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看着她。

見他不回答,顧悠笑了笑,“我不怎麽會做飯。”

她說的是實話,桌子上所有的菜都和雞蛋有關:炒雞蛋、雞蛋炒西紅柿、雞蛋炒韭菜、雞蛋炒黃瓜、雞蛋湯……

慌亂滲透,徐湛吃得很香,也很忐忑。他懷疑為什麽一直期待的景象出現時自己卻突然感到恐懼,顧悠太過平靜,暴風雨的洗禮後,她安靜而頹然地接受現實,但他卻清晰的感覺到,并沒有那麽簡單。

顧悠主動提出想喝點酒,徐湛問她想喝什麽,她猶豫一下。

“還有那天我們喝的酒麽?”她笑得有點赧然,“我忘記名字了。”

他拿出酒,索性想今天給她灌醉,讓她別再想那麽多的事,等她心情平複下來恢複正常,再告訴她自己已經沉思熟慮的計劃。

公寓也有個飄窗,兩個人對坐,顧悠突然傾身,和他碰了個杯,“徐湛,謝謝你。”

“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徐湛目光一凜。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嗯。”

“如果……當初我寧可連真相都不要死活不嫁給你,你還會幫我查出真兇嗎?”不知是酒還是什麽別的,她雙眼有些迷離,氤氲開淡淡霧氣。

徐湛反應過來時,不覺已将她微涼的手掌納入自己掌心,“會。”

那一瞬間,壓抑太久的秘密噴薄成災,他凝視她的臉,時光飛逝,世事無常,唯有自己怦然躍動的心從不曾改變。

他忘記了嚴謹的計劃和初衷,只想告訴她全部真相,“悠悠,我其實早……”

眩暈打斷傾訴,他霍然起身,又重重跌倒在地。酒杯摔碎,深紅色酒液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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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悠用力将徐湛拖出玻璃碎片的範圍,用領帶将他背靠而坐綁在茶幾一角。

“你……”舌頭愈發沉重,徐湛已說不出話,眼前是顧悠模糊的影子,晃來晃去。

“藥不重,你不會有事的,”顧悠低低地說,跪坐在他身旁,“這段時間我想的很清楚,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那兩個人我知道你不會與他們為敵,也不會怪你,你的選擇才是正确的決定。既然你已經完成了約定,我也一定會遵守我的諾言……”

她頓了頓,看着徐湛奮力眯起的眼和掙紮時痛苦的神情,不知為什麽,心底猛地抽痛,深吸一口氣,顧悠繼續說道:“如果我還有機會活着的話……”

說完,她掏出徐湛的手機,飛快換好衣服,從床下拖出準備好的背包,離開公寓。

時間是晚上九點,顧悠第一次不顧及時差,用徐湛的手機給方娴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方娴被吓了一跳,“姐,怎麽這個時候找我,是不是有事?”

熟悉的聲音讓顧悠終于繃不住,眼淚滾過臉頰,很快被風蒸發,她竭力阻止哽咽,像平常一樣,笑着開口,“我哪次給你打電話是有事?真沒良心!就不能突然想你說幾句話?”

“是不是徐湛欺負你了?”方娴突然覺得胸口像是被人抽離了什麽,疼痛細小卻難受至極,她根本不相信顧悠的話,“姐,你來美國吧!我馬上就要畢業了,我養你好不好?”

太遲了。

顧悠絕望地想,太遲了。

“将來你成了大律師,”她深吸一口氣,仍然無法遏制低低的哽咽,“就算我不在美國……不管……不管我在什麽地方,都會為你驕傲,還有老爸,老爸也一定會高興……”

“姐,到底怎麽了!求求你說實話!到底怎麽了!”

方娴在電話的一邊大喊,顧悠卻仿佛什麽都沒聽到,徑自說着,“我們雖然不是親姐們,但被老爸收養能有你這麽個妹妹,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也可能,這件事把我的好運用光了,但即使我再選擇,也還是會像這輩子一樣……我今天做了頓飯,和你還有老爸比差遠了,等你回來……如果我們還能見面……我一定要吃你做的煎蛋。”

她挂上電話,眼淚不受控制,所有與方娴有關的快樂都湧上心頭,緊接着,是有方铮疼愛的幸福時光緩緩滲透進早就溢滿仇恨的軀殼。

再沒有如果了。

她清楚不過。

始作俑者必須付出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咳!下章大家不要錯過!我們明天見!

☆、緊急

顏思寧躲進洗手間吐了半天,才把喝下去的酒嘔幹淨。

她沒有陪過飯局,以為在九五公館這樣的地方不是紅酒就是洋酒,誰知這些土鼈居然點了茅臺。

白酒這東西她頂多逢年過節陪老爸喝一小盅意思意思,剛才三四兩茅臺下肚,胃裏翻江倒海,她找個借口跑出來吐個幹淨才好受些。

喝酒也就算了,最讓她郁悶的是,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尚坤和蘇言卿說話都小心謹慎,幾個人談的也都是生意上明擺着的場面話,你來我往,沒有半點纰漏。

可顏思寧不死心,她還不信挖不到一點線索,只要能拿到尚坤與蘇言卿勾結的證據,顧悠的爸爸也就能沉冤得雪。

她讓洗手間門口的服務生拿來礦泉水漱了口,又補好妝,對着鏡子調整好才返回私人套房。

走了幾步,她忘記具體方位,這裏的私人套間都是會員自己起的名字,沒有數字,顏思寧左看右看,不遠有個女服務生的背影。

“公主,麻煩問一下……”

不等她說完,那人竟頭也不回地快速消失在轉角。

顏思寧一怔,只覺得那個背影眼熟,名字幾乎破口而出,卻就差一點點說死都想不起來。

不等她思考完,又一個服務生經過,這次她找到了套房,在門口卻猶豫起來。

一會兒如果自己真的喝多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她雖然一意孤行卻不是任性,于是顏思寧沒有馬上進屋,而是躲到樓梯隔間,給于睿打了個電話。

沒有接通。

她低低罵了一句緊接着給徐湛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清晰的鈴聲從隔間旁的員工更衣室傳來。

顏思寧整個人都懵了。

開玩笑,徐大哥怎麽能在這裏!

她猛地推開門,剛剛那個熟悉的背影又出現在視線中,忽然,轉過了身。

顧悠和顏思寧四目相對。

“悠悠姐!”顏思寧覺得這一天實在是太玄幻了。

顧悠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顏思寧,也無法解釋,為何徐湛的手機在自己手上。她按掉還在想着的電話,把電池卸下來丢到地上。

“你……你怎麽在這!”顏思寧走路有點發晃,被地上散落的毛巾絆了個跟頭,顧悠急忙伸手去扶。

扶到她的一瞬,顧悠咬牙擡手一記手刀打在她的後頸,顏思寧不等站起來整個人都軟在顧悠懷中,暈了過去。

顧悠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這樣。可她不想顏思寧有危險,左思右想,只能先将她敲暈,再帶到安全的地方。

她知道顏思寧的經紀人,于是翻出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經紀人一聽說顏思寧醉酒,吓得話都說不齊全問了地址只說五分鐘內趕來,顧悠把電話放到顏思寧的手包裏,挂着她從員工通道一路拖到一樓後門外的巷子。

顏思寧頭痛欲裂,仍然有感覺。身體倚靠在什麽上,搖搖晃晃,鼻子裏鑽進淡淡的味道。她強撐着睜眼,卻只能勉強睜開一道縫隙,頭歪斜着低垂下來,剛好看到顧悠員工制服的後擺因為大幅度走動掀起一截,裏面有一個黑漆漆的東西。

她認得,那是槍。

顏思寧忽然明白顧悠要幹什麽,恐慌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張了張嘴,發不出半點聲音。

很快,她聽見幾句模糊的對話,身子一軟,仿佛躺在床上。

“我的小祖宗!你吓死我了!”

這聲音她也熟悉,是經紀人的大呼小叫,見到曙光,顏思寧用盡全身力氣揪住經紀人的衣袖,“手……手機……于……于睿……”

經紀人是知道顏思寧和于睿的關系,他急忙撥通電話,把手機湊到她臉邊。

“哪位?”終于,那邊懶洋洋的聲音接起電話。

“救……人……悠悠……姐……徐……”

砰地一聲,頭落在真皮車座上,顏思寧再撐不住暈了過去。

後巷,目送車子離開,顧悠整理好衣服,重新從員工通道上樓。

步調被打亂她始料未及,顏思寧的出現讓她幾乎想要放棄,那一瞬間她以為是方娴站在面前。

很快,她恢複理智,等待機會。

可不知怎麽回事,尚坤和蘇言卿的房間再沒要過東西,房門緊閉,她貿然闖入肯定會引發騷動,這時出手成功率太低。可是再等下去,只怕今晚都沒有機會。

半個小時轉瞬即逝,顧悠時不時用手輕觸槍柄,銳利的目光并沒有因為緊張和焦躁而混沌。

這時,偷來的對講機裏傳來沙沙響聲,機會來了。

她将準備好的酒放在托盤上,托盤的下方,抵着一個薄薄的刀片以備突發狀況。

太久沒有用槍,她嘗試幾次拔槍動作,速度總算不那麽遲鈍。

深深吸氣,她踏進富麗堂皇的走廊。

房門緊閉,隔音很好,裏面傳不出半點聲音。

顧悠忽然覺得,這一扇門,隔着兩個世界,而她身後回到過去的門早已關閉,她再沒機會回到最初,回到仍然擁有幸福的日子。

閉上眼,父親的模樣飄忽走遠,再睜開時,她伸手敲門。

“嘭”的一聲,酒掉下托盤摔碎。

顧悠被巨大的力道挾制,整個人貼在牆上。

怎麽會!

尚坤和蘇言卿再謹慎也不會留人看守在會所房間的門口,更何況她剛剛檢查過,走廊沒有人!

她不敢叫喊,将全部力量用在軀幹,想要掙脫。

可不等她動手,身體便□控着翻轉過來,脊背緊貼牆面。

顧悠愣住,全身霎時僵硬。

徐湛近在咫尺,将她壓在牆上。

他俯□,狠狠地吻她,可只有兩秒,又馬上離開她柔|軟的唇|瓣,拉住整個人,徑直走到斜對着的另一個房門,推門而入,動作近乎粗暴。

房間內陳設華麗,于睿正站在裏面,用內線讓服務員收拾走廊裏的碎玻璃。

顧悠被拉進來的一瞬間,房門關閉,徐湛軟軟倒在地上,倚靠着門,将她的退路封死。

于睿挂上電話,房內三人一時無話。

過了半晌,顧悠才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剛要開口,于睿卻搶在前面。

“你下手可真黑,真不愧是……”

“于睿!”

一直閉着眼睛喘粗氣的徐湛猛地打斷他。

于睿看着徐湛,眼神複雜不明,到底一個字也沒再說下去。

“你去看看思寧吧……”徐湛的聲音忽然虛弱,他艱難地站起來,想要讓開門。

不知怎麽回事,顧悠看他搖搖欲墜,下意識上前架起他的胳膊。

徐湛身體明顯一僵,卻沒動分毫,順勢輕輕倚靠在她身上。

他的動作很小心,顧悠能夠感知。

于睿走到門口停住。

突然顧悠的手腕一涼,她低頭看去,手铐的另外一邊已經死死地扣在徐湛手腕上。

徐湛也是一愣,擡起頭,眉頭輕蹙。

“我明天早上過來。”丢下這句話,于睿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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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任何事

徐湛粗重的呼吸回蕩着。

顧悠無計可施,把他扶到沙發上。

一接觸沙發,徐湛整個人一灘泥一樣軟軟地陷了下去,面色慘白,雙目緊閉。

藥下的不重,可他硬撐着身體,頭裏面大概就像十幾個鑽頭往外狂擠。這麽堅持就是為了阻止自己的計劃?

他的呼吸一聲比一聲沉重,緊蹙的眉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顧悠伸手拿起一旁的內線電話,讓服務員送一桶冰進來,她平靜的出奇,徐湛艱難地睜開眼,他以為,她會大鬧一場,誓死不從,甚至做出極端的事情來報複他,報複他強行阻止她的計劃。

可是她沒有。

她安靜的眼中甚至沒有怒火抑或憤恨,只有漠然和絕望。

顧悠知道她已經沒有機會了,無論今晚,還是以後,以徐湛的性格,她恐怕再無自由可言。

她自己也以為那一瞬間,她會暴怒,會像從前一樣歇斯底裏。可是歇斯底裏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顧悠被無力感攫住,整個人輕飄飄的,茫然渙散。她順勢拉着徐湛枕在自己腿上,用毛巾包起冰塊放在他額頭冷敷。

徐湛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被你欺騙竟然是這麽容易的事……”

虛弱的話從他幹燥破皮的唇中緩緩吐出,每個字都要頓一頓,用喘息擠出下一個。

“你肯老老實實閉眼睡覺頭就不會這麽難受。”顧悠的聲音和動作一樣輕。

“我有話要和你說,不能睡。”

“明天再說吧,”顧悠手上動作沒有停,“我跑不了。”

她想讓他早點休息,熬過藥勁兒,他臉色太蒼白,蒼白的讓她莫名心驚,顧悠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冰涼的心輕易被他愈發惡劣的臉色分散注意力,是愧疚麽?她沒想到他寧願忍受巨大的痛苦也不願閉上眼,明明只要睡一覺,對兩個人都是解脫,為什麽他這麽固執,比她還倔強。

手上動作變得更輕,連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

冰塊滾過熾熱的額頭,腦子裏沸騰的煎熬和眩暈也減輕,徐湛虛弱地笑了笑,他在心底諷刺自己,她想聽的話,只有一種,而自己最想說的始終是她永遠不會在意的東西。

發覺酒中有藥,他立刻明白顧悠要做什麽,他毫無防備的被她算計,落入陷阱,完全無能為力。聽見關門聲,他渾身發冷,猶如置身冰窟。忽然那一刻他意識到,這種絕望的感受,就是她曾經體會過的?

但是他沒有時間去想,他必須阻止她。

于睿趕來時,徐湛幾乎已經昏闕,他拒絕于睿說自己來讓他先休息的建議,強忍暈眩和混亂,撐到現在。

他想說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麽?怕你做了傻事,再見到你只剩屍體。我把所有恐懼都交給了你,一輩子的意志都快被來找你短短的路途耗盡,可這些,你都不想知道。

“我一定會幫你。”徐湛聽見自己的聲音磕磕碰碰,終于出口。

顧悠的手頓了頓,繼續動作,“算了徐湛,我認命了,你別一時沖動,我不會跑了,就這樣吧。”

軍用手铐的鏈條發出碰撞聲,手上一疼,顧悠沒想到徐湛還有這麽大的力氣攥住她的手。

“我已經在做了,你要做的事,我早就知道,我從沒說過不願意幫你,信任我比在這裏殺人還難麽?”

呆愣的目光撞上渾濁的眼,顧悠傻傻地看着徐湛,腦海中回蕩着剛才的每一個字。

第二天清晨,于睿趕到九五公館,推開房門。

屋裏靜悄悄的,沒有他預想中的打鬥痕跡,甚至連一絲淩亂都沒有。

巨大的沙發裏,徐湛和顧悠睡得正香,兩個人相擁而卧,怎麽看怎麽像感情甚篤的男女彼此信任,依偎而眠。

于睿覺得自己昨晚真是做了一個正确的決定。

聽見腳步聲,徐湛警覺地睜開眼,發現是于睿,才放下心,小心翼翼地将顧悠緊纏着他的胳膊和腿分離開,坐了起來。

“好點了?”

“嗯。”

淩晨,他醒來一次,那時頭痛欲裂的感覺就已經消失,顧悠的藥下得很輕很輕,他心中一動,覺得她也并不是完全不在乎自己。

她一直坐在沙發上,讓他的頭舒适地枕着她的腿,就連睡着也沒有歪斜。徐湛知道她睡覺沉的毛病,就算上下其手她也很難醒過來,于是放她躺平,擁入懷裏,就像在家一樣。

不管怎麽樣,他總算又一次留住她了。

“你跟她說了嗎?”于睿遞給徐湛一支煙想讓他清醒清醒,卻突然想起顧悠在時他從不抽煙,又收回懷中。

徐湛點點頭,“一號地拍賣的時間有消息了嗎?”

“下周,”于睿看着他,半晌才說,“你真打算為了她讓陽港市政商界來次大換血?”

“她什麽都沒了,只有我能幫她。”

“這女人的心太狠了,就怕你有一天自己的命都搭進去,她半滴眼淚都不會掉。”于睿擰開瓶礦泉水遞給徐湛。

他喝了半瓶,喉嚨總算舒服多了,“她對思寧一定沒下重手。”

“我不是說寧寧,”于睿不耐煩地揮揮手,“我趕去你家的時候,接到方娴的電話了。”

徐湛擡眼看他,“她怎麽會知道你的電話?”

“方娴不放心她姐姐,在美國用自己的關系查了你,知道你辦公室的電話,你的專線沒人接聽就自動轉到我的手機上,我接起電話,她妹妹都要哭得斷氣了,說是她姐姐不要她了要求送死,讓你去救人。”

徐湛回頭看了看熟睡中的顧悠,她面容一點也不安詳,眉頭輕蹙,臉色憔悴,眼圈也紅腫着。

“所以呢?”他又轉過身看于睿。

“這還不夠狠?”于睿苦笑,“她為了報仇,連唯一的妹妹都舍得丢下不管,要是我有這麽個姐姐,真是上輩子造的孽。”

“你又給她妹妹打電話了嗎?”徐湛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

“昨晚就打了,說她姐姐好好的,就是別人都不怎麽樣。”

“你說這些幹嘛。”徐湛伸出手,“鑰匙呢?”

于睿咧嘴一笑,“我還以為你希望我永遠別來。”說完他掏出鑰匙扔到徐湛手裏。

四周漆黑一片,身上詭異的感覺像是漂浮在水裏,顧悠想翻身卻挪不動,有點飄在雲裏的無力感。

光線慢慢透過眼睛掙紮出的縫隙,霧蒙蒙的,呼吸也有點發熱。

她想坐直看看到底怎麽回事,一個發力,撲通一聲,竟真的被水淹沒。

肩上微疼,她被人從水裏拎起來,短短的功夫就嗆了兩口水,顧悠拼命咳嗽,這時後背傳來溫熱的觸感,就像是肌膚緊貼着肌膚,觸感順着她的脊背上下,溫柔地幫她喘息。

這種感覺不大對勁,就好像她沒穿衣服。

咳嗽的間歇她低頭,吓得差點上不來氣。

她真的沒穿衣服!

坐在浴缸裏,熱水包圍,舒适得讓人渾身發軟,她急忙擡頭,果然不出所料,徐湛坐在浴缸的邊緣,眼睛肆無忌憚落在她一|絲|不|挂的身上。

“你睡着的時候真老實。”他一改之前的憔悴,笑着說。

“那你幹脆殺了我做成标本吧。”顧悠咳了半天後低低說道。

她小心翼翼把身體淹沒回水中,只露出脖子和頭。

“你沒事了?”她打量過他後,覺得這話真是多此一舉。

“胃不是很舒服。”徐湛皺了皺眉。

顧悠微愣,下意識脫口而出,“對不起……”

他一身居家裝束,襯衫袖管挽起,顯得格外俊逸,一只手還停留在她光|裸的後背上,輕輕撫|摸。

見他沒說話,顧悠接着說,“不止是下藥的事,還有對不起……”

話沒說完,他已進入浴缸,攬住她深|吻。

身體在水中糾纏,顧悠清晰的感覺到他的渴望,她短暫的失神後,發覺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跨|坐在他身上,上身毫無遮掩的風景被他一覽無餘。

“下次我有決定會早點告訴你,”徐湛聲音沙啞,在水中坐直,含住她因為熱氣和親密發紅的耳珠,“你呢?”

顧悠點點頭,眼眶微濕。

她被仇恨和絕望蒙蔽,鑽進死胡同,固執己見地認為徐湛不會幫她,卻沒想到,這世上除了方娴,最在乎她感受的人竟然是強行将她據為己有的男人。

她說不出是什麽感受,既諷刺又溫暖,還有對他的愧疚在心底不停作祟。

徐湛發覺她身體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繃,重量漸漸全部轉移到他的身上,呼吸也愈發急|促。這麽長時間的摸索他早就知曉,就算她想要,也絕不會開口,甚至還會在他侵占的時候下意識抗拒。她的性格很身體無一例外的別扭,讓他又愛又恨,難以自拔。

“不管你發生什麽,遇到什麽事,記住,我一直都在……”她的反應讓他一時難以自制,少言寡語也變成恨不得傾訴出所有心緒。

顧悠的心砰砰亂跳,已經被他勾起的火燒得熾|熱難耐。

她點了點頭,下巴摩擦他寬平的肩膀,被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緊緊環繞。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兩個人的婚姻是場戰争,那麽現在已經從攻防轉換到了談判階段吧~啊啊啊~你們誰有解決春困的好辦法嘤嘤!每天除了睡覺還是想睡覺!

☆、複仇拍賣會

顧悠在電話裏被方娴罵了足足兩個小時,期間,她表現良好,絕不反駁半個字,直到方娴出夠了氣,她才得以大赦。

緊接着,就是向顏思寧負荊請罪。

一天下來,顧悠已經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發誓下輩子也不再頭腦一熱靠沖動解決問題,徐湛對她的反省極為滿意,特別獎勵了銷魂一夜。

錯要認,仇也要報。

顧悠這次決定老老實實聽徐湛安排,前提是在這件事上,兩人之間必須保證完全的透明度。

徐湛欣然允諾。

春意消融寒冬堅冰是個緩慢卻也突然的過程。顧悠慢慢發現,自己對徐湛也不是那麽抵觸,也許是感慨也許是愧疚,她自己說不清道不明,渾渾噩噩,心情卻也比從前坦然許多,可唯獨一點,避孕藥她從未停過。

顧悠很害怕,她不想讓自己再面臨無路可走的境地,也從未想過為人父母這樣對于她來說遙不可及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事。

索性順其自然,只要這件事隐瞞的好,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後顧之憂。

更何況她現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的精力。

得知徐湛的初步計劃後,她不由得對這個男人刮目相看。他沉靜的外表下暗藏波濤溝壑,怪不得自己會落到他的手中。而那個神秘的照片,話到嘴邊,顧悠又咽了回去。

即使問也等到處理完尚坤和蘇言卿之後。

她是這樣想的,卻自己也不知道理由。

最近,陽港報紙上說的最多一件事就是城東一號地拍賣。

房價水漲船高,地價不遑多讓推波助瀾,城東新區是陽港開辟的新規劃區,三年內,市政府将遷移此處,區位優勢極佳,因此這次五六塊主要地皮的拍賣就成了萬衆矚目的焦點。不止本地地産投資企業嚴陣以待,就連許多大型國有企業和全國知名的地産集團也派來了得力幹将。

然而徐湛卻告訴顧悠,一同拍賣的十幾塊地皮中,一號地和二號地一定是尚坤的囊中之物。

“為什麽?”顧悠大膽猜測,“蘇言卿敢這麽明目張膽在市資産上動手腳?”

“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尚坤靠房地産起家也不是巧合,越是公有資産越容易動手。”

徐湛的話讓顧悠皺起眉頭,“那你打算怎麽辦?真的能制造他們兩人的嫌隙?我倒是覺得,金錢和交情相比,前者才是最好的同盟基礎。”

“是最好的也是最壞的。”徐湛笑笑,他今天說話格外諱莫如深。

拍賣由陽港市最大的拍賣行承辦,地點也選在五星酒店的豪華頂層觀景廳,布置将就,流程嚴謹。

顧悠第一次參加拍賣難免有些緊張,徐湛一路緊握她的手,時不時低語幾句,提醒她不要看到尚坤和蘇言卿後表露情緒。

盡管顧悠也是這樣認為并且不斷暗示自己要克制,但這兩人出現時,心口的劇痛如此真實,恨意順着心底裂縫洶湧奔流,穿透胸膛。如果不是徐湛一直在身邊,她一定會抑制不住,沖動行事。

平靜下來後,顧悠感激地擡頭看着徐湛。

徐湛輕咳一聲,顧悠還以為他不好意思了,剛想開口欺負一下,這時餘光突然瞥見有人走了過來。

來者不善,是尚坤。

剛剛平靜的心情又有所起伏,但好在早已有所準備,笑容也很快柔和的浮現在臉上。

尚坤走過來寒暄兩句後,目光就沒落在過顧悠身上,仿佛只是點頭之交,之前的種種陰謀算計也與他無關。

“沒想到軍工也對一號地感興趣?”尚坤旁敲側擊,“哎呀,這真是讓我們民企不好做啊,國企也就罷了,徐董事長要是想要的地,上面出文件就是,何苦逗我們玩。”

“一號地地段太好,不适合開發研究所,我只對郊區幾塊地有興趣,軍工不會做商業性投資。”徐湛笑了笑。

很快,拍賣開始,顧悠徐湛坐在最後一排,前面人頭攢動,低語陣陣。

“你真的有買地的打算?”顧悠有點緊張,找了個話題。

“沒有。”

“那剛才為什麽尚坤要試探你?”顧悠不解。尚坤話裏話外是沖着一號地去的,顯然知道了什麽,但徐湛并沒有臨時改變計劃,這就有點奇怪,她雖然不清楚其中細節,但問題還能夠入眼。

徐湛低下頭,湊近她耳邊,輕聲說道:“因為他害怕。”

開始拍賣前的會場十分嘈雜,徐湛低聲将之前做的手腳和盤托出,直聽得顧悠眼睛越睜越圓。

原來,徐湛早在知道真相時就開始離間這對狼狽。

他利用空殼的投資公司向蘇言卿行賄,并把矛頭對準一號地,雖然蘇言卿明确拒絕,但投資公司的行為卻引起尚坤的懷疑,他派人調查,查出徐湛主動透露的信息,賄賂的金額之大,令人咋舌,卻是假消息,只有這樣尚坤才會覺得蘇言卿有背叛他的可能。

離間必須是雙方面的。

另一方面,徐湛讓人假扮政法委段書記的秘書與尚坤主動接觸,看似索賄,實則也是故意透出風聲讓蘇言卿有所察覺。人如果有太多把柄,即使沒人捉住也會疑神疑鬼,蘇言卿自然害怕尚坤找到新的市內靠山對他棄之不用再背了黑鍋,所以也主動調查此事,調查到的,自然也是徐湛讓他得到的內容。

雙管齊下,在拍賣前,兩人的關系只能用脆弱的平衡形容。

“然後呢?”顧悠手心出汗,不只是剛剛的話還是徐湛的熱量。

徐湛看着她沉聲道:“然後你就打算和他們同歸于盡。”

顧悠面頰緋紅,在下面踢了他一腳,“我都認錯了!”

“你炸了我們的家後也認錯了。”徐湛不急不緩,笑容在眼底流轉。

“現在是誰不相信誰了?”顧悠反诘。

“我要是不信你就不會帶你來這裏,讓你有機會見到尚坤和蘇言卿。”

被徐湛的四兩撥千斤噎回去,顧悠別過臉,他的視線角度,剛好看到她紅得發燙的耳際不經意從烏黑發絲中露出,像極了夜裏情迷之時的惹人顏色。

徐湛輕吻她柔軟的發際,将她板正坐好。

顧悠性格簡單,一旦摸透,就只剩時間問題,除了她出其不意的直率決絕作風,徐湛認為自己已經開始接近預期目标。

他對她,試過圍剿,試過外科手術式打擊,甚至試過敵後暗戰,效果卻都不如直接和她面對面拼個你死我活來得更好。

雖然他更清楚,在解決尚坤和蘇言卿後,等着自己的未必就是勝利,但即便是得償所願有限,這輩子,顧悠也再跑不出他的掌心。

三年,他已被時間磨去等待的溫柔。

顧悠本想問徐湛,這一號地是不是離間蘇言卿和尚坤的關鍵,這時,拍賣會開始了。

前面的小塊地皮都是鋪墊,幾家小公司競價,不疼不癢。

從六號地開始,競争白熱化,價格漸漸飙高,舉牌報價的人也絡繹不絕。

顧悠看見一直到三號地,坐在第一排的尚坤都沒有出手。

“你的空殼投資公司是多少號?叫什麽名字?在哪?”顧悠壓低聲音仰起頭,緊貼徐湛耳邊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來。”徐湛覺得耳根癢熱,手不自覺地就摟住顧悠的腰。

“為什麽?”

“因為不需要。”

難道不是和尚坤搶奪一號地的歸屬嗎?顧悠沒有問出口,她不知道徐湛的安排,不過她清楚,這次又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顧悠的強項一向是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不過活了25年,顯然這算不上一個優點。

二號地起拍價格比之前流出的口風貴了百分之二十,顧悠皺眉,這樣真的可以?難道是為了給尚坤減少阻力?

幾家大投資集團和國企加入競争,最後落錘的價格讓會場發出一陣驚嘆。

但尚坤卻遲遲沒有動手。

顧悠心中的疑惑又多一分,陽港的地未必值這個價錢,如果不是市政府陰謀炒熱地價,那蘇言卿又何必起價标高,反正競争激烈,加上的價格不會比這個數目小。

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還是尚坤,剛才見面他明确表示自己對一號地和二號地感興趣,為什麽現在二號地卻沒動手?

這時,一號地的報價被拍賣官叫出,場內一片嘩然。

顧悠愣了愣,這價格都夠在北京買地皮了吧!

高價的結果是,被掏空錢袋的大企業不敢出手,小企業更是望而興嘆。

至于尚坤,他一直穩坐釣魚臺,毫無動靜。

最後的結果所有人始料未及,最炙手可熱的陽港市開發區一號地正式流标。

在場記者趁着散場的功夫開始堵人,蘇言卿和尚坤在大廳兩側分別成了最大目标,身邊被圍得水洩不通。

蘇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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