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

于是他仔細打量了他一會兒,給出一個中肯的評價:

太招狼。

特別是頭上插///了朵花的那只。

光是想到對方的氣味會沾染到這件衣服上,就足以讓的兩人心猿意馬,半天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小哥,衣服我洗了還你?”

“不用。”

胳膊上搭着吳邪還他的衣服,和他道別,踏入宿舍。宿舍裏聽到水聲,有人在宿舍洗澡,其他人都或是洗澡或是吃飯去了。

張起靈躺到自己的床上。翻了一會兒身,把臉埋在那件衛衣裏,深呼吸了幾口氣。

每一天都像一場夢境,美麗而又神奇。

24.

日子在忙碌和充實中過去。吳邪和胖子等人每晚打打鬧鬧,齊頭并進,共同讨論題目,共同完成作業= =。

讓吳邪更感動的是張起靈,胖子老癢等人向他問問題都會耐心解答,還每晚把他拎着留下來做單獨輔導。

(直到後來,吳邪才知道在張起靈眼裏,胖子+潘子+小花+老癢+….=吳邪家屬)

吳邪暗下決心要持之以恒,他在課本的扉頁上都用馬克筆寫上了“堅持”二字。因為他記得張起靈說過:“成功靠的不是一時意氣,而是持之以恒的努力。”

吳邪因此制定了一系列切實可行的計劃,而張起靈同學負責鞭策他一系列計劃的實施。

而且每次都以同樣平淡的語氣道:“吳邪,背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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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做五三。”

“吳邪……”

“你煩不煩啊!”

“……”

“小哥我錯了~不要打我頭~QAQ”

挑燈夜戰,讨論題目,攜手共進,這裏不贅述。

吳邪願意将他的後座稱之為張正能量。在他如水般青澀的歲月裏,張起靈是一束照在水面上的光,他是他的榜樣,即使不能觸及,也激勵着他不斷向目标奮進。即使最終不能在一起,回想起來也能有一種別樣的溫柔。

這就是偶像的力量。

每天如同打了雞血般的上課下課秒作業,三節晚自習頭也不擡地背單詞、做理綜題,一邊做題伴随着打瞌睡,恨不得拿原子筆戳自己,數字在作業本上旋轉,往往下課後脖子肩膀已經酸痛得不行了,渾身每個細胞都叫嚣着疲憊。但是一看到小哥朝他投來的目光,心裏就不由得一定。

現在想想,無懼無畏,充滿勇氣,大概是因為張起靈在他身邊。他的疲累他的辛苦他的茫然他的彷徨他都有。

雖說如此,和張起靈一起回宿舍樓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整個人挂他身上,兩手撈住他脖子,雖然知道他也很累了。

張起靈什麽也沒說,只是把他往上提了提。

按照這個看似作死→→實則按部就班穩紮穩打的計劃,在胖子等人的搗亂和張起靈的輔導之下,吳邪的測驗成績漸漸好了起來。

雖然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做的:

“第三題選什麽?”

“C,絕對是C。”

“不能吧?為什麽我們都是D的?”

“哎不信就算了,我算了三遍的!”

“是D,我押一根黃瓜!”

“去去去,這時候押什麽黃瓜,你看看,你肯定是少算了一步……”

一拍腦門,腦袋上亮起一個燈泡,“我又煞筆了,居然算漏了四面體一個面啊!”

“你确實煞筆了以後不要跟我說話……”

“喂喂,拿過來一點!你妹字寫那麽小,給誰看哪?……”

潘子一把将解雨臣的卷子扯了過來,放在大腿上奮筆疾書。

“我說你——別太明顯啊!”解雨臣一邊瞄着在外頭呼吸新鮮空氣的陳皮阿四,嘴唇極快極輕地吐出一句話。

吳邪看看後面安若泰山的張起靈,青筋暴起地從嘴唇裏逼出一句話:“……別吵了。”

“哎這題我看看你過程……真長……”

吳邪終于爆發:

“別吵了!”

……世界總算安靜了。

過了幾秒鐘又吵了起來。

在看似歡樂其實苦逼的節奏中,吳邪迎來了高二期末前的最後一次月考。

“小吳。”胖子嚴肅地道:“要上戰場了,你準備好了和胖将軍一起‘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了嗎?”

吳邪嚴肅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将軍你放心地去吧,壯士我會十年歸的。”

“操!”胖子罵道,把水瓶和考試筆袋遞給他,深沉道:“給,這是你的2B。”

“這是你的2B!”

“我的2B在這裏,莫惦記。你胖爺上戰場去了,天真你加油。”

出門放個水又遇到一群人,老癢一臉陽光地對他打招呼:“老吳考個好成績哈!”解雨臣給了他個傳說中傾城的笑:“吳邪考試加油。”

媽的……更緊張了。

但是卷子一發下來,吳邪腦子從滋滋發熱到瞬間冷卻,緊張到極點之後,——淡定了。

和拼命三郎式的學習方法不同,你付出了多少汗水,做卷子時就會有多少的鎮定。

吳邪只感到從未有如此鎮定,甚至碰到了跟複習時做過的類似的題時會有一種很興奮的感覺,就像見到老朋友一樣,他甚至能回想起哪一頁哪個角落裏遇到過類似的題,回想起做題和奮鬥時有過的苦澀和掙紮。

最後他合上試卷的那一刻,眼前浮現了張起靈認真的臉。感情這種東西,你放着不管它,把它壓在随便哪個角落裏,以為自動消失了,它卻一直在那裏。

突然……想要見他。

做完英語還有點時間,英語這種東西憑語感,他也不想再去檢查了,通常都會把對的改成錯的。他坐的剛好是靠窗的位置,淡灰色的雲将天空壓得低低的,一只小麻雀站在電線上又飛走了。老式的樓房,陽臺上擺着紅色水桶和一排綠色植物,綠葉襯着一朵明黃色的大麗花。一件黑色簡約LOGO的T恤迎風招展。他覺得很适合張起靈。想在燈火通明的商場給他買衣服。考慮袖子是多長,碼是多大的好。買了卻送不出去。

回頭就開始在草稿紙上亂畫。鈴聲突然狂躁地響起來,華和尚走過來收走了他的答題卡和草稿紙,在上面看了一眼,突然手伸過來——

“嗷!”

咚地一聲脆響,一個幹淨爽利的腦殼崩。

吳邪抱着腦殼拽着透明的考試專用文件袋,嗷嗷地随着一群考生湧出門,立刻被幾個認識的隔壁班給堵了,“吳邪,考得怎麽樣啊?”“跟我對下答案呗!”……

“別,我趕時間,我找人。”

……堅決不對答案!打死也不對答案!秉持着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該咋的咋的,就是不對答案!

吳邪跟随着滾滾人潮下了樓。每當他置身于很多人之中的時候都會有點茫然,人潮湧動,卻不知道何去何從。

借口一說出來,他倒真疑心起來是不是要找什麽人了。

昏黃的燈光下,那張俊秀的專注的臉龐又浮現在腦海。……

夢裏見到的人,醒來就去找他。

就是這麽簡單。

吳邪心裏像是在無盡的黑暗裏捅了紙窗一個小孔,有一絲透亮澄澈的光線透過濃濃的黑暗,有什麽混沌的意念在心中逐漸明朗起來。

想起自己還沒開手機,将手機啓動,剛啓動完就有一條短信跳出來:

“在哪”

吱吱,又一條短信。

“我在二樓”

吳邪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梭,擠過了好幾撥人,來到了人來人往的二樓,喘着粗氣,剛休息一會兒就被張起靈一把拖走,途中避開了好幾個差點撞上的人。

“……”吳邪被擠得貼在他身上,張起靈被迫貼着牆壁,吳邪心裏無比慌亂,張着的嘴可以塞進一個雞蛋。

但願再次分開的時候他已經調整好了表情!

張起靈看了看人潮,不耐煩地啧了一聲,牽着吳邪一鼓作氣地在人流裏左右穿行。吳邪覺得自己快被拉斷了……

終于來到了平地,走在通往食堂的路上,張起靈放開了他的手,淡淡地看着他道:“考得怎麽樣?”

吳邪撓撓頭,道:“也就那樣……不是,我是說,還可以……”擡頭時憋不住就有點笑意,最後還是笑了出來,兩只眼睛都彎彎的,特明亮。

張起靈便也有了點笑意,摸了摸他的頭。

吳邪微微一震,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溫熱摩挲的觸感,一觸燎原。

該死的,不要随便碰我啊……

……這樣的話,我有可能會想多。

……然而,希望這種東西,總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他沉寂的心,又開始燃起搖擺的火焰。蟄伏已久的情感,仿佛受到某種感召,在厚厚的土層之下蠢蠢欲動。

張起靈靜靜地注視着他,吳邪低着頭,睫毛顫動,不知在想什麽。

“我……我們走吧。”他道。

當然,關于這些小糾結,神經大條的某人一忙起來就忘在了腦後。

月考的成績出來了,課間公布在投影上,教室裏立馬就炸開了:

胖子和潘子抱在一起嗚嗚地假哭,解子揚唉聲嘆氣,解雨臣和霍秀秀一起撞了一下腰,假模假式地跳起了騎馬舞。

“你和秀秀混一起真掉價啊!”吳邪斜眼道。

“那有什麽,你和張起靈在一起,一個遲早害死另一個!”秀秀道。

“為什麽?”“有你拖後腿,他還不……”“臭丫頭,別跑!”

秀秀像兔子一樣地蹿出,躲到胖子後面,兩手指甲深深陷入胖子的肥肉裏,大喊:“胖鍋救窩!”胖子如老鷹捉小雞般護着秀秀,陪着笑臉道:“妹子還小,小吳你請見諒……”秀秀在胖子後面做鬼臉,雲彩在一邊笑。

“你們都是一家人!胖紙你眼裏只有嫂子沒有窩!當年沒有妹子的時候冬天不是老子給你暖被窩!QAQ老子不奉陪了!”

胖子有點理虧,粗聲道:“以後你要是有了另一半,肯定比胖爺我還偏心信不信!”

張起靈擡頭看了看屏幕。

“小哥哥哥哥哥哥哥——”

伴随着一陣清脆的呼聲,一陣勁風襲來,張起靈感到懷裏撲進了一只軟乎乎毛茸茸的大型生物,不,犬類,四腳并用地挂在他身上,還仿佛伸着舌頭呼哧呼哧喘氣。

過了會兒大狗發現了自己的不妥,從他身上跳了下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站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哥——我進步了二十名哦!”

張起靈看着他,眉頭舒展了不少,“看到了。”

“有獎勵嗎?”吳邪仍然星星眼地看着他。身後搖着的那只尾巴都可以具象化了。

張起靈靜靜注視了吳邪一會兒,擡手摸摸他的頭,輕聲道:

“請你吃飯。”

吳邪愣了下。

他本來是開玩笑的,想不到張起靈認真地回答了。這下……怎麽收場。

幾個人心裏默默地寬面條淚了。

為什麽這種兄弟情深的場景,看得他們有一種想自插雙目的沖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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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

西:小哥你為毛老愛摸小三爺的頭呢?0 0

張:給他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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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收場,當然先吃了再說,難得小哥請客,有便宜不占二傻子。嗯,沒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這是他應得的獎勵。

這真的不是約會昂昂昂~!……

吳邪懷着這樣的心态和張起靈走下樓,和他混熟之後許久不見的緊張感又回來了,在他旁邊僵硬地邁動雙腿。

“吳邪。”

“啊,什麽?”

“你同手同腳了。”

“啊!……哦。”

吳邪恨不得躲到張起靈背後去不讓他看見。……啊,好丢臉……

張起靈目視前方,吳邪左右亂瞟。

突然某人啧了一聲,執起他的手,吳邪擡頭看他,那一秒鐘似乎很多事同時發生了:耳邊響起一陣尖銳的汽笛聲;樹葉因一陣風嘩啦啦地亂響;下午過去後陽光沒有那麽熾烈,但仍然那麽晃眼,他呆呆地直視他被日光照得更白的臉,柔軟的手心裏溫度不斷蹿升,沁出了汗水,滑不溜丢的險些要抓不穩。

張起靈拉着他的手往他那邊大力一拽,吳邪險些撲到他身上,此時汽車傳來尖利的“嘀——”的一聲,擦着他的腿邊就過去了。

張起靈帶點愠色地看了他一眼,放開了他的手。轉過頭沉默不語。

張起靈借了同學的走讀卡順利出了門,帶着他往下面走。吳邪大概知道他要去哪裏,下午要洗澡,晚上要上晚自習,不會去太遠的地方,應該是學校外面那家會所旁邊的餐廳,被稱為學生餐廳的。

下午的餐廳沒有開燈,顯得有些昏暗。雖然小但是也有卡座,一個服務員跟了過來,站在他們旁邊等着點餐,吳邪跟着張起靈坐下,兩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

果然……還是很像約會……

吳邪低垂着頭掩飾窘迫。

張起靈輕咳了一聲,拿過菜單,道:“想吃什麽?”

吳邪老老實實地答道:“這裏我來得少,不知道什麽好吃,小哥你點吧。”

張起靈不置可否,修長的手指翻了幾頁菜單,道:“魚香茄子,龍井蝦仁,西湖醋魚,幹煸四季豆。”

居然都是他愛吃的……

吳邪忙道:“不用點那麽多,吃不完……”

“那你帶回去。”張起靈道。

吳邪沒答話,過了會兒,張起靈又道:“幹炒牛河打包。”

“給誰的?”吳邪好奇地道。

“胖子。”

“啊?胖子?”吳邪開始結結巴巴了,“他、他居然敢使喚你……”看我回去不把他那身肥肉給卸了。

服務員一走,座位裏的氣氛又變得有點尴尬。

吳邪一根手指在桌上敲,張起靈不思天花板改思桌面。

……最後演變為一人一邊刷起了手機。

魚香茄子和幹煸四季豆上來了,伴着兩碗白飯、兩碗例湯。魚香茄子做得很入味,吳邪興奮地大吃着。可是看看對面過于紳士的吃相,又覺得自己太狼吞虎咽了。

張起靈的吃相吳邪不是第一次見,但還是還是很感嘆,同人不同命,有的人就是天生的貴族!在食堂裏吃飯都能有種優雅的感覺,更別說是在這種光線昏暗裝潢優美的小餐廳裏。

張起靈修長而有力的手指穩穩地持着筷子,動作輕巧,滴水不漏,簡直能稱得上輕拿輕放,相比于他兩邊腮都塞滿了東西像只松鼠,這是多麽良好的家教ORZ……

啊……真安靜。

找話題這種事不要指望張起靈做。吳邪目光亂瞟,随口胡扯道:“小哥啊,我在想一個問題。”

張起靈詢問地看向他。

“高三我們就要搬到樓層的另外一邊去了,從此更是和文科班分道揚镳銀河相隔,你又不是不知道理科班的妹子,不是長那樣,就是跟阿寧這樣的女人似的。想想看,我的大好青春就這樣過去了,我都17歲了還沒有女朋友,再不早戀就晚了啊!上了大學,理科院校就更找不着媳婦了,腫麽破。”

張起靈低着頭,夾了一筷子茄子放進嘴裏,嚼了嚼,輕聲道:“我養你就行了。”

又夾了一筷子菜,停頓了一下,結果一個腦殼崩敲在頭上。

……疼。

張起靈擡手揉了揉腦袋。

“養你妹啊!我又不是女人!”

吳邪氣呼呼地對着他道,過了會兒總是于心不忍,道:“很疼嗎?”

“……”

“你不要那個眼神!搞得你很可憐似的……”

吳邪不敢再說話了,專心往嘴裏塞菜。

雖然他也跟秀秀阿寧之類的女生開玩笑地說過“嫁不出去我養你”之類的話。但是他畢竟是個男人啊。張起靈這麽說是不是有點過界了?說起來,他和張起靈的關系,算不算是有點過界了呢?那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叼着筷子看了張起靈一眼。

禍不單行,瞟了一眼今日的例湯,哇嗚,居然飄着一層厚厚的蔥花!

吳邪立刻将所有凡塵俗事抛在腦後,專心挑起蔥花來,運指如飛,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浮雲,只剩下他面前那碗湯。

但是他的世界裏注定不能只有一碗湯,另一只碗放到了他的碗旁邊。

他擡頭看張起靈,張起靈向他示意了一下。

“不吃蔥給我。”

吳邪一頓,緩緩低下頭去,挑蔥的手動作頓時放慢了下來。室內昏暗的光線掩飾住了他越來越紅的臉。

25.

張起靈在這之後沒有任何動靜。對他仍然細心體貼。……也許是他想多了?

保持着月考時的趨勢,吳邪順利地通過了高二下學期的期末考試,然後——放假了。

但是教室裏的氣氛沒有絲毫愉悅的氣氛,仍然頂着一朵像多日暴雨預兆的烏雲。因為放假後回來開始補課,他們就變成了真正的——

準!高!三!

滿世界飛着假期的卷子,語文背誦啊英語聽力啊天利18套啊……簡直像是一場大放送。

兩個星期真的能做完那麽多嗎?……吳邪扶住掉下來的下巴,筆下刷刷地記作業。“喂!王萌!你擋到我了!”

教室裏空蕩蕩的,只剩下幾個人了,眼睛提溜一轉,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吳邪當機立斷,飛快地抄起書包甩到後背上——

“一起走。”

被身後的張起靈輕易地抓住手臂。

好吧……

吳邪看着張起靈看似專注看資料實則手穩穩地抓着他不放,心裏默默地ORZ了。他還沒想好怎麽面對他啊……

話說回來……

我在你心裏,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呢?

你對誰都能,這樣嗎……

“開學見咯!”

吳邪朝他揮揮手,轉身留給他一個陽光下的背影。

張起靈的眼睛微微低垂。

美好的假期總是過于短暫,因此吳邪享受了兩個星期25度的空調,老媽的好菜好飯和薯片雪糕等,吃得肚皮溜圓,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子。當然,代價是每日按時完成老佛爺規定的作業量。

有時候吳邪在大吃特吃的同時,也會良心發現地看向不遠處那幢漂亮的歐式風格的房屋,推拉門被長得很高的綠色盆栽掩住。他記得張起靈的房間窗前有一盆碧綠的法國吊蘭,陽光照在上面一半被照得光燦通透,也許會給他的生活帶來一絲活潑與生機。

但他知道他仍然寂寞的。

他們家好像總是很安靜……在張起靈的敘述裏,那是個嚴厲、寡言的父親,成天忙工作忙得腳不沾地,上次家長會也沒來。所以張起靈的寡言大概是出自遺傳……?他沒怎麽聽他說過母親,只說她“漂亮”、“溫柔”。張起靈說漂亮的人,肯定假不了。再說她兒子都長成這樣了……

什麽嘛。

如果我有一個成績這麽好這麽乖的兒子,肯定不會放着不理,連家長會都不參加的。這些大人都是什麽心态!

頭發随着他的動作微揚。吳邪後退了幾步,球從手中滑出,撈回來心不在焉地拍了幾下。

要去找他嗎?

現在心裏還是亂糟糟的,沒有理清楚和他的關系。

早知道不應該走這麽近的。

按這樣下去,可能朋友都沒辦法做了……

心不在焉地,球出手了,在籃筐上狠狠一撞,落到地面滾啊滾。

滾啊滾……

滾到一個人腳邊。擡腳一踢,滾回了他那裏。

吳邪擡頭。

這下不用糾結了。

是張起靈。

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了,吳邪的臉上只剩下發自內心的燦爛的笑容:

“小哥,不來一發麽?”

答案是肯定的。

于是這個假期的結局是,最後一天吳邪和張起靈在M記裏度過。

當然不是約會。

因為作業又寫不完了!尼瑪呀!好想以頭搶地!

張起靈回座後再一次遞給他一杯橙汁,雞翅和薯條,坐在他旁邊給他輕輕拍背順氣。

“謝、謝謝……”吳邪一手拿着蘸滿番茄醬的薯條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往嘴裏塞,一邊手下以神一般的速度奮筆疾書。

張起靈撐着下巴看他抄作業,一邊指了指嘴角。

吳邪邊用紙巾擦嘴邊連聲說道:

“謝、謝謝!”

高三是什麽,可以吃麽?

這個若要讓經歷過高考的吳小邪來說,他只能說,高三是個神奇的東西。

因為它能突然讓最不勤奮的人變得懸梁刺股,讓最油嘴滑舌的人變得像悶油瓶,讓最開朗向上的人都變得搖擺不定甚至不相信自己……

鬥志、勇氣與消極、失望,始終在此消彼長、不斷地維持一個平衡。

總而言之那是一場最盛大的馬拉松比賽,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盛宴,沒有硝煙的戰争,為了一道題的分數而生,而死,一道題,可以轉瞬将幾百個人甩在後面;你将成為最完美的做題機器,你的人生中從未比這一刻更接近标準答案的終極——但是——沒有了這一部分,人生就不完整。

它還是一種腐蝕,在看似緩慢流動、實際卻是飛逝的時間裏,慢慢消磨你的耐力、毅力,和,意志力。

但實際上,它又是一個生活中非常平凡和普通的東西,也不是真的像戰争一樣可怕。

因為分解開來,也不過就是:

做題——模1——做題——模2——做題——模3——模N——高考。

回到學校時,吳邪的心情很複雜,心裏就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小人說:高三了,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高三麽?這就是令全國人民聞風喪膽的高三麽?平凡的我,就即将成為全國人民都給予深切同情的重點保護對象、需要重點關懷的群體、社會邊緣人物——高三黨了麽?另一個小人在說:艾瑪,怎麽辦,感覺好燃!比看海賊的時候還要燃!我的全身都熱起來了,高三快來吧,我倒要看看你是圓是扁,是海猴子樣還是禁婆,Come on!北鼻!(吳邪高三時是盜筆死忠黨)

然而進入高三的第一天,最優秀的高三師資、傳說中精英中精英的隊伍就帶着詭異的微笑,鬥志昂揚地對他們召開了年級大會——內容仍舊很燃。

教務處主任吳三省同志,拿着教棒死戳着PPT上放映出來的令人眼花缭亂的數據解說得口沫橫飛,深入淺出地分析了近幾年的數據,并莫名其妙地推理出這一屆必然再創新高的結論。

“你們有最優秀的高三師資!”

吳三省朝教師席一擺手。各位教師親切地微笑,全無平日的嚴厲,向口中歡呼着自己名字的學生們揮揮手。

“你們有前赴後繼地做出榜樣的優秀的學長學姐!”【三叔語文沒學好】

揮手向今天被應邀而來的各位上一屆考入211、985的學生。

“雖然根據考試和小測總結的數據來看,你們的水平遠遠不如上一屆——但是,相信你們的老師,都是X校數一數二,Z市百裏挑一的老師,我們是你們最堅實的後盾!有我們,不用怕!”

這下連老師都熱烈地鼓掌。

“總之,Welcome To 高三!”

當吳三省說完長沙味兒的英語後,底下響起如雷的掌聲。

吳邪看着很燃的衆人,心裏百感交集,果然他這位來自長沙未脫匪氣的狐貍三叔還是有點煽動人心的本事。

然後學長學姐紛紛上臺跟他們講述當年拼死不要命的高三成功經歷。如“早餐中餐晚餐皆一個面包”、“簡單明了卻包羅萬象的結構圖”、“快樂高效學習法”、“如何治愈高三的灰色心态”等……

人群中看到張起靈,仍然是那樣淡淡的表情,衆人的激動情緒無法感染到他,別人是潮起潮落的洶湧,他是海浪中獨自穿行的海鳥。他從來都是穩妥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好像從未有感到灰暗或迷茫的時候。

這個人太強大,不是外表,而是內心。從不迷茫,從不彷徨,向着自己的目标踽踽獨行。可是,為什麽讓人感覺那麽心疼呢…… 除了心疼之外,還有一絲憤怒,怒自己是他最好的兄弟,卻覺得他從未坦誠。

但是他也知道,這個距離,就是張起靈的極限。

沉默,是因為能說的都說了。不能說的,也許是因為覺得不必說了,沉澱在心底,一片孤單的沙漠。

果然還是太在乎了吧。

他只要活着一刻,就不可能忘記張起靈。忘記他對他的,不能言說的感情——

無法解脫的愛情。

吳邪正在胡思亂想,被胖子用胳膊肘一擊,清醒過來,罵道:“幹嘛?”

胖子朝他盯的方向看過去,砸吧砸吧嘴,道:“數日不見,你倆的感情是越發好了——我還以為哪個班的好妹子被你看上了,結果那裏只有小哥,沒事兒盯着他看幹嘛,請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是直的。”

吳邪老臉一紅,随口說道:“你捅我幹嘛?”

胖子神秘兮兮地指向他們班前面的教師席:“你沒發現?我們高三的師資幾乎還是原班人馬,陳皮阿四+陳文錦+霍豔的催命組合,華和尚沒走,物理和生物換啦!”

“換成誰了?”吳邪疑惑地問。

胖子一拍他腦袋,吳邪就往前座那裏一撲,胖子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到底聽沒聽講?”

吳邪很人畜無害地搖搖頭。

“哎喲~!這可不得了了。”胖子北京天橋下說書的腔調立顯。吳邪忙道:“說重點。”

胖子在他耳邊叽咕,但絲毫達不到說小話的效果,唾沫星子亂飛:“看到最左邊那個男人沒有?實際年齡傳說有4開頭,女兒比霍仙姑女兒還大了,就這樣還全民男神!簽名好難要!他就是我們新的物理老師,老徐則被弄去教高一了。”

吳邪眯着眼睛看前面那個男人,側面能看見一個挺儒雅的輪廓,一直笑面孔,感覺挺和氣。

“有點帥,沒什麽特別的啊。名字叫什麽?”

“顧寒。”

“生物呢?”

“哎喲要說起來,這人可厲害了……”

“說重點!”

“……你三叔。”

“我……我不行了讓我死一死……”

陳皮阿四回過頭瞪了他們一眼,那陰寒的眼神硬生生地把吳邪從半死的狀态中瞪活過來了。

第一個改變是他們搬到了這層樓最優越的地理位置——面朝樹木,空氣清新,幽靜冷僻,遠離人世。實在是專心研讀聖賢書的最佳場所,而且從高度上也斷絕了和低年級搶食堂的一切妄念。

年級大會後的第一個班會也很燃,用班費購買的紅色條幅到貨了,書寫着“我的高考只有一次”的巨大黑體字。

同學們一個組一個組地按順序走過去,在紅色條幅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吳邪剛工整地簽好“吳邪”兩個字,張起靈就湊過來,在他的名字旁邊寫下了“張起靈”,緊接着胖子也過來了,賊兮兮地說了一句:“禮成,送入洞房!”

“胖子你找抽是不是?”

然後陳皮阿四進行高三動員,照樣是臭罵他們一頓的模式,只是加上了“同志們沖啊”的中心思想。

之後的暑假補課經歷乏善可陳。總而言之就是在看到人少的飯堂時喜笑顏開,在看到空蕩蕩的小賣部時愁眉苦臉。有的科目比如語文,還在慢條斯理地講課;有的科目已經從高一開始重新講。看起來和平時沒差別,除了每天都忙于應付各種各樣的卷子,氣氛還是安穩平靜兼昏昏欲睡。

吳邪才發現,每次模考後照例要召開的年級大會,跟電擊似的,其中心思想就是燃。“燃”的作用只能維持幾天左右,有時只能維持一下午。當同學們遵循遺忘曲線将崇高的目标忘在腦後,又開始昏昏欲睡時,年級大會如期而至,又能讓你雞血一段時間。雞血着雞血着,高考就來了。

吳邪不知道,暑假補課只是高三的一個過渡期。他回憶起來和常人不同的痛苦又甜蜜的高三生活,才剛剛開始。

高三開學後,學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整作息時間:将早上到校(以坐到教室為準)時間從7:30調整到7:00,晚自習放學時間從10:20調整到10:40。

7:00的高三鈴聲一響,吳三省帶領的偵查小分隊(組成成分包括陳皮阿四、霍仙姑等能吓哭小孩的角色)就開始在各樓層巡視,到處抓睡過頭的漏網之魚。

這導致了熱愛睡懶覺的吳小邪一幹人等,以百米賽跑+跨欄的速度突破早運(早晨運動)人流以及早餐高峰期,順利地殺進黑壓壓的人流湧動的小賣部,此時身高野蠻力氣大和手臂長等特點開始發揮作用。

胖子負責幫他們橫沖直撞擠出一個不小的空間,潘子站在旁邊護衛,在周圍噪音和老癢小花一疊聲的“吳邪幫我拿個那個玉米沙拉”“吳邪幫我拿蟹排”中,吳邪在衆人的推擠下,一招白鶴亮翅再加上猴子偷桃順利完成任務,帶領小弟若幹氣勢洶洶地沖出重圍,肺裏的最後一口氣已被擠壓掉,叼着面包又開始百米沖刺、上樓,然後幾個人接二連三地撞在門框上。

一進門發現同學們都還在以各種形态吃早餐,有用書擋着的有放在腿上的,根本将陳皮阿四的“教室裏不許吃早餐”政策置若罔聞。

胖子等人魚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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