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次相見
他的心髒被自己的骨頭給刺透了,為了降低自己的折損,變成了貓一樣大小的小豹子。
鳳琛這才停止了自己的動作,上前去,想要把他撿回來。
沈淵往後退了一步,做出咬他的樣子。
鳳琛臉色微沉。
他掐着沈淵的脖子,把他拎起來,照着他的臉,左右打了兩個大耳刮子,沈淵還躲不開。
沒有比這更屈辱的事情了。
沈淵也顧不上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去,用盡了自己最後一份力氣——他的體能已經到了警戒值下,閃紅燈了。
那就一起死吧。
沈淵張嘴發出了一聲奇異的吼聲,算不上尖銳,卻讓人聽了有種胸口被刺穿的感覺。他的身體在膨脹——血也加速流失,白色的皮毛上全是血,本來已經快要愈合的傷口這時候又加重了。
鳳琛已經掐不住他的脖子了,因為沈淵的脖子有了水桶那麽粗,其他地方更是不消提,但他搖搖欲墜,因為超負荷,所以選擇了速戰速決。
鳳琛身上馬上覆蓋了羽毛,想要飛走,或者再次實施空間扭曲擠壓這樣的手段。
但,沈淵咬住了他的頭,他的脖子也卡在了沈淵的嘴裏。
沈淵咬的很用力,身體倒向大地的時候,也沒有松開嘴巴,而是拖着鳳琛一起倒了下去。
眼前一片烏黑。
和這樣一個人死在一起簡直不能更憋屈,更別提這個人以前還讓他錯識,當了十年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沒想到最後反目成仇,互毆致死。
他有些疲憊的阖上了眼睛,鳳琛的掙紮一直沒有停止,所以沈淵的身上沒有地方不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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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紮越來越無力,沈淵把鳳琛的脖子給咬斷了,他張開大嘴,往一邊倒,然後就看到一個頭顱骨碌碌的滾了出去,鳳琛有點死不瞑目的樣子。
我也死不瞑目啊,沈淵想要往另一邊扭頭,看看容遲最後消失的地方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但他已經沒有什麽力氣扭過去了,最後映入眼簾的居然是鳳琛的那只四不像的頭。
沈淵苦逼的閉上了眼睛。
紅色的泥土裏有一顆珠子這時候發出了光芒。
容遲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因為收到一個快遞,拿到手上一顆珠子,才不小心穿越過來的。
這顆珠子在他穿越過來之後就消失了,這一刻出現在了這片紅土地上,藏匿在容遲看到的那個湖泊的下面。
容遲消失,紅珠子出現了。
那顆珠子像是知道了容遲最後的想法,往沈淵的方向慢悠悠的飄着。
或許等它到了,沈淵就死翹翹了。
但紅珠子是個十分會掐時間的珠子,他在沈淵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撞進了沈淵的心髒裏。
沈淵像是被電擊一樣抽動了一下,然後繼續昏迷。
但他的呼吸,終于不再是若有若無了。
容遲先是被水倒灌進嘴巴,不小心嗆進了鼻子裏,胸口像是被千萬匹馬來回踐踏一樣,耳朵裏進水了好像耳鳴了……然後下一秒鐘他就被甩進了一個洞,飛進去之後洞就關閉了。
他一個倒栽蔥插在地上的坑裏,脖子扭着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脖子和身體是分離的,一時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裏。
睜開眼睛,發現眼前一片紅色。
天是紅的,地是紅的,遠處也是紅的,容遲伸手,發現自己的手也是紅彤彤的——擦了擦之後露出白色的皮膚,雖然傷口很多,好歹确定了不是他眼睛出了問題。
容遲想要調整一下姿勢,發現自己使不上力。
這裏……很像是真空狀态。但比真空要粘稠的多。
他像是在一個水脂球裏。
容遲想起了了從前看到的琥珀,在千萬年前就是被一滴松脂給沾上了,然後一路經歷風霜,變成了晶瑩的琥珀。
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己要成為标本了,證明他來過,存在過,但最後被一個比人還大的東西給粘在這裏出不去,最後活生生餓死在這裏。
怪不得叫衡格大陸,衡格者,饑餓也,活活餓死的。
容遲三百六十度都嘗試了一遍,發現自己出不去這個水脂球一樣的結界,只能放棄浪費力氣,還是那副倒栽蔥的樣子,靜靜的思考人生。
他這時候感覺不到饑餓,反倒是閉上眼睛之後,開始做起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夢。
說是夢,那些事情像是真的一樣。
他夢見自己全身着火了,很是灼熱,但他淡然自若,在天空中翺翔,這時候看到一頭角長長的鹿,鹿茸的顏色是玉色的,羊脂玉般順滑,他偶爾會變成人形,騎在路上抱着鹿茸睡覺,或者幹脆在背上睡覺。
這時候來了一只慢吞吞的烏龜,烏龜的背已經看不出是什麽顏色的了,像是古老的青苔,但青苔之上有着奇怪的紋路,一塊一塊的。
這時候他打趣,說了一句:“這真像是星圖啊。”
烏龜慢吞吞的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慢吞吞的往海邊爬去,一邊爬一邊道,“什麽星圖?你明明知道我們離不開這裏的。”
夢裏的“他”好像十分的心高氣傲,說“終究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的,帶着我的鳳凰城,我不相信有什麽地方能困住我。”
這時候一只白色的豹子出現在他的旁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嘲諷的問道:“你出去做什麽?這裏難道不是一個世界?”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鳳凰開口。
“這裏沒有能源的,你完不成這樣的實驗。”豹子慢悠悠的離開。
鳳凰憤怒的展開翅膀襲擊他,動了動像是大風車一樣的羽翼,把豹子扇了個狗啃泥,滾到了千裏之外,“你懂什麽叫扶搖直上九萬裏嗎!”
然後他飛向空中,似乎是想要沖出雲霄。
那只鹿眼神溫柔的看着他,豹子從地上爬起來,他們之間的交流可以通過天上的雲,所以離的再遠也能傳達到,并且是實時通訊,“我知道有什麽用?你有本事飛出這裏啊,就算是有星圖,也不知道怎麽離開。”
鹿溫柔的守候着他。
雲桂鹿,月炎豹,赤焰鳳,還有東神龜,是最初在這個大陸上開神智的靈慧生物,他們有能力窺探其他世界,但無法接觸。而通過他們的認知明白,他們所在的這個大陸,是永遠不能離開的。
就像是一個密封的銅牆鐵壁,到處都是滑溜溜的牆壁,找不到一絲縫隙離開。
同理,他們的這個大陸,在空間是一處扭曲的時空,生生世世只能在這裏,而不能飛離。
然而智慧的誕生,就意味着面對問題,不是置之不理逃避,而是想辦法解決問題,烏龜因為生性溫吞,不喜歡冒風險,所以爬去了海裏,越活越長,但也越來越沉默,和他們這些老朋友的交流也越來越少;豹子進化的時候出現了基因變異,可以控制自己的大小,并且有了吐火的能力;鳳凰可以扭曲空間,可以帶起一部分大重量的東西,鹿還是那樣溫柔,他也沒有出現任何奇怪的能力。
他們四個中間,最先衰老的,是鹿。
鹿是自動離開他們中間的,他們替他找到了一處地方,那個地方的一切都是凝滞的,連時間都近乎停滞,按了慢速鍵。
唯一的壞處大概就是,他只能一個人去,那個地方每過一百年就會打開一次,是一處奇怪的空間,一百年過去就會生出一次漩渦,漩渦三年吞一次吐一次,其他時間都處于閉氣狀态。
他們每過一百年去看望老朋友一次,剩下的時間,各不相見。
容遲這個光怪陸離的夢,做了很久,久的就像是曾經經歷過這樣漫長的一生,但仍然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他們還經歷了一次無望的戰鬥,在那次戰鬥之後鳳凰堅定要離開。
“我們不能被圈養。”
夢到這裏戛然而止,容遲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些分不清夢裏還是真實。
還是那樣粘稠的介質,但絲毫沒有阻礙他睜開眼睛,他全身上下沒有一件衣服——在進入這裏之前,他身上的衣服就被狂卷風一樣的水給卷走了。
容遲腦子裏閃過一個比喻,覺得他現在的處境真是十分的适合這個比喻:一個蛋。
他在蛋裏,等着破殼出去的一天。
這時候,四條細長的腿出現在他的面前。
因為倒着看這個世界,容遲反應了半天才看出來那是一只鹿。
那只鹿真的太老了,他走的很慢,走的時候腿還會不小心打彎,看的出來他已經很少走動了,但這會兒不知道看到什麽情景,讓他的眼睛裏都閃現着一種名為“驚喜”的情緒。
那目光像是……看見了很久沒有看見的朋友,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歡迎自己朋友的到來。
他沒有開口說話,但一句話已經出現在了容遲的腦海中。
【你終于來了。】
容遲眼睛閃過一絲詫異,他試着張口,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辦法說話,水脂球把他的嘴巴封上了,感謝上帝,他的眼睛還是可以動的。
所以他看到了鹿。
這只鹿全身是黃金色的,羊脂玉一樣的鹿茸讓容遲想到了自己夢裏的那只鹿,溫馴而溫柔,最聽鳳凰的話了。
因為沒有辦法張口,所以他幹脆試着在腦海中想了一句話,“你是誰。”
鹿的眼睛裏閃過受傷的情緒,溫柔的生物出現這種感情,總是讓人沒有辦法拒絕對方。
【你們已經很久沒有來了,我以為我死之前,沒有辦法再看到你們一次。】
【你認得我?】容遲覺得他給自己的感覺很熟悉,但他确定自己不認識對方。
難道人真的有所謂的前世今生?
【鳳凰,一千年都過去了】鹿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十分自然,【你當初說要帶着鳳凰城離開,和赤炎豹吵架,我進入了水月天,我曾經失去了和你的聯系,你的雲已崩潰,我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還活着。】
雲桂鹿傳遞的信息實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容遲的腦子一度出現了信息接受過度的狀态,但很快,他就理清了事實。
如果對方說的是正确的,那麽:
他曾經在衡格大陸呆過;
他帶着鳳凰城離開了衡格大陸;
他的雲崩潰,那本人疑似死亡;
他離開衡格大陸一千年;
他有過赤炎豹、東神龜這樣的朋友;
他只有在另一個世界的記憶。
所以答案就是:要麽對方認錯人了,要麽他失憶了。
【你們是憑借什麽認出來對方的?】容遲認真的問,【我的意思是我覺得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但我又會做夢,難道真的有前世今生?】
【你成功到了其他世界去了。】雲桂鹿在容遲面前卧了下來,【恭喜你。】
……容遲不明白這有什麽可以恭喜的,并且對方成功的忽略了他的問題。
【那裏有你想要的自由】雲桂鹿道,【你從前一直想要離開這個大陸,不就是因為這個理由麽?】
容遲從其中詭異的聽出了幽怨,傾聽一頭鹿的幽怨有些……神奇。
容遲以前絕對沒有想過自己還有成為動物馴養員的天分,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是病也治好了,潛能也開發了。
從雲桂鹿的口中說出來的那個人,感覺還有些中二病,怎麽就是覺得別的星球條件好呢。
【你腦子裏一片空白,】雲桂鹿忽然道,【你果然忘了一切。】
鹿的眼神透徹而溫柔,這時候忽然掉下了淚水。
容遲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對方,事實上他覺得安慰也毫無用處,因為他不是對方口中的那個人。
【我要死了。】雲桂鹿聲音聽起來越來越輕快,好像随時随地可以飄走,只剩下自顧自的說話,好像是害怕容遲張口,就打擾了他講話,他會有些話來不及說出口一樣。
【你變成了今天我不認識的樣子,但我認識你就夠了,感謝造物之主讓我再見你最後一面,你所有的問題,我的記憶海中都将給你答案,我的朋友,我只來得及與你說再見。】
雲桂鹿說完這句話,往水脂球上一撞。
那一撞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帶走了他生命裏最後的生機,他羊脂玉一樣的鹿茸刺透了水脂球,血充斥着整個水脂球,這變故速度太快,容遲已經來不及反應,一頭鹿就在他面前生生的把自己撞死。
而水脂球似乎這時候吸取了能量,周身開始發光,血色的光芒看起來總是瘆人的,但容遲卻聞到一種熟悉的味道,血色慢慢滲透,接觸到容遲皮膚的時候,容遲感覺到什麽在燃燒。
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喊着崩潰了,然後迫不及待的分裂出一個新的,去承受痛苦。
舊細胞開始說拜拜。
每一個細胞都被更新,容遲覺得自己簡直是洗髓伐骨,把全身的零件都給換了一遍,像是電腦重新裝了一個高級系統,而以前是沒有防護牆、各種打補丁的x86。
人生的境界都拔高了好幾個時代。
容遲現在忽然覺得,自己從前經歷的那個時代,雖然科技很發達,但是論及個人的能力,不及這個時代。
他在那個時代就像是一個退化過度的人,而在這個時代逐漸覺醒了自己的潛力。
在水脂球裏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時間,他的自我修複終于結束,出了靈魂是自己的,其他的都已經換掉了。
一團金黃色的飄絮一樣的東西在他面前出現,容遲伸手去觸碰它,發現它溫柔的着陸在了自己的指甲蓋上,然後漸漸的分散在他的周身,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很多畫面。
【我們通過靈魂辨識對方,這種方式被稱作:七派克。】
【因為靈魂只有二十一克多重,而這二十一克大約是七π,所以會有這個名字。】
【靈魂是這個世界最為貴重的東西,身為鼻祖的我們,可以透過靈魂,塑造雲端,讓後代從這裏讀取有用的東西,讓他們能更強有力的存活下去。】
【因為我們逃離不掉被吞噬的命運,越是強悍,就越是容易被吞噬,但越是弱小,就容易被身邊的人給吞噬掉。】
【你說過,當活着成為第一要義,人們總是會忘記最初我們是為什麽要活着,你說這裏沒有自由,所以要想辦法離開這裏。】
【你離開了。】
雲桂鹿的記憶很簡單,大部分都是圍繞着那個和容遲有些相似的男人,容遲聽到對方稱呼他為:
容嬰。
擁有鳳凰基因的人類,馴養了一只赤焰鳳凰王,創造了鳳凰城。
這是他所有的成就。
容遲也看到了整個衡格大陸的變化。
最開始的衡格大陸沒有什麽生物,但不同于地球上生命由無到有、由簡單到複雜、由低級到高級的進化,衡格大陸是被“投放進來”生命體。
容嬰、雲桂鹿、赤炎豹、東神龜被稱為造物之子,他們出現的開始就擁有智慧,和各種存在潛力的基因,他們擁有窺探平行世界的能力,但永遠不能觸摸那些世界,他們離不開這個世界。
甚至東神龜的烏龜殼上都印着星圖,卻不能進行空間旅行。
籠子裏的動物在沒有危機感的時候,表現出的是無所事事,當身邊有東西被抓去吃的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原來是被圈養的東西。
他們見證衡格大陸被投放幼小生命體,然後像是一個生态圈一樣,種族變得越來越大,數量也越來越多,人類和動物互相不打擾,開始的時候還是可以吃素的,城池逐步建立,文明有了起初的樣子,因為群居開始。
但是一百年後,出現了一團藍色的光,就像是科幻裏的飛碟,這團光可以分散可以凝合,當分散出現在衡格大陸的時候,造成了衡格大陸當時四分之一的地方到來了“寂靜的春天”。
并且因為某種原因,這團藍光對自己蓄養的生物不滿意,在剩下的動物和植物身上修改了某種基因,讓他們變得只能吃肉,不能吃素。
只吃素的動物一定會死。
這造成了後來大面積的動物因為吃素死亡,而擁有智慧的人類從實踐中發現了這一點,從而放棄了種植業,開始了狩獵。
同一時間,動物也發動了對人類的攻擊。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衡格大陸發生的混亂,使得這片初有秩序的大陸瀕臨崩潰。
但一百年後還是有一部分動物和人類生存下來的,并且數量在k值以上,出生率大于死亡率。
這一次,外來入侵者沒有吞噬上一次的數量,而是又吞噬了四分之一的生物。
這些播種者兼外來入侵者十分有節制的進行了他們的進食運動,每隔百年就會過來收割一次,并且修正他們的基因,調整整個食物鏈的結構,并且絕對不會出現“過度捕撈”這樣的現象。
這真是一群高智商的畜牧者。
到後來,就慢慢發展成了現在的樣子,那些羽毛,人與人級別的分類,能力,連同人本身的進化,都是作為別人的食物而做出的改變,這讓知道真相的人心中不好受。
比如容嬰,比如東神龜。
但東神龜選擇了逃避,遠走大海,他的身體也接受着這個世界因子的改變,但他因為壽命長,并且沒有被入侵者盯上,所以越來越巨大,在海洋的深處默默的躲在了烏龜殼中。
而容嬰選擇了改變,他建造的鳳凰城是秩序最好的城池,他本人也致力于創造,自己的能力提高,一邊逃避每過百年一次的圍獵,一邊想辦法。
他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目标是變成展鲲鵬之翼,馱山岳之城。
就算一切不可能,也要嘗試。
鳳凰城在他的努力下,離開了衡格大陸。
後來的事情,雲桂鹿就不知道了。
容遲看雲桂鹿的記憶,關于容嬰的事情,到這裏戛然而止。
靈魂七派克……那他無疑就是容嬰了。
容遲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他腦海中産生了“飛”的念頭,背後的肩胛骨就出現了一對翅膀。
離開水脂球後,他在水月天轉了一圈。
這裏在雲桂鹿死後就變成了白色,連剛才綻放着的紅色的花朵也成了梨花白,似乎是在悼念雲桂鹿這個唯一的居民的離世。
雲桂鹿在自殺之後,身體消失在了這一方天地,似乎這就是代價,他在這裏擁有了時間,身體就要給這方天地成為養料,繼續供應這一方天地。
他只留下了一雙羊脂玉般的鹿茸。
那團水脂球還在那裏,閃着血色的光芒,開始看的時候覺得詭異,出來的時候覺得妖異,當讀完這段記憶的時候,卻覺得有點可愛。
容遲把雲桂鹿留下的鹿茸放在了自己的空間——這是修複好身體之後自帶的能力,這時候容遲才能體會到其中的好處,那就是環保和省力氣。
并且珍貴的東西随時随地都跟着自己。
這或許就是這個空間的特殊之處。
他想了想,把水脂球也給收了起來。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用到了。
容遲覺得自己不過是停留了一會兒,便發覺眼前出現了一處漩渦。
那些漩渦和自己進來之前的方向恰好相反,容遲不再猶豫,縱身一躍,跳進了漩渦裏。
然後他就出來了。
還不等反應外邊到底是哪年哪月哪日,就看到沈淵在和一個無頭怪物打架。
沈淵動作狠厲,對那無頭怪物毫不留情,怪物手上拎着個球形的東西,一直在躲着他。
容遲摔在地上,才看清楚眼前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怪物像是有翅膀的鳥人,背上的翅膀還有些熟悉……那不是鳳琛嗎!
只不過他沒有了頭,胸膛上的羽毛有兩處斑駁了,黑魆魆的,有些像是眼睛,而胸膛往下一尺處張着血盆大口。
鳳琛開始是躲着沈淵的,一直在護着手中抱着的頭顱,但不知道是不是沈淵的動作惹惱了他,這會兒他又轉身過來朝着沈淵打,一邊打還一邊有聲音冒出來,“你到底拿了什麽?老鳳凰居然将你認作少主!為什麽我沒有辦法進城!”
沈淵不理他的話,兩人殊死相搏,但一直沒有分出勝負,但容遲看出來不對了。
鳳琛的動作比原先慢了許多,但是如今的他十分的抗打,沈淵對他所有的襲擊都像是石沉大海,這讓容遲想到了之前進入水月天的時候,鳳琛石化的心髒,現在應該是蔓延了全身了。
連頭被砍了都還能活着,真像是傳說中的刑天。
“沈淵!”容遲忽然喊了一聲。
沈淵的身形忽然一滞,不敢置信般的往身後看。
他的表情是悲大于喜的。
鳳琛在這一刻伸手,他的手指尖上帶着藍色的光,插向了沈淵。
容遲一瞬展翅,迅速加入了戰局,只見他身形如閃電,一下子出現在了鳳琛的面前,羽翼一扇把對方甩在樹幹上,只聽樹幹發出了和石頭撞擊般的聲音,容遲眼神不多給他一個,撈起沈淵扔在自己背上,懸在空中。
鳳琛從樹幹上掉到地上,掙紮着想要起來,看到容遲在空中,便也想着自己展翅和對方打一架,只是他如今的身體像是石頭一樣,哪裏又能飛起來!
沈淵趴在他背上,抱住容遲的頭,在上面蹭了一遍,結果這一邊還沒蹭夠一般,又蹭了一遍。聲音中滿是難以置信,“是你嗎?是你嗎?”
容遲本來覺得他這個動作娘的簡直讓讓想摔下去對方,但聽到那六個字,心中不知道哪裏的柔軟被觸碰了一下,“是不是我,你不知道麽。”
“三年了……”沈淵低聲道,“我一直覺得自己做夢啊,這次不是夢了吧。”
他倆之間,總是聚少離多。
“我摔你下去,你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容遲不想和他在這方面糾結,伸手指着樹根躺着的那個人,“這是怎麽回事?”
“他回不去鳳凰城了,鳳凰王據說已經迎來了城主回歸,他的計劃就落空了,如今就懸在榕城的正上方。”沈淵說到這裏臉色很難看,“我來這裏,是想看你會不會再次出現,結果就看到他在那片地方不知道在找什麽,然後就和他打了起來。”
容遲頭又轉過去看鳳琛。
鳳琛躺在地上,腹部的那個大嘴巴和那雙眼睛看着讓人頭皮發麻,胸膛的那一雙“眼睛”又出現了藍色的光,似乎随時随地都會離開鳳琛的身體。
鳳琛像是很害怕那藍光離開一般,連自己的頭也不想拿了,把頭扔在一邊就用手堵上自己胸膛的眼睛,腹部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和藍光商量。
“有沒有辦法把他困住?”容遲問沈淵,“就是把他困在裏面,什麽東西都沒有辦法出來那種?”
“空間困守只有鳳凰一族會用,”沈淵終于把目光從容遲身上挪到了鳳琛身上,“我的辦法只能将他的身體困住。”
他說完這話又低聲呢喃了兩句,那發音很怪,有些像是召喚詞,只聽到從遠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觸手系的藤蔓張牙舞爪的出現在了當空,然後把鳳琛纏成了法老的屍體。
沈淵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了些,手無力的放在了容遲的背上,整個人又趴在了上面。
容遲聽到那句只有鳳凰一族會使用,就知道這估計和自己有關系了,準确的說,應該是和那個叫容嬰的有關系。
他伸出手,指尖朝着鳳琛的方向,然後握成了拳頭。
鳳琛上方出現了威壓,把他壓得跪在了地上,他的身體出現了裂痕,羽毛紛紛掉落。
羽毛之下是石化的身體,從下而上,一寸一寸,碾成了粉塵,最後到了胸膛上的眼睛處,一團藍光掙紮而出。
容遲等的就是它們,怎麽會讓他們這麽輕易的出來!
他将空間縮小,到最後大概只剩下巴掌大小,那藍光幽幽,變得更加深邃。
估計是藍光的能量不夠,所以他沒有進行躍遷,也因此沒有破開容遲制造的空間囚牢。
容遲想了想,把他們摔進了空間裏的那個水脂球中,發現果然被老老實實的困在了水脂球中。
容遲馱着沈淵飛回了榕城,沈淵疲憊的睡着了,但抱着他的脖子,一直沒有松開。
容遲拿他沒辦法。
到了榕城門外五公裏,容遲發現這裏變了個樣子。
城門還是那個城門,但是多了很多人,都在城門口排隊,一路排到五公裏這邊。
“這是怎麽回事?”容遲反手推了推沈淵。
沈淵從睡夢中醒過來,蹙着眉頭看着眼前,半晌道,“逃難來的吧。”
他指了指西北處。
容遲順着他的手指看向了那邊的天空,發現一大片陰影,黑雲壓城城欲摧。
鳳凰城露出了冰山一角,這座空中之城比容遲記憶中的還要大。
而這樣一座城想要回來,原先在西北的居民肯定是要拖家帶口的離開了,畢竟誰也不能阻止一座大山壓境。
容遲看着沈淵疲憊的樣子,還有他一直拉着自己不肯放開的手,把那句“我們現在去看看”的話給咽了下去。
還是再等等吧,容遲想,等沈淵精神好一點再說。
兩人手拉手進城,在其他人羨慕的眼光中順利的通過了城主大人的特殊通道。
時隔三年,容遲終于看到了沈淵的府邸。
并不是想象中的磚瓦房,沈淵居住的地方只有外圍的籬笆牆,中間是一棵很大的樹,估計十人手拉手過來圈樹幹都不一定能圈住。
沈淵低聲和樹對話,粗壯的樹枝垂了下來,自動擺放成了臺階狀,沈淵拉着容遲走上去,一直到郁郁蔥蔥中藏着的一個小屋子。
“其實我可以飛上來的。”容遲坐下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給個面子讓老公炫耀會死嗎。
沈淵直接撲過去,把他壓在身下。
然後沈淵用頭去蹭了蹭容遲的肩膀。
容遲躺在黑色的毛皮上,他修複基因之後是鳳凰體,所以從飛禽化形之後會有一襲紅袍(這個糾結了半天,寫出來吧),此刻黑紅相映襯,別有一番誘惑的滋味。
容遲的頭發已經長的過肩了,和黑色的貂裘融成了一個顏色,所謂唇紅齒白黑瞳,玉肌烏發可口,沈淵都把他壓在了身下,當然要做一些別的事情。
比如……吃肉。
沈淵扯開容遲的衣服,從他的小腹舔/起,手往下,舌頭向上,兩路并進,把容遲上半身舔/的濕/漉/漉的,下半身伺候的舒服服的。
容遲手指插/進他的頭發裏,使勁的拽上來,兩人臉對着臉,眼睛看着眼睛。
容遲看到對方眼睛裏的自己,眼神不是那麽冷靜清明。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也要死了。”沈淵忽然開口。
“什麽時候?”
“你消失之後。”沈淵道,“我以為你死了,力量當時已經到了警戒線以下,我想着和鳳琛同歸于盡,我把他的頭咬斷了。”
容遲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後來呢?”
“後來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進/入了我的身體,像是浴火重生,我又有了力量,醒過來後發現鳳琛和他的頭消失不見了,然後我就回到了榕城,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過來看看,我總覺得有一天你會回來。”
“我回來了。”容遲拍了拍他的背。
沈淵又化成了豹子形狀,因為消耗過度,所以他的形狀變得越來越小……
容遲本來只是摸摸他的頭……後來變成了一只手都可以把身體給拖住……沈淵再次成為一只小奶貓,還睡着了。
太過于勞累了。
就這樣,沈淵不僅把馬甲給随随便便掉了,還把馬褲掉了。
容遲看着小奶貓閉上的眼睛,伏在他的胸前。
沈淵剛才一邊說話一邊刨坑,把容遲的衣服刨成了一個窩,然後窩在裏面。
容遲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伸手把小奶貓放在手掌心,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把小奶貓放在了自己的懷裏,站起來,走了出去。
容遲找了一處樹幹坐了下來。
入目看到的一片郁郁蔥蔥,讓人心情不禁放松了下來,容遲心裏也有些放松了。
一個人面臨那樣的環境,分不清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幻,他需要一只來自真實的手把他從幻境中拉回來,而沈淵是他在水月天時候的那只手。
所以再次見到沈淵的時候,容遲覺得很溫暖。
好像剩下的不多溫暖回憶都和這個人有關,其他人都成了冰冷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