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獵物
清晨的陽光還帶着一些朦胧的濕意, 鹹鹹的海風也跟着少女的笑容而變得活潑起來，吹在臉頰上的時候，仿佛有絲綢輕輕擦過。
這只咒靈比之前那一只更加懂得揣度主人的心意, 它扁平的身軀幾乎與海平面平行, 叫少女伸手就能觸碰到湛藍的海水。
她像是對玩水這個游戲樂此不疲, 偶爾還會好奇地看着水裏的海魚。
江戶川亂步平躺在咒靈上, 像是一只敞開肚皮曬太陽的貓。
“哥哥。”
齊木千花瞧見什麽都要和他分享，“這些魚好像是紅色的诶。”
“它們這麽小, 吃什麽呢？”
江戶川亂步随口說道，“吃笨蛋的手指尖。”
“！”
少女瞪圓了眼睛，連忙把手收了回來, 過了好一會，她才跑到江戶川亂步身邊, “我知道哥哥是在吓唬千花啦。”
她推理道，“因為千花一直玩水不陪着哥哥，所以哥哥生氣了對不對？”
“……”
江戶川亂步擡起手指戳她的額頭，語氣略帶嘲諷, “你可真聰明。”
“千花猜對了！要獎勵！”
齊木千花把江戶川亂步的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 “想要被揉腦袋！”
少女蓬松細軟的羊毛卷在掌心勾勒出微麻的癢意，江戶川亂步下意識揉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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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感很棒。
她全身上下都是這樣軟綿綿的, 一觸碰到, 連心髒都會宛若有細微的電流傳過般酥麻起來。
那只老鼠養她養得很用心, 早上還會花費半個小時的時間給她梳頭。
想到這裏，江戶川亂步緩緩擡起雙手, 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下, 把她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哥哥！”
少女看着海水裏自己的倒影, 困惑又不滿地看着他, “為什麽要把千花的頭發揉亂？”
江戶川亂步像個孩子一樣笑起來，“是你叫本大人揉的诶。”
齊木千花從咒靈的肚子裏拿出梳子遞給江戶川亂步，“快給我梳好啦！千花才不要變成小乞丐！”
“……”
江戶川亂步指了指自己淩亂的發型，“本大人看起來像是會好好梳頭的人嗎？”
齊木千花委屈地垂下腦袋，“哥哥以前都會給千花梳頭的。”
她抱住江戶川亂步，嗚咽着問道，“哥哥是不是不喜歡千花了。”
“……”
濕乎乎的、微涼的淚水順着少女的臉頰落在他的頸側，黑發青年睜開碧眸，“笨蛋！你別哭啊！”
他猶豫了一會，從她手中拿起梳子，“本大人、就……勉為其難地幫你解決這個麻煩好了。”
先将打結的頭發用手指梳理開，然後一點一點地分離，将發尾梳順，然後再一縷一縷地梳理整齊，最後再大面積地從頭到尾整理一遍。
有着世界上最聰明的大腦的青年只花費了五分鐘，就已經将她紛亂的發絲解決。
少女乖乖地坐在他前面，如果用手指穿過發絲、擦過她的頭皮，她燦金色的雙眸就會微微眯起來，露出那樣的表情……
江戶川亂步莫名體會到了一種樂趣。
過了好一會，開始打瞌睡的少女轉身撲進他懷裏，“千花好困，千花可以睡覺嗎？”
不遠處栽種的桂花正在盛放，輕風将香氣送到他面前，輕盈、缥缈、讓人不自覺想靠近，想體會更多。
江戶川亂步低下頭。
各種工業香味撲面而來。
早上出發之前，那只老鼠在她頭發上抹了各種瓶瓶罐罐，又是精油又是純露的。
真讨厭啊。
江戶川亂步略過這裏，把她抱得更高，頭埋進她頸窩，終于如願鑽進了柔軟的桂花堆裏。
聞起來真的好甜。
少女的肌膚細嫩，像是柔軟可口的布丁。
黑發青年小貓一樣的眼睛閃過璀璨的流光。
有甜食控可以拒絕這樣的誘惑嗎？
江戶川亂步克制住在上面啃一口的欲望，他艱難地維持着抱着她的姿态，然後将小披風脫下來蓋在身上。
世界第一名偵探有一顆最擅長推理的大腦。
江戶川亂步，再不逃跑就來不及了。
他告訴自己。
她是很危險、很危險的生物。
看看那只老鼠，他已經跑不掉了。
黑發青年将少女放在咒靈的背上，可下一個瞬間，她像是有着最敏銳的觸角那般重新鑽進了他的懷裏。
即使在睡夢中，她也沒有任由她的獵物逃走。
她用熾熱的依賴纏繞着他，将甜蜜的愛意編制成繩索，将他扯進她的巢穴。
那只老鼠昨天在客廳枯坐了一夜，甚至還洗了好幾次冷水澡把自己弄成一副快死的樣子，就為了博取她的一些憐惜。
而她心疼愧疚了好一會，如今還是撲進了他的懷裏。
那麽他呢？
當她知道他并不是她口中那個第一喜歡的哥哥，他的下場會如何？
即使她是個笨蛋、即使她被騙得團團轉、即使她從來沒有想去操縱任何人，但江戶川亂步明白，她才是那個主導者。
他的大腦正在極速遠轉，他正無比清醒地以旁觀者的角度在思考，他的手卻悄然環上了少女的腰。
江戶川亂步，你完蛋啦。
他聽見自己對自己說。
陽光、大海、粉色的頭發、聞起來很甜的少女。
這是很簡單的一見鐘情，但它不适合出現在這個時刻，不适合出現在他和她之間。
這份意料之外的情感将他原本的計劃攪得面目全非，江戶川亂步面色冷淡地挑起少女的發絲。
監視這棟別墅的時間裏，她和那只老鼠經常提起小美人魚。
這是他們之間的特殊稱號嗎？
但是……
大海、被拯救、一見鐘情，甚至她還有其他的、最喜歡最重要的人。
不管怎麽說，擁有這樣故事開端的他，才是貨真價實的‘小美人魚’吧？
熾熱的橙色光球懸挂在天空之上，少女下意識蹭了蹭江戶川亂步的胸膛，随後被他馬甲上的扣子硌疼了眼睛。
“哥哥。”
齊木千花捂着左眼，仰起頭可憐巴巴地撒嬌，“好疼。”
“……”
江戶川亂步擡手揉她的眼睛，“笨死了。”
少女見咒靈已經不再動作，甜甜地笑起來，“我們是不是已經到啦？”
“沒錯。”
江戶川亂步按住她的臉，“別動。”
細白的指尖輕柔地撐開薄薄的眼皮，少女燦金色的雙眸在正午的陽光下好像一顆玲珑剔透的玻璃球。
“經過本大人鑒定，你沒事。”
江戶川亂步收回手，指着那棟最高的大樓，“往那裏飛。”
好、好高！！
江戶川亂步沒理會少女好奇的問話，他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玻璃球放在陽光下觀察。
完全無法與之相比。
黑發青年将玻璃球塞回口袋，看向少女的眼睛。
如果他再變态一點，或者一見鐘情的時機再晚一點，他應該可以狠下心将其挖下來收藏。
“笨蛋。”
江戶川亂步擡起纖細的手指點在少女的額頭，“待會不要當着別人的面纏着本大人問這些低智商問題。”
“為什麽？”
“因為如果被別人發現你是個笨蛋的話。”
江戶川亂步睜開眼睛看着她，鄭重地、緩慢地說道，“你會遭遇很可怕、很可怕的懲罰。”
齊木千花被他正經的語調弄得有些害怕，她撲進江戶川亂步的懷裏，“但是千花就是個笨蛋呀，怎麽辦？”
“那就好好僞裝自己。”
黑發青年微微鼓起臉，像個孩子撒嬌一樣命令道，“有外人在的時候不許說話。”
站在底下往上看，這座巍峨的大樓仿佛聳入雲霄，玻璃在陽光下閃爍着刺目的白光，想起江戶川亂步的話，齊木千花有些不敢邁動腳步。
青年抓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算啦，剛剛都是本大人吓唬你的。”
“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就算被人知道你是笨蛋中的笨蛋也沒問題。”
江戶川亂步拽着她走進大樓，“你會受到的懲罰只有一個，那就是時時刻刻跟在本大人身邊。”
黑色西裝的人們齊齊向他行禮，江戶川亂步理也不理他們，牽着齊木千花走進電梯。
齊木千花還沒回過神來，她好奇地問道，“哥哥是大老板嗎？”
“什麽啊！”
江戶川亂步戳她的額頭，又一次鼓起臉頰，“本大人是首領，首領！”
他的語氣中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不要把這種中年男子的詞彙套在我身上！”
“……千花知道了。”
明明電視劇裏都是這麽叫的來着。
少女有些委屈地垂着頭，這兩天千花的腦袋都要被哥哥戳出一個小圈啦！
江戶川亂步像是擁有讀心術那般，別扭地說道，“以後我會注意的。”
他帶着齊木千花走出電梯，推開第三扇門。
這是一間以深棕色為主色調，以歐式風格裝修的辦公室，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女孩坐在辦公桌前，她身着紅色的和服，小小的手裏還捧着一杯熱咖啡。
她身旁坐着一個身穿背帶服的白發少年，他站起來，頂着一頭像是被狗啃過的劉海跟江戶川亂步打招呼，“亂步先生，您回來了。”
旋即，二人齊齊看向齊木千花。
齊木千花笑起來，朝他們揮手，“你們好！”
“你們是哥哥的同事嗎！叫我千花就好啦！”
……好熱情。
中島敦立即回饋道，“中島敦！我是亂步先生的下屬！”
身着和服的黑發女孩冷着臉，看起來不太好接近，“泉鏡花。”
齊木千花被江戶川亂步帶進裏面的房間之前，回頭朝二人笑道，“千花很高興認識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