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赴宴

醫館今日很是冷清,宋清玹閑得搬了張小椅子翹着腿兒坐在門口曬太陽。

她嘴裏叼着老大夫藏在櫃子裏的零嘴兒,看了一眼一旁抄寫醫書的小師傅,勸道:“今日就休息休息罷。”

小四兒頭也未擡,手上動作不停,搖首:“我比較笨,師傅教導的許多東西總也記不住,應當要再勤奮些。”

聞言,宋清玹噎了一下,突覺手裏的糕點不香了,讪讪擱下,拍幹淨手掌,“小師傅,我同你一道抄。”

他這才擡頭,笑着婉拒道:“你今日不如先回去罷,瞧你也累了,昨夜應當又是很晚才歇息的罷。”

宋清玹不由自主便打了個哈欠,不作推辭:“是啊,那我便走了。”頓了下,見小師傅盯着她手頭的零嘴兒,她忙不疊将油紙包疊起來,一把塞進懷裏,邊起身邊委婉地說:“我怕這點心擱久了會壞。”

不待小師傅說話,腳底一抹油溜得飛快,片刻不耽誤。

好巧不巧,才走了沒多遠,就見着了慕容臨,她歡歡喜喜上前打招呼:“是要去醫館尋我麽?”

慕容臨穿着黃杉,雖還是瘦骨嶙峋,但臉上難得洇着一抹紅,瞧起來氣色好上些許,笑得有些腼腆:“明日是我生辰,想請醫館諸位來我慕容府吃宴共慶。”過了會子,又甚是體貼地說:“阿宋姑娘用不着帶賀禮,你人能來我就歡喜的。”

他這般謙謙公子的做派,愈發顯得打人的小将軍蠻橫無禮。

話雖這樣說,但宋清玹自然不能不送禮,饒是臉皮再厚,也做不出上門白吃這等子事來,這禮若是太貴重她也出不起那個錢,過于寒酸的也拿不出手,她很是苦惱地回府,打算問問自家哥哥的意見。

宋子策在自個兒屋子裏,似是在與小将軍商量事務,她推門就見着那尊小煞神,不禁後退兩步,退回門檻之外,就要把門給阖上。

小煞神尊口一開,又将她喚了進來。

聽她來意,沉思一瞬,将一方盒丢于案幾之上:“喏,給你備好了。拿去。”

她撇撇嘴,可不信小将軍會如此好心,多半又是要她做什麽事,果不其然,一打開方盒就聞見一股子奇異的味道撲鼻而來,宋清玹湊近了細細地嗅,也辨認不出是何種東西,與她平日裏接觸的藥材也大不相似。

“你這哭鼻子的小學徒如何能嗅出半點名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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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玹可不高興他這麽說自己,望着自家哥哥,宋子策也只是摸了摸鼻子,端起茶盞喝茶,意圖回避她的目光。

唉。她堅強挺起小身板,孤獨地對抗:“小将軍說話不中聽,就往別人心窩窩裏戳,竟還指望着別人幫你辦事幹活麽?”

尉遲禁鳳眸懶洋洋半睜着,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學徒三番兩次對抗他,也不知是誰給她的狗膽子,眼睛一斜,一旁宋子策的茶喝得更歡,臉都要埋進茶杯裏去。

收回視線,從懷裏掏出鼓鼓囊囊的錢袋子丢在桌上,指尖輕扣案幾,什麽話也未說。

竟有這等意外之喜!宋清玹大喜,她本沒想要酬勞,實在是上回他給得太多了,不過有錢自然是好事,宋清玹眼疾手快就将錢袋子拿起別在了自己腰間。

這小将軍是什麽散財童子麽,随随便便就有這樣鼓的荷包。

“那這是什麽東西?先說好,若是是要害慕容公子,我可不會去送。”慕容公子可是中了北夷人的蠱,若是他直接死了,那北夷人便也沒法拿捏住大都護。

可是,這也過于殘忍。

“這才幾日就這麽關心?哼,你只管放心,不過是些緩解的藥材罷了。”

“那好極了。”

一直默默無言的宋子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賤兮兮地捏了捏鼻子,說:“我怎地聞着有一股醋味?”

聞言,宋清玹愣住,不禁将目光放在小将軍臉上。

他高貴精致的臉上面無表情,一雙清冷眸子睥睨着她,仿佛在說,你覺着你配麽?

宋清玹立即垂眸,識趣地告退,臨走,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宋子策,多嘴!

見狀,宋子策尴尬輕咳,心裏只道,兩個半點玩笑開不得的家夥,簡直無趣極了。

寬敞的屋子裏一時安靜如雞,宋清玹輕盈的腳步聲清晰可聞,待她一只腳剛踏出房門,小将軍才平靜地開口解釋:“方才那應當是你這月的月錢。”顯然是對宋子策說的。

宋子策一愣,急忙起身,高聲道:“臭丫頭,回來。”

哪裏還喚得回來,小将軍清潤的嗓音不大不小,宋清玹聽得一清二楚,聞言可不跑得比兔子還快,一邊還在心裏思忖,原來宋子策在府裏還有月錢領,這日子真真舒坦。

翌日晚間,慕容府內,精巧紗燈高挂,明晰如白晝,衆人觥籌交錯間,映襯着宴堂的一片歡聲笑語。

宋清玹卻如坐針氈,慕容府主人,也就是郦城的大都護,時不時送來的慈愛目光,讓她不适極了。

一副把她當作未來兒媳的模樣,宋清玹這才隐隐約約感覺到這大都護有多寵溺慕容臨,她一介平民女子,慕容臨不過是對她稍稍熱絡些,竟也得了大都護的另眼相待。

對面宋子策小酒喝得正歡,薄薄的眼皮染上酒氣,泛着紅,一道的小将軍不知什麽時候就不見了蹤影。

她孤身坐在一群貴家小姐中間,旁的姑娘們都擠作一團說着小話,無人搭理她,宋清玹極為識趣,便沒有湊上去了。

坐了好一會子,實在無趣,微提起染青花的裙擺就要站起身來,她想出去走走,可惜了這挑許久的輕紗裙子,也無姑娘誇獎一二。

她可是費了不少口舌才說動小将軍掏銀兩。

嬌嬌嫩嫩小女子的一點動靜引來不少目光,她生得動人,一撇一笑皆是春意,宴席上不少人忍不住擡眼悄悄看她婀娜的身姿,一身紗裙極襯她,嬌豔的臉龐被襯得清麗又出塵,惟她自己渾然不覺。

徑直瞧着外頭的夜色,迫不及待要出去透透氣。

慕容臨忙上前關心,要陪同一道的意思,宋清玹瞧了一眼他腰間挂着的藥包,心裏感嘆這公子倒也真的看中她的送禮,一時臉上發紅,有些羞愧,嘴上還是婉拒了他:“我可不能把主人家拐跑了,我就想一個人走走罷了。”

月明星稀。暗夜裏的微風還是有些涼,宋清玹走着走着就後悔起來,她為了漂亮,衣衫穿得很是輕薄,禁不住吹,瑟瑟冷意鑽入衣領。

她先頭是沿着筆直的小道走,遇見岔路口了便順着心意瞎選,早已經不知道到了哪裏,四周暗沉沉的,僅一簇昏黃的燭火被風刮得不停閃爍,樹叢裏刺刺拉拉不曉得是什麽東西竄來竄去。

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慕容府外頭瞧着不甚華貴,內裏卻是另有乾坤,裏頭深得很。

方才要是聽過路丫鬟的勸,在岔路口回頭就好了,現在真覺着瘆得慌。宋清玹縮了縮纖長的脖頸,垂下頭顱打算轉身往回走。

就在這時,一只溫熱的手掌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宋清玹瞳孔驟縮。

她拼命掙紮着,來不及去拽那只大手,那人仿佛曉得似的,另一只手立即緊緊桎梏住她兩只手腕,将她拖進了叢林深處,看似郁郁蔥蔥的一排,裏頭空得很,先前像是被人砸空了,一路順暢,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這個人顯然是個高大的男子。

就在宋清玹深感自己命不久矣之時,他靠近她的耳邊,用氣音說道:“別動,是我。”熟悉的青草香味,是小将軍。

宋清玹提着的心終于放下來,擺擺手腕,示意他放開她。

小将軍的胸膛抵着她的背,紋絲不動,她有些惱火,少年力氣不小,攥得她痛死了。

“塔塔——”

忽而,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宋清玹豎直了耳朵,沉穩中帶着幾絲急促,沒辦法判斷有幾人,悉悉索索着從她跟前路過,鋒利的刀刃閃着白光,猶如餓獸白森森的尖牙。

她聽見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許久,等外頭徹底沒了動靜,溫熱的掌心緩緩挪開,尉遲禁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先別急着出去。”

宋清玹點頭如搗蒜。

身後胸膛一起一伏摩擦她的纖背,宋清玹整個人被緊緊扣在他懷中,他像個大火爐,熱氣騰騰。

方才情形緊急沒發覺,這時兩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少年松開她的腰,撇過頭去,怎麽這麽……軟?沒長骨頭一樣。

宋清玹挪了挪身子,這裏空間不大,就算挪也離不了多遠,少年少女的兩片衣角死死貼着,她摸了摸臉,輕聲問道:“呼——外頭是誰?”

獨屬于少女身上的馨香沁滿了這方寸之地,絲絲縷縷沿着那塊挨着的布料,攀上少年精瘦的腰身,又不知足地爬上胸膛,像是一只小巧的手,伸入衣襟瘙癢。

小将軍眉心重重斂起。

半響無聲。

趁着忽閃的燭火,她看向他精致的側臉,如同貴重珍寶,漂亮得不可思議。像是受不了如此寂靜,她耐着性子再次發問:“嗯?怎麽不說話?是誰呀?”

聞言,少年總算有了動靜,他斜眼睨過來,鳳眸狹長,鼻梁挺直,“廢話真多。”

宋清玹立即閉了嘴,安靜地垂下眼眸。她怕她再說,這尊小煞神發起脾氣來就不管不顧了,将她丢出去可如何是好?

太過安靜,時間便顯得格外難捱,不知過去多久,她才在小将軍的示意下鑽出繁茂的叢林,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可不敢再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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