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嘉善看着滿窗新發的綠葉,碧透了白玉熏爐裏的袅袅輕煙。枝葉間點綴着粒粒新蕊,花葉經了朝露,散發着熏人欲醉的芬芳,庭前是花草的天然清新,堂中是瑞腦的馨香襲人,似舞着翅子的精靈,鑽入人的每一個毛孔,把萬物複蘇的氣息沁入她的身體發膚。

暖閣裏繡煙已經将衣物打理好了,嘉善站在廊檐底下,一面看着綠葉間雀兒打架,一面催促道:“怎麽還沒好,再晚些,日頭升上來,可要熱了!”

繡煙隔着一扇透花窗與嘉善互為應答:“就好了!昨兒玉清姐姐給的衣裳雖然周全,卻忘下了一樣東西,我給公主添齊了!”

說話之間,繡煙已盈盈地走了出來,手裏托着一把折扇,笑道:“既要穿書生的衣裳,也該有個書生的樣子,總不成像個挑腳漢似的甩着空手走,總要拿一把紙扇,才顯風雅!”

嘉善拊掌笑道:“好丫頭,人人都說玉清姐姐周全細致,你今兒倒勝過她了!”

繡煙含了一抹略帶得色的笑意,道:“多謝公主誇獎!我叫寶祿備好了翠幄青油車,就在月華門外等着呢!”

嘉善又看見哆羅呢的包袱旁邊,擱着寶藍色聯珠瓶,因奇道:“你帶着這個做什麽?”

繡煙眼色輕輕向東一瞟,笑道:“禦園積素池裏的嬌容醉杯開得比別處都早,大長公主素日又最愛蓮花,咱們折幾枝送她。”

嘉善知她料理雜務,不在玉清之下,當下便心無挂礙,只一頭鑽進四位小黃門擡着的軟轎裏,一徑往月華門而去。

至于月華門外,果見一輛青綠的馬車,靜靜駐在那裏,與周匝新出的鵝黃嫩綠融為一片,氤氲在暮春甜膩的花葉香氣裏。

玉真觀距大明宮不過隔了三五條巷子,嘉善悄悄掀開厚密的淡白绡紗,還未将沿途之景看飽,就已到玉真巷了。

鸾車駐處,繡煙先輕靈地跳下車來,拍了拍門上的鐵環,只聞“吱呀”一聲,一個身量未足的道姑将門開了一條細縫,烏黑地眸子瞧了瞧繡煙,連忙洞開玄門,脆聲道:“姐姐快請進來,師傅昨日還念叨着呢!”眼前着淺紫道袍的小道姑,是玉真大長公主的徒弟,叫妙雲。

繡煙還站在門外,也不便答言,只笑吟吟地随着妙雲走了進去,回眸淡淡地點一點頭,寶祿會意,立時将那匹神駿地骅骝馬趕了進去。

嘉善聽得掩門之響,早已迫不及待地要下車,繡煙趕忙上前,扶了她下來。嘉善雙足落在絨絨細密地青苔之上,如踏了一層薄氈。

舉目望時,只見庭中花木扶疏,碧草蔥籠,低首只見幽幽的綠意,不禁心懷大暢,笑道:“真所謂‘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怨不得姑母不屑人間富貴,執意要做這世外仙姝!”

一語未了,只聞一把泠泠的嗓音笑道:“幾月未見,我的璎珞是越發地會說話了,贊得姑母想靜心清修都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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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清音,一位美貌的中年道姑,分花拂柳,緩步走來,嘉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脆生生地喚道:“姑母!”

來人正是玉真大長公主,世宗皇帝之妹,豆蔻時亦是千尊萬貴的玉真公主,與世宗皇帝同為端誠皇後所出,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嫡出公主的尊貴,竟绾不住她一心向道的誠心,延平十年,她苦求父皇母後,允她出家,端誠皇後的叱責哀哭也沒能留住她。無奈世宗皇帝只得答應她出家玄都觀,又将玄都觀改稱玉真觀。

皇帝思治即位後,為表對姑母的孝心,遙遵玉真大長公主為玄靜教主,又将玉真觀的月例厚厚地添了一倍。

玉真公主出家時并未婚配,如今年已不惑,望之卻如三十許人,肌膚光澤,滑膩如雪。嘉善公主少時,因着為外祖母陶氏祈福,曾在觀裏清修,玉真公主膝下凄涼,對嘉善公主視若己出,因此姑侄情意十分深厚。

這裏玉真大長公主見繡煙懷裏抱着個玉色包袱,只揚一揚眉道:“我還滿心歡喜地只以為你來看姑母呢,卻原來是想着出去散蕩的!”

嘉善見心思被姑母道破,索性倚在大長公主身上撒嬌道:“姑母可錯怪我了,我可是日日想着姑母的,侄女知道姑母喜愛蓮花,特意叫繡煙折了禦園裏新發的嬌容醉杯來呢!”

繡煙笑岑岑道:“可不是麽!公主昨夜就念叨着禦園裏的蓮花開得早,叫奴婢早起了去折呢,大長公主看看,這花瓣上還帶着露珠兒呢!”

說着,寶祿已極有眼色地将聯珠瓶捧了上來,果然櫻色的嫩柔骨朵上,尚擎着一顆晶瑩的露珠兒,映着淡粉,若一粒玲珑剔透的粉晶,大長公寶見了,眸中瞬時籠上一層白蒙蒙地水汽,她頭垂得極低,聲音亦是極低,笑道:“嬌容醉杯果然嬌豔,只是若論脫俗出塵,終不及小碧臺來得清雅。”

她再擡起頭時,眼中已含滿了笑意,嘉善一心想着妝扮了出去散蕩,見姑母似有憂傷,也只當她是感慨昔年宮中生活,因笑道:“姑母喜歡小碧臺還不容易,回頭我再來時,給您折上一大捧就是了!”

大長公主手指虛點着她,道:“偏偏就是你會說話,隔個三兩月,便來哄我開懷一日——唉,只怕你回頭招了驸馬,便是想來也不能了!”

嘉善霞染雙靥,笑道:“姑母放心,侄女兒就是嫁了人,也要時常來看望姑母的!”

玉真大長公主聽了,更是受用,因笑道:“我也不耽擱你了,繡煙,快侍候公主去雲房換了衣裳,好盡興玩兒去罷!”

繡煙也是年輕姑娘,聽了這話,早就心花怒放了,笑道:“是,奴婢這就侍候公主更衣。”

當嘉善和繡煙步履輕快地走在玉真觀外的長街時,早已扮做兩個書生模樣,嘉善是一襲石青竹葉暗紋袍,頭上一頂海龍拔針的軟胎帽子,繡煙穿着寶藍提金袍褂,戴着淺棕軟夾帽,做家僮裝扮。

長街上車水馬龍,舉袂成雲,嘉善和繡煙在人群裏擠來擠去,只欣然于這盛世的繁華與熱鬧。

嘉善擠在人群中,用肘彎碰了碰繡煙,輕聲道:“這許多時候不出來,連路都記不清了,你還記得附近有什麽好玩地方麽?”

繡煙望望遠處煙絲醉軟,殘紅亂舞,終于見着那軟翠柔紅深處,掩映着一角碧色的琉璃瓦,扯了扯嘉善衣襟,興沖沖道:“公主,你還記得春喜社麽?就在那兒!”

嘉善喜上眉梢,順着繡煙所指,極目望去,笑道:“走,我記得春喜社的第一場戲是辰時三刻開場的,咱們快過去,還趕得上。”

二人緊趕慢趕,終于在頭遍鑼鼓前趕去了春喜社,今兒的戲可巧是《楊家将》,也是嘉善最愛的戲文,三通鑼響過後,那蟒袍玉帶滿面愁容的楊延輝,一步三嘆地從大幕之後走了出來,唱得慘然沉郁,聽得嘉善泫然垂淚:“我好比籠中鳥有翅難展,我好比虎離山受了孤單。 我好比南來雁失群飛散,我好比淺水龍困在沙灘。 想當年雙龍會一場血戰……”

這裏戲文正唱到好處,春喜社儀門外亦跟着飄進來一聲長噓,這唏噓太輕弱,太空茫,直叫人錯以為是風過林梢的微響,若不是嘉善來得晚了,不得已坐在瓦社一隅,是斷然聽不到的。還未等她細辨,那臺上的生角已得了滿堂彩,軒敞的廳中攢動着人,亦攢動着贊嘆聲,打賞聲,将那一聲嘆息化作暮春沉入湖水的落紅,瞬間杳無蹤影。

如果嘉善折身轉出門去,不過三步之遙,她就會看到一個衣衫褴褛之人,面有菜色,單薄的憔悴浮在他本該英氣勃發的劍眉間。艾尼瓦爾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不是顧影自憐的時候,順手拎起一根極長的竹竿,蹒跚而去,那竹竿的下端已開了裂。

嘉善從春喜社出來的時候,已是歇晌時分,稀疏地枝葉間篩落斑駁的日影,長街比午前更見了幾分寥落,嘉善依舊沉浸在方才幾折戲文的悲歡離合中,繡煙見嘉善無精打采,絞盡了腦汁哄嘉善開心。

忽見着一塊白幡,在東風獵獵飛揚,上書着幾個大字:斷吉兇,知富貴。繡煙心中一喜,笑道:“公……”一言未了,嘉善先瞪了她一眼,繡煙忙忙地捂嘴,道:“公……子……你看那邊……”繡煙祖居江浙,那口音中原是分不清“公主”與“公子”的,嘉善看她一眼,只撲嗤偷笑。眸中卻是一亮,如流星劃過夏日暗藍的曠野,急急地拉了繡煙,就往算命先生那裏趕。

那算命的半仙兒留了一部山羊胡子,微眯的雙眼透着精光,街上午後行人見少,半仙兒好容易等來一樁生意,不禁眉花眼笑,熱情招呼道:“公子請坐!請問公子是算功名啊,還是算婚姻?”

嘉善這才想起來今兒是以男裝示人,她也知道生辰八字相同,排盤時男女卻是恰恰相反的,因笑道:“我并非為自己算命,只是家裏有一對雙生姐姐,想要請先生批個八字!”

那半仙兒滿口應承,笑道:“如此請公子報上令姐八字!”

嘉善與德善雖是雙生姐妹,卻是差了一個時辰,德善是亥時,嘉善卻是子時,這裏嘉善報上八字,半仙左手嘩啦啦地撥着鐵算盤,左手執着羊毫軟筆,在雪浪宣上批了半日,方乍舌道:“公子的二位胞姐皆命帶金輿,一生利官近貴,實屬大貴之命啊!”

半仙兒言罷,原以為嘉善立時興致勃勃,不料這位面若冠玉的公子卻只是莞爾,與身旁的書僮相視一笑,嘉善和繡煙腹中早已哄然,心想這半仙說的卻也不錯,大梁國中,确是再沒有比她們姐妹更當得起“命帶金輿”的人了。

半仙兒不知就裏,只得接着道:“但公子的大姐,時柱夫星,所以這婚姻上麽,緣在遠方——恐怕要遠嫁的!”

嘉善眸色一沉,又舒口氣道:“你接着說!”

半仙兒看這情形十有□是算得準了,更添了三分得意,笑道:“公子的二姐,夫宮為喜用神,定能招得貴婿,且今年紅鸾星動,公子今年,只怕要做兩回舅爺了!”

嘉善忍不住去看繡煙,只見繡煙憋着一臉的喜氣洋洋,氣得嘉善想伸出手去打她,又怕莺聲細氣,在半仙兒面前露了女兒嬌态,反為不美,只得暫且忍住,也不問價錢,從懷裏惶急地掏出一塊銀子,扔在半仙兒案上,擡腳便走。

暮春的暖風中已夾了一絲暑意,蒸騰得綠楊蔭裏的花葉,散出一蓬一蓬的濃烈氣息。嘉善步子又疾,額角上早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繡煙拔腿趕上,掏出絹子來,替嘉善擦汗,一面低低笑道:“奴婢覺得那個半仙兒還算靈,連德善公主遠嫁都算準了,想必這紅鸾星動的事麽……”

嘉善猛然回頭,杏眼圓睜,瞪着繡煙,吓得繡煙忙吐吐舌頭,住了口,嘉善正色道:“紅鸾星動不動,難道是他說了算的?”繡煙才想諾諾答“是”,嘉善突然撲哧笑道,“那自然是太後說了才算!”

繡煙這才知道原來公主跟她開玩笑,膽子更大了幾分,笑道:“公主說得千真萬确,您雖然不是太後所出,可先皇在的時候,太後在後宮之中只與愉妃娘娘最為親厚,如今自然更要千挑萬選的為公主擇婿了!”

花褪殘紅的時節,樹上已結了顆顆的青杏,幾只家燕繞着一樹青碧飛過,留下一痕輕纖剪影,忽而又貼着小橋流水,拍翅向着彼岸的尋常百姓家去的。

忽聽馬跑之聲不一,伴着一陣陣呼喝,嘉善見幾位着赭色太監服的人,拍手跑過來,不由吓了一跳,她今日出門,只回禀了太後說是來探望玉真大長公主的,難道宮裏出了耳報神?她倒不怕被太後責罰,只怕會連累思淳,繡煙亦是驚惶失措,拉着嘉善便往一旁巷子裏退,一面道:“太後素日對公主也算假以辭色的,不會長公主才嫁了,便要拿公主作筏子吧?”

正在茫然無措之時,繡煙一拍腦門,道:“哎呀,奴婢想起來了,今兒懿妃娘娘省親,這是內務府的公公們在撒圍幕呢!”

嘉善驚奇道:“嫔妃省親,不是戌初才起身麽?怎麽這回子便要灑掃街道,攆逐閑人了?”

繡煙黛眉輕挑,道:“懿妃娘娘多大的架勢呢,後頭有蔣左丞相撐腰,眼看可是要當皇後的人了!”

嘉善斜了繡煙一眼,繡煙是個極靈透的,當下噤了聲,嘉善沉聲道:“誰當皇後也是你能議論的?也就是在這兒,若是在宮裏,背地裏議論主子,不施杖刑,也要罰跪的,你往後嘴上還嚴謹些!”

繡煙埋頭道:“是,只不過奴婢不說,宮裏的嘴多着呢,蔣懿妃平日眼高于頂,除了皇上,只怕太後都入不得她的眼呢!”

嘉善無聲地微笑,懿妃的跋扈,她豈會不知,只是越是這樣的人,威脅反而越小。

她走累了,四顧着對繡煙道:“快找個茶館,咱們喝杯茶歇歇腳!”

柳枝巷的如意茶館,一年四季,賓客盈門,如今春闱将開,這裏更是熙熙攘攘,揮汗如雨了。溫乎乎的微風混着茶香撲過來,茶香雖略帶濁氣,卻自有一番市井的熱鬧。

繡煙找了很久也沒能找到一張空桌子,只得引着嘉善在一張尚擺着一盞殘茶的黑漆小案上坐下,殘茶未撤,意味着客人因故離開片刻,一會兒還要回來的,嘉善無法,只得将就坐了,想着過會子來了茶,喝一杯漱漱便走。

店夥忙不過來,繡煙怕嘉善等急了,只好親自到垆前叫茶點。這裏嘉善心焦如火,如坐針氈,也無心似晨起出門時那般悠然自得地扮風雅了,将手裏的紙扇向膩着薄垢的案上一擱,伸着脖子直盯着繡煙纖柔的背影。

又等了一盞茶的工夫,繡煙終于托着個連環洋漆小茶盤回來了,盤子裏盛着一壺茶,兩只茶杯和幾樣點心。繡煙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穿梭而過,嘉善朝她招了招手,不巧眼前卻掠過一片月白影子,擋住了嘉善視線,店裏客人多,嘉善一時渾沒在意,誰知繡煙見了,三步兩步奔過來,将洋漆茶盤重重一置,白瓷壺裏的茶水都潑灑出來,浸在鬥彩碟裏的胭脂酥上。

繡煙一把扯住那月色的影子,放粗了喉嚨,高聲質問道:“好大膽,竟敢偷拿我家主人的扇子!”

嘉善這才發現,方才擱在案上的牛骨紙扇果然不見了,店堂裏的客人十個倒有九個瞧着這場熱鬧,嘉善只腹诽繡煙不該小題大做,一把扇子又不值什麽。

誰知那被纏住的人卻是一臉懦懦,打躬作揖地直給繡煙賠不是,道:“想必是兩把扇子相似,一時間拿錯了也是有的,這位小哥不要找急!”

嘉善一轉臉,見茶盤旁邊果然另有一把折扇,便知是繡煙錯怪了人,遂拿了扇子,上前解勸道:“這位大哥說得不錯,一時拿錯了總是有的,寶祿,快放開這位公子!”

繡煙陪嘉善微服出街時,總是頂着寶祿的名兒的,聽了嘉善之命,只好松開了那人。

嘉善作揖道:“小僮無知,冒犯了公子,還請寬宥。”

那人亦是個随和之人,當下也笑道:“無妨,是在下錯拿公子的東西在先。”

二人這一揖的工夫,嘉善才看清這人形容,穿着月白圓領袍,腰間系着淺藍閃金的絲縧,系着一鯉魚躍龍門的糖玉佩,眉目清雅,流露出的疏朗明淨神情,攝人心魄。

嘉善秀目撲閃着,笑道:“公子也是來赴考的麽?”

那人一怔,依舊笑岑岑道:“不錯,公子好眼力!”

嘉善雙頰微燙,笑道:“不是我眼力好,是你這塊玉佩洩露了消息!”進京趕考的舉子為求順遂,往往在腰間挂一鯉魚佩,取“鯉魚躍龍門”之意。

那人看看腰間,也拱手笑問道:“請問公子高姓大名,可也是來赴春闱一試牛刀的麽?”

嘉善笑道:“在下姓葉,是京郊人氏,今日不過上街閑逛的。”繡煙用寶祿的名兒,嘉善則用繡煙的姓氏。這裏繡煙聽了,正一肚子好笑,只聽那人卻不問自答的報起了家門,笑道:“在下楊夔,松江人氏,方才是在等一位朋友,不想錯拿了公子的扇子。”

嘉善忙搖手,清淺笑道:“竟是緣份了,公子可願再小坐片刻,與弟一敘。”

嘉木成蔭,綠森森的影子映透了窗紗,落在黝黑的案上,案上的茶點似乎也沾染了幾許春意,靜靜地散着清甜。

嘉善與繡煙走回玉真觀的時候,已是日影西移,繡煙嬌嗔道:“公主越發地膽大了,适才奴婢給您使了幾回眼色,您都不理我,過會子回去晚了,大長公主埋怨,必要怪奴婢侍奉不周的!”

嘉善故作端然,道:“你使眼色了麽?我怎麽沒看到啊!”

繡煙又好氣又好笑,道:“是啊!公主怎麽看到呢?為了跟人家結拜兄弟,好好的牛骨扇子拿去作信物,換了這把青竹蔑絲扇來!”

嘉善仍是一副肅然之狀,道:“此言差矣!衆生平等,物無貴賤,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今兒交了楊兄這位朋友,豈是銀錢能比的?喏,姑母是修道之人,你就把這理說給她聽,她也必是要贊同我的!”

繡煙不承想在宮中循規蹈矩的嘉善,只一出了門,如變以個人似的,不禁撇嘴道:“您還提大長公主呢,若叫她知道您這‘授受不親’的事,還與人相約明日巳再到如意茶館,看大長公主不要訓誡您才怪呢!”

嘉善點着繡煙,笑着威脅道:“若叫姑母知道,你也脫不了幹系,所以還是不叫她知道的好!再說此事你知我知,就連那楊夔兄,也不知道我們是女子!”

繡煙揚一揚唇角,笑道:“那可未必,方才我看他與公主說話時,幾次蹙眉,想是起了疑心。”

嘉善輕輕拍了繡煙一下,薄責道:“你也把人想得太不堪了,人家皺幾下眉毛,你都看在眼裏!你方才沒聽楊兄說麽?自幼跟着兄嫂長大,嫂嫂兇悍些,才急于考出個功名來安居樂業,想是他幼時看人臉色慣了,神态中才會顯出些優柔!”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京劇《四郎探母》

②艾尼瓦爾意為最光明的,因是架空文,本文中的羅茲人名皆用維族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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