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要同你這瘋子和離!(新增內容)◎

彼時,還有幾日便滿十五歲的安陽公主趙容蓉,一張不施粉黛卻白皙無暇的小臉,尚且還帶着一絲稚氣,她的一雙杏眸明亮靈動,喜怒哀樂皆在其中。

她正坐在妝奁前,她身旁放着矮凳,宮人正在給她手指甲染蔻丹,她瞧着自己原本淡粉的手指甲變得紅彤彤一片,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玉禾,非得把手指甲染紅嗎?”

別的小姑娘都愛俏愛嬌,小小年紀便開始染起了指甲。

她卻從來都不愛的。

她一點都不喜歡十指染成紅色,一眼看去,就像是瞧見了她母妃那雙手,便愈發的讓她心中煩悶。

玉禾正替她試着發釵,聽見她抱怨,不免笑着安慰她,“再有三日可是公主的大日子,好歹染這一回,公主且忍上這兩日,等公主長成大姑娘了,咱們便洗了就是。”

趙容蓉依舊不高興,三日後是她生辰不假,可是怎麽她今日還是個小姑娘,三日後便是個大姑娘了呢?

這世人難不成都是一瞬間就長大了嗎?

而且……

為何一個姑娘家,到了十五歲‘長大’的年紀,就要定下親事。

一想到她舅父衛國公今晨早朝,又替衛桓向她父皇求娶她,她心裏頭就煩得很。也不是沒有別的世家豪族向她父皇上書求娶她,可是她心裏頭清楚的很,她沒法嫁給旁人了。

她的母親,賢妃娘娘,一定會讓她嫁給衛桓。

便連父皇,心中也已經屬意讓衛桓做她的驸馬。

她心中便清楚明白,她與衛桓的這樁親事,便是鐵板釘釘,改不了。

她和衛桓打小就不對付,可從來都沒有想過日後要嫁給他,她也不信衛桓會想娶她。她就算不懂這人世間的夫妻該是何種模樣,可也知曉,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人,若日後要同處一室,同床共枕,根本不是件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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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挨到十指上最後一回染色結束,宮女取下纏在她指尖上的綿軟細布,她那修剪的圓潤好看的手指着了一抹朱色,就宛若手指銜花,盡顯風流韻态。

趙容蓉忙起身走動,坐了一上午就為了染指甲,她脖子都好酸。

這些時日,她宮裏上下都忙着她及笄一事,好似每個人都在等着她長大。

她沒有告訴過玉禾,她打心裏是有些惶恐不安、迷茫無措的。

就好像十五歲一過,她就會完全成為另外一個人。

一想到此,她忽而就胸悶了起來,忍不住擡手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氣。

玉禾吓了一跳,端了湯茶來喂她喝下,她還是覺着憋悶,“我得出去走走。”

只是在皇宮庭院裏走了大半天,她卻并沒有半點感覺松快的意思。她腦子裏頭突然冒出個想法來,她應該現在去見衛桓。

她打定了主意,便回房換起了衣裳,“我要出宮。”

她要同衛桓商量,他們二人一同去找她父皇,将他們并不喜歡對方這話給說明了,這樁親事不就做不得數了?

玉禾攔不住她,只好同她一起出宮。

誰料剛出了皇宮,便聽聞衛桓不在府中,而是乘着馬車去往城外別院。

她便直接讓人駕車去往別院,也不管衛桓為何會在別院裏。

到達衛家別院,讓侍衛同別院奴仆傳話,別院奴仆神色極其緊張失措,“三少爺,三少爺,他,他不在此處。”

奴仆回答完,別聽見一道清麗的女聲從馬車內響起,“他若不在這裏,你這般緊張做什麽?”

“你只管傳話,他若生氣,有事我自會擔着。”

別院奴仆看見侍衛那寒光閃爍的官刀,忍不住脖子一疼,連忙縮着腦袋往裏去傳話。

也沒得讓當朝公主在別院門口等的道理,別院管事戰戰兢兢地上前來行禮請安。

整個別院的人,都陷入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顫栗之中。

“真是奇怪,難道是我長相猙獰可怖?”趙容蓉放下簾帳,不滿嘀咕道。

她又不會殺人放火,這些人這般怕她做什麽?

玉禾寬慰,“公主威儀,旁人自是避讓不及。”

“公主不必挂懷。”

那傳話的奴仆極快倒是回來的很快,一并來的還有驚慌失措的衛桓。

趙容蓉從馬車上下來,疑惑地看向衛桓,“你既然在此,為何你府上下人卻要同我撒謊?”

衛桓臉色并不大好,他的衣衫還有些淩亂,右手衣袖被壓出了褶皺,看上去倒像是匆忙出來,他開口話說的特別咬牙切齒,“公主,你怎麽會來別院?”

趙容蓉擡腳便往別院裏進,邊走邊道:“我出宮找你,當然是有要事要同你說,進去說。”

衛桓連忙擋在她身前,“公主,有話不妨就在這裏說。”

玉禾并不喜歡衛家人,特別是衛桓,仗着賢妃娘娘視他為親子,從小到大同公主相争頗多,她皺着眉頭上前擋在趙容蓉身前,“衛家三郎,我家公主千金之軀,你要讓公主在此同你說話?”

她年長趙容蓉許多,也一眼瞧出來衛桓心裏有鬼,這別院裏恐怕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或者是人?

衛桓神色變了又變,滿院子的仆從,他咬了咬牙,側身讓過,“請。”

玉禾落了一步,吩咐侍衛,“讓人去各門前守着。”侍衛點了頭自去了。

趙容蓉自然而然坐了主座,便道:“衛桓,你知道舅父今日又上書奏請陛下,為你求娶我?”

“你當真想娶我嗎?”

衛桓沉默着,眼神糾結不堪,好似有兩種聲音在将他撕扯着。

趙容蓉不免放低了姿态,自覺今日她連身段都放下了,衛桓也該認真想想。

“咱們從小就互相看不順眼,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怎能做夫妻?”

“今日我便是來問你,你若不想娶我,我們便一起見我父皇,将這樁婚事給拒了。”

衛桓眼中好似泛起了光,“公主為何不自己拒了這門親事?”

趙容蓉沒好氣兒,“我母妃愛你若子,若是你開口,她絕不會遷怒于你。”

彼時只有十五歲的趙容蓉,心裏卻早就明白,她的生母恐怕對衛桓比她還要用心,她說什麽做什麽,都比不過衛桓。

“趁着親事還未定下,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衛桓好似在掙紮。

趙容蓉便耐心地等着。

不想,門外忽而響起一道驚慌失措的女聲。

“表哥。”

衛桓神色大變,疾步地走向門口,朝侍衛喝道:“你們還不放開她!”

“怎麽了這是?”趙容蓉疑惑不解,玉禾附在她耳邊,“衛大夫人的遠方侄女周姑娘,方才要從後門離開,被郎炎發現,便帶了過來。”

“她在這裏,做什麽?”趙容蓉反問,卻見玉禾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無師自通的想明白,這世間男女若是背着人相見,那可叫做情人私會。

若她同衛桓真的是定下了親事,她自是會生氣,可現在她不就是為了不定親,才出現在衛家別院的嗎?

趙容蓉便歡喜起來,走到門口一瞧,見衛桓死死地将周姑娘護在身後,笑道:“衛桓,原來你今日是來見你的意中人?”

“既然你有了意中人,你們現在就同我入宮去見我父皇。”

“我們把婚事給拒了,如何?”

這可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她,衛桓有了喜歡的姑娘,總不至于還要同她成親,不然将周姑娘置于何地?

玉禾在旁,見她言行天真,輕嘆了一口氣。

她擡眼看向周姑娘,只見那周姑娘渾身發抖,縮在衛桓背後,雙眼泛着眼淚,只全心全意的依靠着周姑娘。

有那麽一瞬間,她是想着,衛三郎若是勇敢一點,沒準就真的能成全他自己,還有公主。

趙容蓉在期待着衛桓的答案。

等待的時間好像有一輩子那麽長。

衛桓終于開口,他艱難的說道:“你容我再想想。”

趙容蓉皺着眉頭,“你還要想?”

這種事情竟還要再想想,明明就已經刻不容緩。

眼見着她就要發怒,玉禾忙道:“公主,奴婢有一言。”一邊說着一邊輕扯着她的袖子,将人往一旁帶。

“公主,你且容衛三郎想想吧,此事也并不只關乎您同他二人。”

兩姓結親聯姻,是兩個家族的事情,并非只為了要結為夫妻的二人。

公主心裏成算着她同衛桓兩個人去求陛下,可衛國公,賢妃娘娘,甚至于陛下,當真就會如了公主的心願嗎?

趙容蓉心裏急的好似有一把火,而這把火此刻卻被玉禾澆滅,她愣住了神,一雙杏眸原是有光,此刻纖長的睫羽垂下,擋住了那道光,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你說的沒錯。”

“但是總要試上一試。”

“公主……”玉禾勸她。

不想她不回頭,重新站在衛桓面前,告訴他,“在我生辰之前,你就得想明白然後傳信給我。”

她看了看周姑娘,她對姑娘家向來友好,便輕輕一笑,透着善意,“你既然與他情投意合,定是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我不會阻攔你們。”

“我會幫你們。”

她看見了衛桓在那一瞬間,緊緊握住了周姑娘的手。

趙容蓉在宮中等啊等。

等到又一次她的母親,歇斯底裏的咒罵她為何還不去死,為何要忤逆她,等到父皇又一次問她,願不願意嫁給衛桓……

等到她十五歲生辰當日,由太後親自為她戴冠之時,她的父皇昭告天下,為她同衛桓賜下婚事……

她等到衛家人進宮請罪,衛國公跪在地上,同她父皇說着已經将周姑娘送回老家,再不許她與衛桓有所來往,免得讓人誤會,讓公主不喜。

她的親事塵埃落定。

十五歲的她,坐在摘星閣的窗臺上,搖搖欲墜似一只折斷了翅膀,卻依舊想要振動翅膀的蝴蝶。

她可憐自己。

又有些可憐那位周姑娘。

她們都不能如願所償。

甚至,她連衛桓都可憐上了。

他們三個人這一刻的命運其實是相同的。

他們都陷在了命運的沼澤,無法掙脫。

十五歲這一年好似并沒有什麽不同,趙容蓉只偶爾會從鏡中看見,她的眉眼不再似從前那般,還帶着稚氣,只逐日的泛起了冷,好似覆上了一張假面。

她預見了自己的未來,就像一株花,含苞待放之時,卻因為內裏早已腐朽,只有一層外表的鮮亮花瓣裹着,而這層花瓣掉落後,就會枯萎。

她緊緊地裹着這層鮮亮的花瓣,要自己認命,這樣,她便能自欺欺人的活下去。

只是……

趙容蓉愈發懶得出門。

只偶爾赴她五哥趙容浔的相約。

這日,趙容浔為哄她開心,特意帶她出宮散心,說要給她看個東西。

那位去年就就被衛國公送回老家的周姑娘,出現在京城,身邊陪同她的,依舊是衛桓,二人緊緊相依,甜蜜不已。

周姑娘的肚子也格外的乍眼,凸了起來。

她再不懂男女之事,也知曉女子懷了身孕才會大肚。

她原以為自己早就死心,也不知多少次用她母親那句,“你嫁給旁人,難道就比得過嫁給衛桓,那是你表兄,從小你們一起長大,知根知底,嫁給他是親上加親……”

她忽而就有些反胃作嘔,一起長大,知根知底?

她都已經心死,願意試着和衛桓,當不成恩愛夫妻,便相安無事的過一輩子就行。

當周氏和衛桓見到她時,那副驚慌失措的嘴臉,一如上回衛家別院時,她被看作了拆散這二人的惡人。

她也沒得上回那般好性,還與這二人好生相商。

“公主,老臣教子無方,實屬慚愧。”衛國公滿臉愧色的賠罪。

卻不想上座之人,陷入了她自己的夢境裏,趙容浔輕咳了兩聲,低聲喚她,“蓉兒?”這好端端的怎麽就開始走神了呢?

趙容蓉睫毛輕顫,終于醒過神,她看着衛國公,輕輕念道:“舅父。”

她已經有許多年,不曾這般親近的稱呼衛家人。

便連衛國公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都已經記不清,這是您第幾次,為了衛桓同我賠不是。”她感慨道。

“您是長輩。”

“原不該如此的。”

趙容蓉又道:“柳氏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自是明白。”

柳氏性子怯弱,被婆母壓一頭,又被長嫂高氏壓一頭。

“我當然相信她。”

所有人只當是她心軟了,心中松了一口氣。

她又看向坐在末端,低頭攥緊了拳頭的衛桓道:“可我并不信衛桓。”

“周氏一事,他欺瞞我許多。”

衛國公神情愈發沉重,“是老臣愧對公主。”

趙容蓉頗為落寞道:

“我不是個不容人的性子,這幾年,我允了衛桓納一房又一房的妾室。”

“也默許了他将周氏養在眉州。”

“甚至還将周氏所生的兒子,抱在我跟前養,讓我成為滿京城的笑話。”

“誰人不笑我,千金之身,卻要養着驸馬的庶子。”

“這皆是因為我想要與衛桓共度餘生。”

“畢竟他是我表兄,又是我夫君,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同我親近的男人。”

衛桓屏住了呼吸,這個女人莫不是真瘋了,可以面不改色的颠倒黑白,胡編亂造。

她分明早已經同侍衛暗通款曲,卻說的自己好像對他一往情深,心甘情願的為他付出一切。

甚至要同他共度餘生?

人人都知道,她不可能和他相安無事的過一生了。

她卻可以面色不改的說着謊言。

他心中那股畏懼之意,愈來愈烈。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趙容蓉真的瘋了。

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他突然站起來,吸引了滿屋子人的注意。

“孽障,還不給公主賠不是?”衛國公呵斥道。

衛桓直勾勾的看着上座的女子,她眼眶微紅,好似在哭,卻又想是在嘲笑他。

她的眼睛裏好像住了個魔鬼,要纏着他如同今日這般折磨他一輩子。

“我要同你這瘋子和離!”

瘋子?

趙容蓉輕笑,到底誰才是瘋了……

作者有話說:

新內容添了一點,算是完善蓉兒的心路歷程。

這章明天會再多添加些內容(今晚買過,添加新內容不會多付費),今天實在寫不動了,一些打了疫苗的副作用讓我感冒好幾天了。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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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最新評論:

【唉】

【問我愛你有多深,營養液代表我的心~】

【好好休息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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