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潇潇雨

夏天的夜晚，華燈初上，已是九點了。向前卻不走來時的路，只是順着一些僻靜的小街道慢慢地往前走，街邊上乘涼的，散步走着的，還有在街邊攤上吃着燒烤的，都是一副悠閑自在幸福快樂的樣子，只有向前覺得自已是世界上最苦悶的人了。

元街街是條不大的街道，卻在井州比較有名，因這裏是有名的足療一條街，這是九十年代末修建的一條街道，一到晚上，門面房裏便發出幽暗的燈光，裏面就有打扮妖豔的女子，偶爾會露出頭來賣弄風姿，一間間的門面房上面幾乎都寫着“足療”、“按摩”、“洗頭”之類，門窗玻璃是不透明的，裏面的燈影令人浮想聯翩。店裏有的是正規的足療按摩，有的卻是挂着按摩的牌子，做着性服務的營生，在不足一千米長的街道上，兩旁竟有百十家這樣的店面，中間還夾雜着一些性保健品店，餐館、理發店、中介所等等。向前來過這裏，都是匆匆路過，從沒進去過一次，甚至連想法都沒有。今天，當他慢慢走過的時候，卻不時的向裏燎了兩眼，心裏就有了發洩解悶的想法。

從街西走到街東，眼看快要出街了，向前竟又折返了回來，他要進去裏面解解悶，但思前想後又有些膽怯，思想更加的矛盾，最後竟鬼使神差地走進了一家叫“潇潇雨”門店。他看到這家大開着門，裏面也亮着白白的日光燈。

裏面坐着兩位女孩，一位年齡稍大，有二十大幾歲了，臉色白白的，沒有表情的坐在沙發上，另一位卻像個大孩子，前面齊眉後面披肩的發型，最多有十幾歲的樣子，瘦小的瓜子臉，大眼睛，正在玩着手機，看到有人來擡起了頭。

“足療還是按摩？”看到向前進來，年長的女子問道。

“按摩吧。”向前覺得反正是消磨時間，按摩不用脫鞋脫襪的，省下好多麻煩，就說了按摩。

“小娟，去吧。”年長女人叫了一聲。

“跟我來吧。”那小姑娘站起了身。向前這才發現這小姑娘竟那麽低，最多是一米五的樣子，身子又瘦，後面看真的像個孩子。

女孩打開了空調，關閉了門。向前走到床前，脫鞋，躺在床上。女孩便開始給向前做起了按摩，女孩的手法很輕，輕輕的象是用手在撫摩，只是向前心思沒在這上面，也不在意。只是躺在床上，閉着眼睛，任由小女孩柔柔地按摩。向前由街上的喧嚣剛進入這寧靜的空間，他幾乎能聽到女孩的喘氣。他聽到女孩的氣息時，他想到這肯定是位純潔的女孩，她腼腆得幾乎不敢說話。他越發希望女孩的手不要停下來。女孩不說話，只管按着順序從頭到胸到腳一點一點的按着，女孩長長的頭發不時的撒在向前的臉上、胸前，女孩不大會兒就停下來，将頭發向身後撩過，可頭發立即又會落下來。女孩不再管它，原來她将頭發撩開只是為了喘口氣休息一下。不到一個小時的樣子，按摩便完成了。

“好了。”女孩說。

“好了？”向前問。

“嗯。”

“時間太短。”

女孩沒說話，看了向前一眼，然後才說，“還需要別的嗎？”

“別的什麽呀？”

“別的服務。”

“什麽服務？”

“什麽都行。”

“都有啥？”

女孩沒有說話，又過了幾秒鐘，說道，“按摩三十元。”向前給了錢。正要開門出去。女孩急忙說，“打炮嗎？”

向前愣了一下。急忙說不。然後問，“你多大了？”

“二十了。”見向前不相信，她又說“真的，我真的二十了。”

“我弟十九，今年剛考上大學，我還要給他掙學費呢。”

“你弟考上哪所大學？”

“山西財經大學。”

“真的。”

“誰騙你誰是小狗。”

向前不再說什麽，但他覺得女孩的話可信，因為她看起來那樣單純，尤其是說話，就是說謊也會讓向前全信的。

向前從兜裏拿出來兩百元錢，放到女孩手上，然後出門走了。

向前到家時已經十一點了。麗紅和孩子早就睡了。向前默默地洗洗便上床了。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覺，便睜着眼想些事情。便想自從他上大學離開家來到井州，到現在也近二十年了，自已在村裏人眼裏是個有出息的，可在井州，在單位，他只是一粒普普通通的砂子，放在地上，沒一個人會認出他來，二十年來，什麽樣子也沒混成。沒努力嗎？工作可是勤勤懇懇的，任勞任怨的，甚至可以說是沒日沒夜的，可領導卻不看你的能耐，可讓自己去改變努力方向，讨好領導，給領導送禮吧，卻又使不出來，自己還是那種窮酸的書呆子呀。或許領導早就把我看透了，哪來的辦公室主任哪。沒門，本來就不可能。那次同學聚會，張軍說了句讓向前心灰意冷的話，他說，當今想當官，要麽有人，要麽有錢，沒人沒錢，那就是沒門，沒門，就甭想當官。張軍，他的同班同學，上學時無聲無息的，一畢業卻分配到了市委組織部，原來當年上學時他的父親是市委的一名科長，後來去和陽縣當了縣長，回來成了市委副秘書長，前兩年退休了，退休前，張軍也成了和陽縣副縣長，三十五歲，副處級，在同學間是最大的官了。同學時常拿出張軍來炫耀，張軍卻比原來圓滑了許多，現在找到他都不容易了。可能是工作的關系，也可能是覺得與這幫同學再打交道就有些掉價了，所以這次同學聚會，也是最後一個到場，打個照面，喝了兩杯後，随後就開溜了。氣得同學們把他狠罵，但人家當官了，公務多了，繁忙了，罵後也就不了了之。向前還有一幫在縣裏的朋友，有的當老師，工資少待遇低，跟農民沒啥兩樣，有的改了行，有鄉裏，到今天還是一般幹事，見了面整天抱怨這抱怨那，卻對向前的大機關羨慕不已。至于當下的工作，向前自己也是覺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但要是這樣的話，自己也就只能當一輩子老科長了。

向前想來想去，直到淩晨兩點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