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接下來,我想做什麽,你也只能受着。◎
周氏哭了一天一夜,她只穿着一身素淨的單衣,不施粉黛,連頭發都不曾挽上,披撒在背後,眼睛都腫的像是兩個桃兒一般,她雙手緊緊抓着門框,好似一只搖搖欲墜斷翅的蝴蝶。她幾欲想要逃離此地,奔向她想去往的地方。
可兩旁侍女一眼不錯的看管着她,讓她一步也無法邁出去。
她翹首以盼,終于盼得衛桓前來,不免淚如雨下,凄切的奔向衛桓,撲進了他的懷中,哽咽的喚着,“桓郎。”
衛桓神色不大好,他的眼下有一片烏青,是一整夜都不曾合眼留下的痕跡。
他感受到了懷中纖弱的女子,好似一頭受驚的小鹿般,渾身打着顫,她是弱小無助,毫無自保能力的弱女子,是他的心上人,只能依仗着他,才能在這世間存活。
他将人抱在了懷中,小聲安撫着,“你別哭。”
周氏仰着素淨蒼白臉,紅通通的雙眸蓄滿了淚水,不用眨眼,便會順着發紅的眼角連成線往下落,她的眼淚打濕了衛桓的衣襟,暈成了一朵又一朵的淚花,灼人心。
衛桓輕撫着她的頭發,心裏愈發的揪成一團。
周氏帶着棋望,問出了那句話,“桓郎,公主可願意讓妾看一眼安兒?”
衛桓一大早便往公主府去了,她等在這裏煎熬着。
衛桓沉默着,她心中一沉,眼淚迸發,哭的越發傷心,“安兒還不曾滿月,公主便是要從妾身邊帶走他,也讓妾将他哺育長大,妾便也安心了。”
“桓郎,桓郎。”
衛桓有些走神,他想起了今晨去往公主府……
玉禾笑容和煦,“驸馬今日來的正巧。”
她太過平靜,以至于有一瞬間衛桓懷疑,昨日玉禾帶着人在西城門搶走他的兒子,還将此事鬧的滿城皆知,這豈不是代表着公主府與衛國公府撕破了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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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今日,還能如此待他?
衛桓心中疑窦漸生,繃着一張臉維持着他的體面,“我要見安兒。”
玉禾笑容親切,“奴婢要同驸馬說的也正是此事。”
她輕擡左手,一旁的侍女便将一張紅封放在她手中,衛桓低頭看去,那紅封上赫然寫着:添丁之喜。
他的目光凝滞在上。
玉禾将紅封雙手奉上,“公主預備着三日後,為阿言少爺擺滿月宴,驸馬既然來了,便将請帖帶回去,免得我等多跑一趟。”
衛桓震驚,“安陽到底要對安兒做什麽?”
他不相信那毒婦能有這般好心。
玉禾輕輕一笑,“阿言少爺養在公主身前,身份自然不比從前,也該讓親友前來慶祝阿言少爺的滿月,不是嗎?”
“還有便是,阿言少爺從前的小名,沖撞了公主的名諱,驸馬日後還是不要再喚此名。”
“小郡主極喜歡阿言少爺,這言字還是小郡主取的。”
她看着衛桓緩不過來勁的樣子,笑意愈發的親切,她微屈膝行禮,“奴婢還要往各府上送請帖,便不多與驸馬說話了。”
衛桓深吸了一口氣,手捏成了拳頭,大步流星的朝着正院走去。
他一定要找安陽問個清楚明白。
玉禾站住了腳步,看着他前去的方向,有些擔憂,又有些痛快。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衛桓走到正院,卻被侍衛攔下,“驸馬留步。”
“公主正在休息,不見外人。”
說話的侍衛,聲音冷漠沉靜。
“讓開。”衛桓想也沒想便吼道。
侍衛幹脆利落的拔了刀,刀身泛着寒光,抵在衛桓身前,說了第二回 ,“驸馬,留步。”
這侍衛是惜字如金之人,說過這話便住了口。
那刀帶着殺意,衛桓心中竟生了懼意。
他怒氣沖沖的看向侍衛,“讓開,你也敢攔我?”
侍衛有一張他一眼覺得從前見過的臉。
“這裏是公主府。”侍衛絲毫不見慌張,冷靜回他。
衛桓氣急敗壞的大喊,“安陽,你給我出來!”
驚得房中衆人都聽見了他的聲音。
蠻兒正趴在你軟榻上,輕輕握着阿言的小手,她感慨着,“哇,阿言的手好小,又好軟。”
侍女嬷嬷們圍在榻前,聽見她的童言稚語都不免笑了起來。
柳娘的女兒,如今蠻兒的玩伴,七歲大的小紅,解釋着,“咱們小時候,都是這麽小小一個。”
兩個小的坐在一起,一起商量着打扮着更小的這個。
府上針線娘子早年間做了許多蠻兒的衣帽,從前都沒用完,而今都被翻找了出來,蠻兒挑起了帽子,“柳娘,給他戴上兔子帽好不好?”
柳娘點了頭,小心翼翼的給阿言換着帽子。
她們這做下人的,只遵從主子的命令行事。
昨日,阿言小郎君剛被抱回公主府時,柳娘心中還有一絲揣測,公主到底是要如何對待這位驸馬妾室所出的庶子,她們這些下人又該如何對待這位庶出的小郎。
不想公主只說,照顧好他。
雖公主的語氣談不上對這孩子的喜怒,卻也給她們吃了顆定心丸。
外頭一聲大喊,驚得那原本正咧着嘴笑的小小嬰兒大哭了起來。
蠻兒也被吓了一跳,“他哭了。”
守在一旁的奶娘不慌不忙的将阿言抱起來,溫聲細語的開始哄。
“外面是誰在說話,聲音這麽大?”紅兒嘀咕了一句,立刻就被柳娘輕輕拍手制止。
能在外頭氣急敗壞大喊公主封號的年輕男子,除了驸馬還會有誰?
蠻兒穿好了軟鞋朝門口跑去,“是我阿爹的聲音。”
柳娘心道不好,忙走上前去哄着蠻兒,“蠻兒,驸馬定是有話要與公主講,你和紅兒一起翻花繩可好?”
紅兒拿出了新得的七彩索,一下子就吸引了蠻兒的目光。
可外頭的動靜也同樣的吸引着她。
蠻兒推開了門。
只見她阿娘從房中出來,朝着院門走去。
蠻兒被柳娘拉住了小手,便只能探出小腦袋往外看去,喊着她阿娘,“阿娘,阿爹他怎麽了?”
趙容蓉回身看過去,對着她淺笑招手,“過來。”
柳娘這才松開手,放她出去。
她小跑着上去,牽着了趙容蓉的手,一同往院門處走去。
侍衛們紛紛行禮,“公主。”
只有握刀抵着衛桓胸前的侍衛不曾動過。
“攬月。”蠻兒仰着頭喚着侍衛的名字,“你這是在做什麽?”
攬月這才收了刀退到一旁。
蠻兒上前一步,想要去牽衛桓的手,“阿爹,你是來看阿言的嗎?”
衛桓想也沒想要,下意識就躲開,讓蠻兒牽了個空,她有些無措的回頭看趙容蓉。
這世上再沒有比孩子更加感知敏銳的人了,蠻兒心裏明白,阿爹現在很讨厭她。
她有些難過,又有些迷茫。
為什麽阿爹會讨厭她呢?
趙容蓉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方才擡眼看向衛桓,輕笑了一聲,眼神中卻是冰涼一片,“驸馬一早來本宮這兒大呼小叫,多不體面。”
“你到底想幹嘛?”衛桓壓着火氣,神色陰霾。
趙容蓉柳眉微挑,“本宮想幹什麽,驸馬當真不知?”
這話,她不是第一回 問衛桓,衛桓心知肚明她想要個什麽答案。
可那答案,先前他說不出口,如今就算心中悔恨萬分,更加說不出口,他握緊了手,“安陽,你不要欺人太甚。”
趙容蓉輕嘆,“我欺負誰了?”
“蠻兒同阿言一處玩的極好,你一來,吵得阿言啼哭不止,到底是誰欺負了誰?”
“本宮願意替驸馬養育阿言,驸馬不領情也就算了,怎能恩将仇報呢?”
衛桓看着她的笑容,心頭便不住冒火,“安陽,你當初害死了我與蕊兒的長子,如今又要害死安兒嗎?”
“你好歹毒的心腸。”
誰怕誰,安陽既然毫不留情,他為何還要有所顧忌。
趙容蓉感受到手中握住的小手徒然就抓緊了她的手指。
到底心疼女兒,趙容蓉不愈再讓蠻兒聽見,便吩咐道:“攬月,帶蠻兒進去。”
攬月點點頭,上前一步牽着蠻兒便往屋中去。
待蠻兒走遠,趙容蓉臉上笑意散盡,她的耐心也随之散去,甚至不想再争論她到底有沒有殺死過一個孩子。
她緩緩朝衛桓走近,近到二人好似互相依偎在一處的親密。
她低語。
“衛桓,看在我們二十多年來的交情份上,所以我給夠你機會。”
衛桓想要反駁,他們這二十年來都是惡交,有什麽好交情。
她的紅唇嗡動,嘴角綴着一絲笑意,笑意深處有一道淺淺的梨渦。
“接下來……”
“我無論做什麽,你都只能受着。”
她不再看衛桓,一撫衣袖,“慶秋,送一送驸馬。”
衛桓擎住了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他的眼底全是慌張,“你到底想做什麽?”
趙容蓉皺着眉頭。
不等她發問,便遠遠地聽見一道蒼老的男聲,“桓兒,還不住手!”
是衛國公,他匆忙趕來。
年過五旬的衛國公,兩鬓斑白,神色嚴厲,周身之氣不怒自威。
衛桓下意識的就松開了手,“父親。”
衛國公喝道:“混賬,還不向公主賠罪。”
衛桓臉漲得通紅,“父親,你不知道她……”
衛國公看了他一眼,他便噤聲,一言不發退到一旁。
衛國公親自道歉,“公主,桓兒無狀,老臣替他向公主賠個不是。”
“那孩子養在公主膝下,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
“臣感激不盡。”
趙容蓉松動了一回被衛桓抓紅了的手腕,淡然回道:“既然您替他賠了不是,我便不與他計較。”
“我便不送您了。”
衛國公躬身道別,而後又瞪了一眼衛桓,厲聲喝道:“還不走?”
趙容蓉轉身後,眉頭微蹙,老狐貍着實是有一副好耐性。
“桓郎,桓郎。”周氏怯怯的喚着。
衛桓似驚醒過來,他低下頭去,眼中滿是痛苦,“蕊兒,安兒能養在安陽膝下,是他的福分。”
周氏雙眼一翻,暈倒在他懷中。
三日過去,安陽公主府許久不曾設宴宴請賓客,開宴前,賓客往來無數,人行如流水,不過大多在園子裏賞花閑聊,甚少有人像去旁人家道賀得子一般,鬧着要看孩子。
房中也有人在。
雖說才是早夏時節,趙容浔手中卻已經握着一柄玉骨扇,他輕晃扇子,頗為嫌棄道:“這孩子模樣瞧着倒是不錯。”
“就是這打扮的怎麽像個小丫頭。”
搖床上,穿着一身粉衣,頭上還帶着一頂兔頭帽的阿言渾然不覺自己是何種模樣,正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四周。
蠻兒扯了扯趙容浔的衣袖,“五舅舅,我阿娘去哪兒了?”
安陽公主府的主人家,不在園子裏,也不在房間。
衛桓站在樹影裏,全然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只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趙容蓉就在樹影花叢之間,她此刻的笑顏,是他從不曾見過的明媚似火,只是,是對着另一人。
而那人,衛桓前幾日在公主府見過,曾被他用刀抵住胸口,他感受到了那股殺意,便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
他猶如墜入冰窖,安陽她怎麽敢?
他想要怒喝,卻無法發出聲音。
想要離開,腳步卻像長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此刻相擁的二人,似對在場的第三人毫無察覺。
趙容蓉雙手勾了眼前人的脖頸,盯着他唇上那道淡去的傷疤,伸出左手輕撫他的唇瓣,觸手生溫,指尖忍不住一抖,泛起酥麻之意。
她笑問:“我可不記得給蕪郎你送了請帖。”
畢竟誰也想不到,蓋在潞州的人,怎麽就會突然出現在她府中。
她甚至都懶得再多準備一張請帖送去玉王府。
玉綏将人抱緊在懷,頭埋在她纖細的肩頸之間,“我好想你,所以連夜趕了回來。”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好似幾日都不曾睡過。
他低下頭,趙容蓉眼睫輕顫,一擡眼,便與那自以為隐藏的足夠好的衛桓四目相對。
她勾了唇,對着衛桓妩媚一笑,而後迎上了玉綏落下的吻。
他的吻起先很輕柔,就像是尋求慰藉般一點一點的淺嘗,輕觸便分離,下一刻卻又貼近,彼此灼熱而又熟悉的呼吸若即若離。
一下一下,好似羽毛拂過,激起一陣陣酥麻的癢意,讓人心癢難耐,忍不住讓她尋求更多。
她有些失神,紅唇微張,這吻逐漸變得炙熱,變成了你追我趕的糾纏。
她的手原攀在他的脖頸上,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是無力的滑下,滑到他胸膛,卻被他一把攔腰抱起,讓她全然的依仗着他的力量靠在他的懷中,讓這個吻變得更加綿長。
等他終于肯将她放過,讓她得以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時,玉綏貼在她耳邊,邊吻邊問,“你不在乎讓他瞧見,是因為也想我了,可對?”
作者有話說:
不可以瑟瑟,希望不要被suo。
元宵快樂。
感謝在2022-02-13 23:39:37~2022-02-15 01:06: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九英菘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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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喜歡瑟瑟】
【公主殿下就是牛逼】
【就要瑟瑟!】
【營養液(1/1)成就達成,有一定幾率掉落更新,請俠士再接再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