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
“好美”
精舍的鐘聲,那是諸行無常的餘韻,沙羅雙樹之花色,昭示盛者必衰之宿命。融化不能長久,如同春夜夢易醒,盛者終究消亡,如同風吹塵土散。
無論多麽昌盛,總有一日會消亡。
“過去看看吧”齊樾拍拍蘇小小的腦袋,拉着他的手一起向熱鬧的燈會走去。
五光十色的燈火之下,蘇小小的眼睛閃閃發亮。
“沒有你在我身邊,哪怕是一個人站着都很痛苦。我,被你拯救了吧!”齊樾忍不住地輕揉懷中人兒如絲般順滑的黑發。
“難過的事也好,痛苦的事也好,少爺,以後請讓我來分擔!請不要獨自承擔,讓我和你一起分享吧!”蘇小小仰頭直視齊樾茶色的雙眸。
“留在我身邊吧!”
蘇小小重重地點頭。
遠處,傳來了一陣陌生的歌聲:
就像一個夢想只能想象,
就像親吻不曾預備心酸;
只會接受笑容感動,
不願面對抱頭痛哭難堪;
一點點不安,就挂在心上,
沒想到這樣,也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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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愛你,只是傷不起,
只知道堅持、脆弱、浪漫,
不知道誰不自量;
怕難過,想難忘,
以為追求完美卻沒想過會受傷;
不斷在分享,沒想過分擔,
一直朝泡影莽撞;
才失望,就絕望,
以為追求完美變成兩敗俱傷;
既然歡樂變成負擔,
活該,不歡、而散;
不是愛不起,只是傷不起。
完.
謹以此文送給那個曾經說過《薄櫻鬼》是年度最好看動漫的人,以此祭奠那些漏掉の發生。
☆、番外:永恒的孤寂——淩夜雪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我那崇高的父親,莒族的首領——淩嘯川,他不愛我的母親,也不愛我。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愛,不知道什麽是愛與被愛。他的心中,只有那至高無上的權利。
我一直不明白母親為什麽寧願帶着我留在癸族,也不願意真正意義上地離開父親,離開那個自私的束縛。
直到母親臨終前仍舊充滿希冀與不甘的眼神,我才明白,我的母親——癸族的長公主,是真的愛上了我那無愛寡情的父親。
雖然我能夠了解,卻不能贊同。對于母親的那種卑微到骨子裏情感,我甚至不屑。
直到有一天,我意識到自己對于熏不同尋常的情感。
南雲熏,還未被生下,便被族人知曉,這個人,會是癸族另一個純血的降臨。
巯,是涵蓋了癸族、莒族、薔族等族部的大族類,它的歷史已經無法讓它的族人向上追溯,而巯歷來的繼承人都是那千載難逢、為數不多的純血。
癸族的存在不同于其他族的特點在于,純血的出現,只會産生在癸族。這也是它為什麽一直以來能成為整個巯屹立不倒的最強大的族部的原因。
純血的出現,象征着族譜的延續。
癸族是巯最純正的後代,其中,南雲家族是癸族歷史最悠久的貴族,也是造就每一位純血的尊貴家族。
而我的父親,卻一心想要吞并癸族。他不相信什麽天命,只相信自己。
直到我意識到父親的目的不僅是想要吞并癸族,而是想逃借癸、莒二族之力,稱霸整個族類——巯的主導者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最崇高的父親已經無藥可救、逐漸将自己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所有族人、乃至個族部的族長和長老都不知道的是:無論時光如何流轉,族譜如何更疊,巯,從來都有一位最偉大的統治者,他就是帝釋天。
那是整個空間最至高無上的權利象征,更是平衡各個部族的杠杆,他的力量強弱無人知曉、更無人敢挑釁。
除了歷代純血和他們的命定守護者,沒有人知道帝釋天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麽我會為自己的父親感到深深的悲哀。
我為什麽會知道?
因為母親在臨終的那一刻就已經告訴我:我,淩夜雪,将是下一位純血的命定守護者。
但這些所有守護者的存在同樣是巯的秘密。
至于為什麽會是我?我也産生過懷疑。不是因為身為莒族首領和癸族長公主的兒子的我不應該擔當區區一個護衛的職責,事實上卻是,即使是這樣的我,也不夠格!
可是偏偏就是我,我自然感到受寵若驚。但是當我意識到父親在母親逝世後接下來的計劃的時候,那種自豪感立刻被一種深深地擔憂所取代。
在我第一眼見到我唯一的少主——南雲熏的時候,就已經可以确定我那與生俱來的使命,我将用我畢生的心力來保護這個還包裹在襁褓中的嬰孩,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這也許正是我的存在被賦予的全部意義。
可是就在我還來不及表達自己最真摯的敬意的時候,就只能在慌亂中趁夜将未滿三歲的熏送到人間,在那時對熏來說最安全的地方。
我很慶幸,雖然被父親架空,我的身邊還是有兩個誓死追随的部下,流汌和流佻。他們是完完全全地服從我、聽命于我一人。如果沒有他們,我想我還是沒有辦法憑借一己之力護得熏的周全,全身而退。
除了我,誓死保護熏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當時尚存一口氣息的癸族族長事先為熏安排的另外一個人,蘇墨。
他是氺暮派的二弟子,曾為他的師父暗中研制那種可以制造出殘次品“幕”的新藥,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被癸族長老看中,并予以重任。
但是之後的他也意識到了那種可笑的藥是不可能替代強大的“癸”,甚至連做它的仿冒品都不配,他所研制的東西反而對人類來說是一種巨大的災難。所以他決定放棄新藥的研究,也因為慚愧而離開了氺暮派。
之後蘇墨就成了齊家的管家,打算安靜度過餘生。之所以會選擇齊家,是因為當年蘇墨還在氺暮學藝的時候與齊家大當家齊宣然有過一小段的糾葛,好像是救過齊宣然一命,兩人便因此結為異姓兄弟。
蘇墨孤身一人,離開氺暮派也無處可去,加上他又不是個肯受人施舍的人,于是就聽從齊宣然的建議,成為齊家的大管家,為他處理家中事宜。
之後的蘇墨并沒有斷掉與癸族族長的聯系,在族長意識到大限将至之時,将熏托付給了他,他也毅然臨危受命,毫不推辭。
他是一個人類,所以可以更穩妥地将熏護送到人世,并給他一個正當的身份——齊家的小厮。
安全又隐蔽。
剛開始我是不同意的,因為尊貴如少主,怎麽可以讓熏成為一個低賤的人類的小厮。
可是蘇墨很平靜地問我:你有辦法給少主一個更好的身份麽?
我只能低頭不語。
或許是那一刻開始,對于那個少爺齊樾,我就由內而發地産生了一種敵意。直到看到絲毫不知道自己身份的熏将那人拼命地護在身後,奮不顧身地為他當下敵人的長劍的那一刻,對他的敵意,更深了。
那樣柔弱的少主竟然為了一個低賤的人類而無視自己的生命。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那種叫做“妒忌”的情緒。于是我決定在熏的世界現身,我要讓他知道他最尊貴的身份和最驕傲的使命。
可是我發現,熏對我說的那些絲毫不感興趣,即使“癸戟”認主,他也沒有絲毫的感覺。那是他從靈魂深處帶出來的武器啊!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物什!他卻不稀罕。
我從他的眼裏看到的,除了對那個人安危的擔憂,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因此,對于那個人,我開始懷着一種奇怪的心理接近,甚至挑釁。
我知道離開齊府的第一刻,熏就後悔了。發生那件事後,熏也一直試圖在尋找他。所以我才會在知道熏即将前往氺暮派找尋已經隐匿在父親身邊的蘇墨時,選擇出現在那裏,在那種場合下嚣張地向同樣在找熏的齊樾宣戰!
我堅信,我一定能讓熏重新回到屬于他的世界。
直到後來他在我面前喝下蘇墨曾經在氺暮派時研究出的新藥,為了他的信念,不惜成為我口中比低賤的人類更不堪的殘次品,我才開始正視對這個人。
可是随之而來的,當我發現尊貴的少主用自己的鮮血抑制那人的嗜血因子的時候,我第一次體會到了母親的那種情感,那是一種叫做“愛”的深刻情感。
也是那時候,我終于意識到自己對熏不同尋常的感覺。
熏出生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将是癸族的下一位純血,可是令大家意外的是,熏的降生不是一個個體,而是兩個。
跟他一起出生的還有一個女孩,叫做南雲月。由于整個族類對熏的重視和尊敬,讓南雲月從還在娘胎的時候就明白自己與同胞的哥哥的不同。所以後來父親滅掉南雲家滿門的時候,意外地留下了這個女嬰,然後利用她天生的妒意為他所用。
本來我作為熏命定守護者的存在是除了母親和熏之外沒有人知道的事實。噢,還有熏的父親,癸族的族長以及那個連聲音都沒聽過的主上,帝釋天。
關于主上,我還從其他的守護者那聽到跟他有關的一個小八卦。大家雖然沒有見過他本人,但是大家知道主上的身邊有一個妖冶無比的女人,而且據說是一個人類。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是的熏的命定守護者的事情竟然被我那無所不能,至少在他看來是如此,的父親發現。他知道我清楚了解他的一切,不是我有足夠聰明,是他從來不屑對我隐瞞。所以當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愚蠢的差錯的時候,他是有些氣憤,但那種難得在他臉上出現的情緒并不是因為害怕我會、或者能做出什麽對他不好的事情。而是強大如他,不允許一丁點的背叛,特別是他的兒子,他最親的人。
他有足夠的自信,他相信我不會影響他的計劃,只要是跟他有關的一切我都必須回避,包括南雲月,包括之後自稱是被熏驅逐主動投靠的蘇墨,他也不允許我對熏有絲毫的透露。
所以當日在睨幽谷死士阕那一最驚險的時刻發生的時候,我才第一次沒有在熏遭遇危險的時候出現。當時縱使再亟不可待的我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沒辦法出手。
父親所做的所有事情、所有計劃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說。包括南雲家滿門被害,包括齊家遭受的迫害,包括睨幽谷對氺暮派的不斷挑釁,那一切都是我那狂傲的父親為了等到合适的時機,利用熏完成他最終的霸業所籌劃的一切!
可是我什麽都不能說,因為那個罪魁禍首是我的親生父親,作為癸族的我,沒辦法做出違逆他的任何事情,哪怕一絲一毫。我能做的,只是偷偷地将熏藏匿起來,然後用一個相似的嬰孩軀體替代,迷惑他的雙眼。
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熏被我們藏匿在齊府的,我們還來不及做出什麽行動,之後的一切就都按照他精心謀劃的軌跡而漸行漸遠,卻又仿若情理之中。
所以到後來親眼見到父親的心髒被“癸戟”毫不留情地殘忍卷出,我也沒有感覺到丁點的悲傷,反而是有種解脫的感覺,為熏、為我自己、也為父親他自己本身。
直到熏在桧山之巅,帶着我一起出現在齊樾面前的時候,我知道當時的他已經有了決定,卻沒有意識到會是一個這麽極端的結果。
我知道齊樾不會真的将匕首刺進去熏的身體,我也如此堅信着,可是我沒有想到熏會主動将自己的身體送進齊樾的匕首中。
銀制匕首,那是會讓熏魂飛魄散、在世間徹底消亡、隕滅的東西!
當時的我,只來得及用盡畢生的功力收集到熏微弱的一縷魂并将之注入已經黯然無色的“癸戟”當中。
也是在那時候,我才第一次見到最偉大的統治者帝釋天身邊的那個妖嬈的人類女子,第一次聽到了那屬于真正的王者的聲音。
主上将我為收集熏的魂而失掉的畢生功力又重新還給我,并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那種力量讓當時疲憊不堪的我仿若置身于溫暖的春天,有一種萬物複蘇的感覺。
我當然清楚主上的目的,也加緊節奏,沒日沒夜地為熏修補魂魄,盡可能地收集回其他消散的二魂七魄。
魂,是生命存在的精神支柱;而魄,則是生命體感知世間萬物的重要支撐。
我花了整整九年時間才補回了熏的另外一魂一魄。當熏向主上做出那種請求的時候,我并不感到意外。
既然熏能通過意念和主上進行交流,作為他的命定守護者的我同樣也可以。
我和熏做了一個約定:如果齊樾沒有經過主上的考驗,熏就必須徹底放棄他對齊樾的情感,永世和我留在桧山,留在南枔閣,做回癸族的主人。
按照規定,我的記憶中跟那十四年有關的部分也必須消掉,但我還是必須得繼續替熏收集魂魄,所以主上讓我的潛意識仍然停留在原地,并且在幻象中利用潛意識繼續給熏修補魂魄。
想到齊樾在想起全部事情的時候就好笑,那時的熏并沒有醒來,而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原來他現在已經是個四十多歲的“老人”了!
那時候的我不想告訴他,等我幫熏修補完全三魂七魄還需要好幾十年的時間。那時候的他會認為自己又是什麽“人”呢?
一想到熏醒來之後,兩人花白着頭發、胡須相見的那一刻,就覺得那場景特別搞笑。
不過我知道,這個場景是永遠見不到的。
首先是熏,他會永遠保持在最年輕的狀态是他那尊貴的血統賜予他的禮物。而齊樾,恐怕得感謝當初被我一氣之下喝下的新藥,正式因為那玩意,才讓他獲得永生,否則他連是否等得到熏醒來的那一刻都說不定。
現在的他雖然仍舊偶爾會血瘾發作,發作的時候會像每一處骨骼、每一處肌膚都有蟲子啃噬般,深入骨髓。但是他也沒權利抱怨。
誰叫他有那麽好的一個活生生、純天然、溫熱的供血來源呢,還是他唯一的專屬血源,最最重要的是,那是我們癸族最尊貴的純血啊!
他怎麽樣也該知足了吧!否則我會代表月亮消滅他的!
而我最尊貴的少主,在經過整整三十年的沉睡後,也漸漸蘇醒。剛開始的他還只能通過意念與外界交流,因為那時的我才幫他修補好原本的三魂五魄,尚有兩魄沒有歸位,所以他的五感都還沒有恢複。再加上身體的恢複,直到又過了十年後,他才能重新站起來,和齊樾一起回到蜀中,回到齊家,才能一起去城郊的寺廟看燈會。
看着眼前兩人交疊的身影,緞帶飛舞、衣袂飄揚、風姿綽約、年輕依舊……
真好!
而我,只能享受一世,寂寞的感傷。
永世の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