睛:“我們是年級第一名!”
解雨臣揉了揉解子揚的頭,笑着打他;王萌擦了郎風一身鼻涕,現在還在情緒激動地嘤嘤着;吳邪激動地找胖子和解雨臣擁抱,胖子還抱着他在空中大力地甩了一圈,剛落地的時候還有點暈,張起靈就一把把他抱住了。
他顯得有些激動,也許是真的高興,黑色的眼睛裏滿是笑意,但是吳邪瞬間什麽都思考不了。只聞到了汗水和空氣中湧動的少年的荷爾蒙氣味,感到了貼在身上濕透了的布料的摩擦,感到了薄薄的布料下面他渴望的那個人的身體。風瘋狂地刮過操場,将紅色的雲拖得滿天都是。滿天都閃爍着的是落日的金斑。他忘不了那個黃昏,激動人心的下午。高二五班第一次奪冠,這個下午,張起靈第一次抱了他。
全然不理會場上一半觀衆瘋了一樣,一半觀衆暗自神傷的狀态,運動員們從各自陣營走過來,和對手哥倆好地握手,捶肩。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解雨臣也從人群中擠進來和張起靈握了個手。“張小哥,還是你厲害。”他笑道。“真是這個!”潘子比了個大拇指,張起靈搖搖頭,道:“承讓。”
Advertisement
“哎,好不容易今兒個高興,咱們爬牆吃燒烤去吧?”胖子一邊一個哥倆好地摟着張起靈和吳邪。一群人都長得人高馬大,分成兩排在路上勾肩搭背地走,頗有些此路是我開的意思。
爬牆即是字面意思,翻牆。他們是住宿生,輕易不能出校門。所以他們有時借走讀生的校卡,有時就直接翻牆。胖子和吳邪等人都是資深爬牆黨。
“行,小爺也不是第一次逃晚自習,”吳邪沖他笑,用嘴努努張起靈,“就是不知道這位爺樂不樂意。”
出乎意料的,張起靈嗯了一聲。吳邪自動用悶氏語言翻譯,就代表同意了。
“對了小哥你沒事兒吧?今天那李四地撞了你好多次,”吳邪癟着嘴道,“真是不爽。”
張起靈搖搖頭。胖子“哎呦”一聲道:“天真啊打球哪有不摔的,人小哥都沒說什麽,看把你緊張的。”
吳邪被噎了一下,悻悻地道:“胖子你個沒良心的,我就是看不爽,要能教訓他一下就好了。”
胖子站住,默了一會兒,四大皆空地望住天道:“貧道已教訓了。”
“啥?”
胖子幽幽地道:“就中場休息的時候,我指使看衣服的黎簇把他們換的衣服給盜了。就說沒注意,不見了。”
“那他們得穿濕衣服上晚自習了?”吳邪拊掌大笑,“胖子,你太賤了!”
“老子幹得爽吧?嘿嘿,我就是你肚子裏的蛔蟲。”胖子奸笑道,“回宿舍就還給他們。不可玩太過了,善哉。”
吳邪回頭眯眼看張起靈,用手肘頂頂他,腆着臉笑着道:“陛下酷愛看,胖将軍對你好不好?”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好。”
然後他們果然去爬牆了,吳邪還怕張起靈上不去,結果動作那個幹脆利落,顯然小時候也沒少爬牆。
吃完燒烤回到班上吳邪等人成了英雄,晚自習鬧哄哄的,大家顯然都還激動地不能平靜,七嘴八舌地談論着籃球賽過程中的細節。黑板上畫着巨大的藝術字,兩個并排标題“恭喜賀喜五班奪冠”“運動員們都是最美的人!”下方還畫着幾個小人,上面寫着他們的名字。
說實在話,吳邪看到這些話百感交集。他人緣好,和班上女生男生關系都好,但他一直認為自己的成績差,是個對班級無足輕重的人,不抹黑就不錯了。
但是每當籃球賽或者運動會的時候,他都強烈地感到自己是班上的一份子,也能為班級争光,感到同學們的祝福、熱心與期盼,如一股暖流湧遍全身,細細麻麻的帶刺,很舒服。胖子解子揚解雨臣等人,也多多少少會有這種想法。
然而對于什麽都優秀的張起靈來說,這一份渴望受人重視的感覺少了很多。沒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他本是個于什麽事都沒有牽連的人,籃球賽和運動會讓他感到了班級的團結和友好,更重要的是在訓練的過程中讓他認識了一些很好的兄弟……
張起靈将目光牽到前座毛茸茸的腦袋上,勾了勾嘴角,輕輕在心裏道:
謝謝。
“寧姐,今天化學作業什麽?”心情大好的吳邪打算做一做作業。隔着幾個座位跟阿寧喊話。
“別跟老娘講話。”阿寧陰恻恻地道,豁然出口的鴨公嗓令吳邪吓了一跳。
“寧姐你怎麽了!大姨媽的毒素上升到喉部了?”吳邪驚恐臉。
“你滾!”阿寧終于忍無可忍,壓低聲音,“還不是給你們喊加油搞的!”
吳邪虎軀一震,随即驚悚地發現似乎就在這一個下午之間,班上如花似玉的妹子們莺莺嬌軟的聲線,全都成了破得漏風的銅鑼。雲彩呀!胖子の幻想破滅。
10.運動會
籃球賽後緊跟着就是運動會,運動會前一星期本來有方陣訓練,吳邪因為身高不夠标準而幸免于難。體育委員潘子抱着名單在晚自習的教室裏走來走去,大家在讨論運動會的事,教室裏吵吵嚷嚷,基本沒什麽人在認真上晚自習。
潘子在別人那兒都客客氣氣的,一走到他們面前,就對自己的好哥兒們進行了威逼利誘。
“必須去啊!就當賣兄弟個面子……”潘子威脅道,看也不看他們地手起筆落,“胖子鉛球、三級跳,人妖跳高、跳遠、接力賽、100……解子揚4*100、跳遠……吳邪你來個鉛球和接力賽?”
一幹人等作幽怨如深宮怨婦狀瞪着他,臉上明明白白地寫着:我們有的選擇麽?
“大潘你這可就不厚道了,”胖子眯着小眼看着名單道,“三級跳是什麽東西?你看胖爺這體格,跳起來地球都得抖三抖啊。”
“肥膘都得抖到月球去。”吳邪睨着他道。
“你想抖還沒有呢。”胖子故意對着他抖胸。
“三級跳啊?我也不是很清楚,估計就是跳遠前跳過三個東西吧。”潘子嘴裏的筆頭一動一動,“随便跳跳就行了,胖子你那媲美袋鼠的靈動身軀,可以的。”
胖子哀嚎一聲,把大腦袋咚地砸在木頭桌子上發出震天動地的一響。吳邪在一邊安慰他。潘子就轉向了正在趴着睡覺的張起靈:“小哥要不要報幾個?”
“要要要。”吳邪忙說,很順手地用筆戳醒了張起靈,然後一幹人等就有幸圍觀到了張大神剛被叫醒睡眼朦胧的小模樣。
突然間這一圈人崇拜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吳邪身上。
呃……吳邪被他們看得毛毛的:難道剛才我做了什麽很了不得的事?
張起靈眯着眼,頂着有點亂的頭發拿過了名單,在上面勾勾畫畫,遞給吳邪。吳邪拿來一看,不看不知道,吓了一跳:
“小哥你報這麽多?”
他看着他奔跑在鮮紅色的跑道上,烏黑的頭發、白色的校服迎着晚風微微地拂動。背後是一片橙紅的雲彩,綿延不絕,一直燒到最遙遠的地方。
他看着,覺得不能忘這景象。
他想,無論他看起來再淡漠,心地肯定都是很好的,否則怎麽會為班級報這麽多項目。
運動會前兩個星期吳邪一直陪他練習。張起靈報太多項的後果,就是沒累死了他也累死吳邪。平時吳邪弄完了自己的那兩項之後,就四處溜溜達達去看看兄弟們,或坐在看臺上寫幾句網上抄來的稿子,給運動員喊加油。自從張起靈來了,他就忙前忙後跟奶爸似的,又是遞毛巾遞水又是揉肩捶腿,真是太稱職了……
400米接力,他是第二棒,憋足了一股勁兒,才沒有丢掉小花第一棒給的優勢。潘子那邊已經急哄哄地跺腳,感到一股重力從自己手中奪去,潘子風一樣地飚出去。吳邪站在原地喘着氣,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然後他就這樣看着張起靈,逐漸拉大了差距,Perfectly地到達終點,帶着狂風暴雨一般的歡呼聲和掌聲。
到達終點的那一刻,他松了口氣,只覺得想笑,便大聲地笑出聲來。張起靈一回頭,就看見他笑得爽朗,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吳邪跑過去,在他耳邊叽叽呱呱地說話,一邊笑着一邊大力捶他。潘子胖子和解雨臣也陸陸續續走了過去,胖子踮着腳勾着他的肩說這說那。
他有點發愣,一句也沒聽進去。
吳邪好不容易趁張起靈沒項目的時候回到看臺,一群穿着帶原創LOGO的亮黃色班服的男女生坐在那兒,活像一堆香蕉,還打着花花綠綠的傘。
吳邪正站在那兒喝水,就被秀秀扔了一大堆氣球在身上。秀秀穿着一件跳海帶舞的兔斯基T恤,戴着頭箍,長發被圓點發帶紮成一個包,正趾高氣昂地看着他。
“不是吧娘娘!您好歹讓小的休息一下,小的好歹護送張大人有功啊!”
秀秀笑嘻嘻地眯了眯那雙貓兒眼,神氣活現地道:“準了!”
又叉着腰道:“小邪子,把稿子交上來,就放你一馬!”
他默默吐血ing……
耳邊突然響起劇烈的“啪啪”聲和尖利的口哨聲,震得他耳膜生疼。回過頭看是霍玲雲彩幾個妹子,霍玲脖子上挂着哨子,雲彩手裏拿着兩個綠色的手掌。秀秀興奮地尖叫了一聲,手裏兩個充氣棒子敲得邦邦邦響。
幾個女人居然能搞出這麽大動靜……難怪拉拉隊主力都是女生。
有一些實在無聊的男生女生,就站在看臺最後面玩殺人游戲。笑得東倒西歪,叽叽呱呱。
王萌拿着卡片機向她們走來,霍玲雲彩嬌嗔着拒絕了他。等解子揚挂着單反來了,幾個女生就擠在一起對着鏡頭做出各種可愛的POSE……
真是勢利啊。吳邪想。
解子揚雖然剃個板寸,戴副宅男眼鏡,還戴個詭異的鈴铛耳環,憨厚地笑,有種煞筆的感覺,但他其實是個文藝青年;長相是文藝青年和花美男結合體的小花,內心卻是個糙漢。上天真是不公啊。
還沒反應過來,一堆男人已經擠到了鏡頭前,潘子壓着胖子的肥肉,胖子斜斜地伸出肉手擺了個“耶”,解雨臣手搭在潘子身上,漂亮的眼睛盯着鏡頭,笑得很萬人迷,電死了周圍若幹雌性生物。胖子被壓着,還不忘朝他招手道:“小吳快來!”
潘子和解雨臣也在招手:“小三爺/吳邪,來嘛!”
吳邪在心裏吐槽:我怎麽交到了你們這群損友,跟小姑娘一樣愛拍照!
看到回到站臺上的張起靈,眼前一亮,也不顧得剛才是怎麽腹诽的了,抓着他的手腕就往那邊拉:“小哥來拍照!”
可以想像五個大男人是怎麽樣擠到鏡頭裏的,結局就是胖子被壓得龇牙咧嘴,潘子笑得志得意滿,吳邪笑得傻不愣登,小花笑得像電影明星,張起靈面無表情。
第二張,吳邪轉過身拿兩根手指勾着他的嘴角向上拉,拉出一個弧度,自己也回頭朝着鏡頭一笑。
“我——我也要!”老癢不甘心地叫道。将單反甩給了邊上的阿寧,讨好地笑:“麻煩班長大人給咱們拍張照啊。”
“三,二,一,茄子!”阿寧朝着他們比了個“耶”。
“邪子!”六個人齊刷刷地喊道,張起靈反應慢了一拍,跟在他們後面喊的邪子。
阿寧咔咔咔抓拍了數張,一邊往前翻,幾個男生圍過來看她拍的照。吳邪道:“小哥比的‘耶’比我們都要長一截耶,到時要不要PS掉?”潘子道:“這張胖子都缺了一塊。”老癢大叫:“我呢我呢!”阿寧略帶嫌棄地道:“張起靈,你怎麽笑得像有人強迫你似的。”
“YOOOOO~”
“第一次見到敢吐槽小哥的!”
“班長大人你是我們班唯一沒有被美色所迷的女漢子……哦不巾帼英雄!那你說說是我比較帥還是小哥比較帥?要誠實哦!”
“這個問題地球人都知道你就別問出來戕害你那為數不多的自尊心了好嗎!”
阿寧笑了笑,道:“我覺得吧,還是吳邪比較帥。”說完把單反甩給解子揚,潇灑地走開。
頓時衆人灼灼的目光又集中到了吳邪身上,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喂,你們那是什麽眼神?小爺也沒那麽差的好嗎!”吳邪打了個哆嗦,不服氣地道。
“是啊……”胖子幽幽地道,比起了蘭花指,“簡直就是清新脫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男女老少通吃,人見人愛,天真我的嫁!”說着又手舞足蹈地向他撲來。
“滾你!”吳邪笑道,習以為常地擋住他泰山壓頂的攻勢,不經意地瞥見張起靈,驚恐道:“小哥,你那又是什麽眼神?!”
張起靈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此時廣播又響了起來:“請3000米的選手做好準備,第一道,高2(5)班,張起靈。……”
吳邪看向他:“小哥你要準備了,我陪你下去吧。”
張起靈點點頭,跟着吳邪下去了。
“小哥,加油!”胖子和潘子跑過來,龇牙咧嘴地朝他喊。
張起靈朝他們點點頭,3000米,現在是第三圈,還好,不是很累。
過了一段時間,身體漸漸疲勞下來,每個細胞都叫嚣着疲憊,尤其是小腿,酸痛得好似灌了鉛一樣。……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人跑到了他身邊,就在他旁邊跑着。
跑了一會兒,他吃力地偏過頭,就看見那個人的臉,陽光跳動在他的笑容裏。挨得那麽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臉上細小的絨毛。
會這樣做的,也只有他了。
“小哥加油!”
“加油!”
積極的聲音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地回蕩。身旁的腳步時刻跟随着自己的步伐,穩定而堅實。
吳邪,你不必……
張起靈在心裏發出一聲嘆息。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心情卻驀地變得柔軟。
其實在不知不覺間,他早被這個人感化了不知多少回吧。
“小哥,還有一點,最後一點,不要放棄!”
“就要到了!——不要放棄!不要放棄!”
張起靈臉上和額角都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灼熱的陽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并不能給他的處境帶來什麽改觀。
……“不要放棄……”
吳邪焦急地看着張起靈,跑得離他越來越近,甚至趁沒人注意偷偷托着他跑了一段。不過只有幾秒鐘,沒敢有什麽大的動作。
“要到了!”
他們一起到達終點。
下一刻,張起靈整個癱倒下來,他兩臂迅速穿過他腋下,支撐住了他。又換了個姿勢,将他一只手臂搭到肩背上架住。胖子和潘子站在旁邊關切地看着,不住地幫忙遞水擦汗。
吳邪架着張起靈,看也不看地穿過一堆來為張起靈加油的妹子,直接走向校醫室。聽到後面啪啪的,不是花落,是妹子凋零的心。
吳邪扶着張起靈來到醫務室,讓他靠在醫務室的沙發椅上,倒了杯鹽水給他。此時廣播聲響起了:“男子3000米成績揭曉:第一名,第四道,高2(5)班張起靈……”
“小哥你聽到沒有!你又是第一!”吳邪激動地喊了起來,抓着他的手猛搖,“我們班總分已經第一了,多虧了你和解雨臣!”
搖了一會兒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兒,愣愣地看向四周。
只見幾個病人和白大褂都回過頭來看着他。張起靈默默地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的手。
“不、不好意思啊!”吳邪差點咬到舌頭。
看向張起靈平靜的側臉,到他身邊坐下,“小哥,你覺得好點了沒?”
“嗯。”
“那我們回去吧,”吳邪狡黠地一笑,“結尾有活動哦!”
張起靈詢問地看向他。
原來活動是這個。張起靈心想。
人浪從高一最左邊的班開始,起哄聲如洶湧的浪潮此起彼伏,轉瞬就傳到了他們這邊。
“呼!!”胖子和解雨臣等人笑着蹦起來張着手臂。
“呼!”吳邪大笑着甩着雙臂,一句“小哥快!”聲音淹沒在滾滾浪潮中。
張起靈學着他的樣子站起來伸伸手臂,當然他沒“呼”。看見旁邊吳邪的臉,笑得沒心沒肺。
班級拿了第一他很開心,玩人浪他也很開心。他就是這樣的人。
……或許這确實是值得開心的事。于是張起靈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揚,可是由于笑容太淡,吳邪沒有看見。
有的人就是用生命書寫美好,每一個日子都活得生如夏花。
11.誰動了我的宵夜
他站在一盞路燈下。黃而微暖的光掩在一面是幽黑深綠的樹冠裏,燈光下面垂下了一條孤單的、修長的黑色人影,邊上幾點飛蛾的影子在亂飛着,像亂蹿的星星。
晚自習之後人走得差不多了,林蔭道上還有幾個學生在說說笑笑。聲音被風吹得很寥遠。
張起靈拿着手機打電話,偶爾“嗯”兩句。
聽對方扯幾百句,嬉皮笑臉地對他短跑長跑奪冠表達了崇拜之情并婉轉地轉達了幾個高年級妹子的芳心之後,張起靈終于說出了今天晚上他僅想表達的一句話:
“我覺得我有問題。”
對方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道:“……你得了絕症?”
張起靈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一通:“不要啊啞巴我舍不得你啊嘤嘤嘤雖然你是個面癱嘴巴還被縫上了但是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你走了就沒人陪我練盯着人看不說話了……我就知道是出事了!平時你怎麽會這麽煽情地打電話來!啥也不說了!你還有啥話跟兄弟說的?你要是代替耶稣看大門不回來了,我一定幫你接手……哦不照顧小嫂子,你放心。”
張起靈在話題還沒有跑得更偏的時候及時地道:“我沒事。”
“沒事你是有毛病呢還是有毛病呢這大晚上的給我打電話唠嗑?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張起靈默了,他在想他到底是怎麽交上這麽個奇怪的朋友的。
正當他沉默的時候,燈光裏又緩緩地垂下了一條修長的影子,他擡起眼,對上那人明亮的眼睛,迎來心的一陣怦然的跳動,夾雜着風聲,夾雜着搖曳的樹影。
“……吳邪。”
他一不留神按掉了電話,将手機放在兜裏,有點無措地看着他走來。
吳邪笑:“小哥,你一個人?一起走吧?”
“……嗯。”
他移動腳步時腿部傳來一陣劇痛,不由得往前一栽,被吳邪扶穩了,下一刻他就又穿過他手臂将他架了起來。
看着吳邪燈光下像是努力忍耐什麽的糾結表情,張起靈輕輕在心裏數“3,2,1”……
果然。
“小哥,跟你說了不要報那麽多個項目!長時間的運動有可能會拉傷肌肉老了之後還有可能會落下病根知不知道!你以為你是拳王泰森還是飛人劉翔哪?以後別這樣搞聽見沒?聽見了就嗯一聲。……”
“嗯。”
吳邪就是這樣,混熟了之後自帶事兒媽屬性,對誰都是一盆火一樣上心,連秀秀都大喊救命,潘子抽煙抽得兇,也被他叨得棄械投降了。張起靈跟他混熟之後,由于本人六根清淨,因此沒怎麽被吐槽,但還是時常會被他教育一通。唠叨聽着聽着也習慣了。
反正他也沒被什麽人唠叨過。
吳邪一邊架着張起靈一邊眉花眼笑地講運動會上的趣事,說故事的本事和胖子有得一拼。
“胖子第一次搬起鉛球的時候差點砸到自己的腳你知不知道?小花跳高的時候,賽場驚現狂熱求愛者龅牙妹,差點吓得他扔下比賽就走了,哈哈哈……郎風跳高落下來是臉朝地的,摔了個狗吃屎,我都不敢笑出來……”
他說得投入,眉飛色舞還加動作,張起靈看着他,在微黃的燈光照耀下,英挺的鼻梁和長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層流動的陰影,他的臉就在旁邊,暖暖的,頭發毛茸茸地戳着他的脖子,他看着他,居然想……
他果然還是有問題了。
他走得有點拐,吳邪繃着臉忍着笑,道:“小哥,不然你跳跳試試看?”
張起靈看向他的眼睛,跳了一步。
吳邪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張起靈不解地看着他。“小哥你慢點。”
燈光裏的黑色影子看起來好像是互相依偎着,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盡頭。
“小哥我們快快地上去,我讓潘子給我帶了夜宵……嘶,誰幹的?!”吳邪架着他匆匆往上走,在樓梯上被王萌敲了個腦殼崩,王盟朝他做了個鬼臉跑掉了。
吳邪朝着樓上高喊:“王萌萌你絕壁是活膩了!你給我等着!再這麽着我把你賣給諸葛亮聽到沒有!這熊孩子……”
“張小哥你今天挺厲害啊,吳邪你這助理做的也不錯。”郎風正在打電話,站在樓梯口上朝他們笑。
“承讓承讓……快讓老子上去老子要吃夜宵,餓死了餓死了。”
整個宿舍樓裏鬼叫連連,剛聽到“哈”地一聲,身後就有球形物體一只,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沖來,滾過吳邪他們身邊,朝他們嘿嘿一笑就又以不符合身形的靈活騰挪了兩下朝樓上奔去,“追我呀?”
吳邪一愣,一句草悶在口中生生沒逼出來。
“糟了,胖子上去肯定要關門,有他那大胃我夜宵就別想剩了。小哥快跑。”
張起靈看他一眼,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吳邪猛然一抖,面色古怪地道:“別鬧了小哥,我怕癢的很。”
張起靈繼續面無表情地戳戳戳,吳邪忍不住了,一蹦三尺高,不甘心地又去撓張起靈,兩人打打鬧鬧到樓梯口上,正好遇到開門的宿管:
“搞什麽哪?一個運動會就這麽興奮,咚咚咚,咚咚咚地,從三樓跑到四樓。”
“對不起阿姨!”吳邪忍着笑道,一邊使勁兒用手推張起靈撓他的攻勢,一邊大笑着在走廊上跑,跑到宿舍門邊上,大力敲門。
“快開門!哈哈哈哈,小哥在撓我癢癢!”
裏面道:“不是吧天真你臆想小哥想瘋了。”
“不……是真的,酷愛開門!……否則你們等下都死定了!”
胖子奸猾的聲音響起:“快快快說暗號……不說暗號不給進……”
吳邪忍着笑,大聲喊:“解語花你內褲該收了!”
“我操吳邪就沖你這句話你今兒個別想進門了!”
“算了小花,你就放他進來吧。”
吳邪感動地走進門,這世界上還有僅剩的好人潘子。
“剛才是誰關門不讓我進來的?”屋子裏沒開燈,胖子和解子揚抱着枕頭和被子“嗚嗚嗚”地怪叫成一片,潘子在床上做仰卧起坐搞得床鋪哧啦哧啦響,小花坐在床邊旁若無人地玩俄羅斯方塊,手機的亮光明滅地映着他的俊臉,甚是詭異。
沒一個拿得出手的……
吳邪讪笑着道:“小哥坐。”搶過解子揚的椅子就放在了自己的椅子邊上,打開床頭燈,幾盒宵夜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誰動了我的宵夜,老實交代?”
“我……”胖子弱弱舉起胖手,“我就吃了幾口。”
“那你這幾口還真是幾‘大口’啊。”吳邪諷刺地道,“裏面還有一份是小哥的。”看胖子做悔痛狀扒心口:“小哥胖爺錯了我吃誰的夜宵也不能吃你的啊……你為咱班又流血又流汗……”
吳邪不理他,放了一份豬肝粥在他跟前,“小哥你今天消耗了那麽多體力,得好好補補。”
又将幾盒菜打開放在他面前,有花菜魚蛋薯條什麽的,自己拿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小哥吃菜。”
張起靈垂下眼看着那碗粥,又看了看吳邪。
“哦,那個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你不來的話,我就送到你寝室去了。”
“小哥你怎麽不動,吃菜啊。”
“嗯。”
張起靈喝起了粥,粥有些燙,氤氲的熱氣醺得眼前一片模糊。
“別吃那麽快,沒人跟你搶。”吳邪笑了笑,拿了一張紙巾塞在他手裏。
印象中父親工作忙,很少會在家裏吃飯,也很少自己下廚,一般都是王姨做好了飯菜,快速地吃完飯,就回書房去了。他就總是和王姨大眼瞪小眼,因此王姨走的時候,他是哭了的。
父親性格冷峻,連帶着他也不大會說話,但是他仍然會在家裏等父親回來,等到饑腸辘辘。父親往往給他錢,讓他去外面吃或是訂外賣,他可以吃得很好。殊不知,他其實很希望能在回家之後,就能看見一碗父親或母親親手做的、熱騰騰的湯面。
擡起頭,看見吳邪燈光下的臉,吃薯條吃得嘴邊滿是番茄醬,将紙巾又遞了過去,吳邪愣了一下,正想接,他擡起手擦了擦他的嘴角。
他轉過臉,繼續慢條斯理地喝粥。
太自然了。正是因為太自然,吳邪反而不好說什麽,只是沖他一笑。
宿舍裏的人仍是自己做自己的,沒人發現這個角落裏淺滋暗長的情緒。
瞬間眼前一黑,聽見胖子罵了句草。“今天怎麽早熄燈?”
“不是每天都這時候熄燈?胖子你凹凸了吧。”吳邪看了一眼表,道。
“這兩天開運動會,應該給點特殊待遇。”
胖子賊兮兮地道:“要不要來慶祝個?”
吳邪眼睛一亮:“胖子你終于肯拿出小金庫了!”
“那是。”胖子刨出幾罐啤酒,丢給張起靈一瓶。
“熱烈慶祝本宿舍拿到兩塊金牌三塊銀牌以及銅牌若幹!我們是精英宿舍哦也!”
“熱烈慶祝小哥斬獲……N塊金牌,搜索量顯著提高成為C中風雲人物!幹掉解雨臣你就出息了。”
幾個人摸黑鬧了一會兒,吳邪看時間差不多了,道:“小哥,我送你回205?”張起靈說:“不用。”
“別介啊小哥?!這麽急着走幹嘛啊?”胖子首先叫了起來,捅了捅潘子,“留下來過夜吧,胖爺派我們宿舍頭牌天真無邪陪你……”潘子正沉浸在歐洲杯的視頻裏不可自拔,敷衍地“嗯”了聲,解子揚搭腔道:“就是啊!坐坐嘛!今晚兄弟們來High一個。是吧花叔叔?”解雨臣頭都沒擡:“敢情不是你們跟他睡。”
張起靈拉開了門,站在門邊,胖子和解子揚一同哀嚎:“小哥!小哥不要走!”
吳邪加快速度把張起靈推出去,他覺得小花說得有道理:又不是你們跟他睡啊擦……
送走了張起靈,吳邪才松了口氣。
幾個人齊聲高唱了一會兒“哦累哦累哦累……”隔壁宿舍很配合地接連傳來幾聲鬼叫。頓時前前後後鬼叫成一片。被宿管阿姨給“Shout up”了。潘子仍然沉浸在歐洲杯的視頻中,任憑那幾個在那兒吵,不動如山。
“我這裏又一個K!”
“不行不行吳邪你和人妖合夥欺負我!你們17年的老搭檔了太欺負人!”
“啧,胖爺不是挺厲害的嗎一直。而且我和小花也沒有在娘肚子裏打牌。老子今天手氣好,承讓了。”
“那是因為今天沒跟潘子組隊!”
“死胖子你居然嫌棄老子!”
“少廢話,給錢給錢。”
……
“作死啊!!!”
聽到宿管阿姨“今夜無人入睡”女高音般的聲音,幾人立刻噤聲。
“吵吵吵吵什麽吵!就一個運動會你們騷動得跟畢業晚會似的,都給我睡覺去!!!”
衆人集體默了一會兒。
不一會兒,胖子的呼嚕聲适時地響起。
“小花,你不是說已經搞定了這個宿管的嗎?”吳邪小聲地問他。解雨臣號稱只要是雌性生物,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沒有他收買不了的。
解雨臣聳了聳肩,道:“上一次明明給她買了饒雪漫全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