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戰拖延症

不知道為什麽,桃花林淡淡的清香之中夾雜着一種難以描述的味道,像是臭,但又不是臭,若有若無的萦繞在鼻息間,讓人捕捉到的時候有點想要嘔吐。

容遲停住了腳步。

沈淵也停了下來,側頭看他。

帽子裏的小鳳凰不睜眼也瞎的探出頭湊熱鬧。

“怎麽了?”沈淵覺得容遲的臉色不太好。

容遲踢了踢自己腳下那個凸出來的小土包,“這裏有點不對。”

沈淵就要伸手去碰,容遲“啪”的把他的手打開,“怎麽什麽都亂碰,你不怕有毒麽?”

沈淵臉色微恙,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衡格大陸是沒有毒這種東西的。”

停了一會兒,他臉色又好了,笑着對容遲道,“你瞧,你是擔心我的。”

容遲不想理會他的嬉皮笑臉,剛才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衡格大陸是沒有毒,但這海島的主人未必遵守這樣的規則,畢竟規則這種東西就是給人犯規的。

“我擔心你是因為你蠢,這點你很得意麽。”容遲忍不住嗆了他一句。

雖然他很少說話,雖然他很冷清,但不代表他嘴笨。

只是懶得說話掩蓋了毒舌這一點。

沈淵忍不住竊喜,“蠢就蠢咯,反正也只是你一人面前。”

容遲使勁捏了一下他的手,只聽到骨頭咔咔作響,沈淵面不改色,只是身體微微傾下,朝着容遲的手親了一下,然後擡頭,看着容遲。

容遲真是治不了他這種病了,就索性一起犯病好了。

這時候前方傳來一陣交響樂的聲音。

容遲不算作孤陋寡聞,也聽出來這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容遲和沈淵第一反應就是朝前看。

桃花林的樹木在這一刻全部消失,無數小土包從地面鼓起來,白森森的頭骨從地下鑽出來。

那場景真是一言難盡,就好像一下子所有的鬼都脫離了約束,要從地獄裏爬出來,在人間橫行恣肆一樣。

容遲和沈淵沒有往前,也沒有後退。

兩人前後左右都被頭蓋骨擋住了路,頭蓋骨的毛發眼睛都沒有了,但牙齒還在,張着嘴巴,試圖把他們咬碎。

“抓住我!”容遲喊道。

他說着這話,腳下動作不停,一腳踮起踩着地面往前沖,借助沖力,踩着死人頭,往空中躍。

沈淵明白容遲的意思,也沒有猶豫,緊緊跟随容遲其後,容遲化出巨翅時他腳尖點地,把死人頭骨踩的碎成了粉末,伸出雙臂,和容遲十指相扣,騰空而起!

帽子裏的小鳳凰也危機感頓生,小爪子扯着衣服,覺得不安全,就往上拱,扯住了沈淵的頭發,在空中呼呼的打秋千。

沈淵吃痛,卻也沒有開口喊,這會使得容遲分心。但痛也好,讓他知道小鳳凰沒有傻的只會像是鹌鹑一樣,遇見危險瑟瑟發抖。

這倒是替他省下了一部分心思。

從上方俯瞰下面,卻又是什麽都看不清,離得稍微遠一點,濃霧就出現了,阻擋視線,什麽都看不清。

這倒是真的符合白雲城的情況,所謂白雲城,就是隐藏在雲中的城市,這樣的濃霧,人們常常會迷失其中,走上了不歸路。

就連交響樂的聲音也變得愈發模糊,容遲發現他們又處在了剛才的困境,粘稠的濃霧,腐蝕着口鼻,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

沈淵朝着濃霧噴火,聽到聲聲尖叫,銳利刺耳,那面前的濃霧稍稍褪去,使得兩人能看到眼前不到五米遠的景象,好像還在剛才那個地方打轉。

不過一會兒,濃霧們就又反撲了回來。

這次更是來勢洶洶,本來沒有形狀的東西愣是變得更加猙獰,手撕不碎,刀砍不破,又不能用牙齒咬,用藤蔓去抽打,沈淵只能持續用火攻。

他看得出來容遲的困境,所以想辦法把那些纏着容遲的濃霧給驅逐,使他不會覺得難受。

然而人力有限,而敵人無限,這些濃霧像是積攢了千年萬年,在短短的時間撲來,竟然是怎麽燒,都燒不幹淨。

“停……停下來,別……浪費……力氣了。”容遲說話有些氣喘,努力的拍擊的翅膀也漸漸變得遲鈍起來。

沈淵有些心疼。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命運交響曲的聲音消失,這樣一句話忽然出現在了兩人耳邊,明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愣是讓人覺得那人說話時就在你耳邊。

濃霧像是十分恐懼此人,又可能只是聽話,這聲音響起的時候及時的往後退,留下了好大一處空臺給這三人。

容遲和沈淵這時候才來得及看清楚眼前之人。

那人一身白衣勝雪,長發及腰,只是他的頭發并非烏黑,而和他的衣服成一個顏色,他手上有一根細藤纏繞,不時的咬住白衣人的指尖,這時候就會有紅色的血液從指尖滲出來,一直被細藤給吞噬下去。

喝到血的細藤看起來十分歡喜,上面生出的新芽會擺動,如果這不是一條細藤而是一條青蟲,便可謂之搖頭擺尾。

白衣人本來側身對着容遲二人,這一刻煙消雲散,他緩緩轉身,擡頭看向這邊。

容遲和沈淵第一時間被他的眼睛吸引。

他的眼睛是銀灰色的,猛地看上去讓人覺得對方應該是個盲人,因為瞳孔沒有焦點,十分渙散。

就像隔着灰紫色煙霧去看人,冷漠而無情,叫人心底生寒。

大概因為背景是一塊由千萬個白骨組成的布景,這人看起來臉龐俊美是俊美,卻讓人生出了他一定是恐怖的修羅這樣的想法。

“白雲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白衣人的聲音很是悅耳,低沉沙啞,富含磁性,“你們是為什麽而來的呢?”

“你是白雲城主?”沈淵主動開口。

他們腳下站的并不是真實的土地,而是由藤蔓交錯編織的一塊軟席,站在上面如置身鋼絲之上,尤其是這塊軟席懸在高空中,冷風吹過,身體便搖搖欲墜。

“白雲城只有我一個人了。”白衣人眉毛淡的已經沒有了顏色,眉毛好像是透明的,他那樣扭過來看着你,就好像只有一雙眼睛在注視你,孤零零的。

“其他人,都在你的背後?”容遲開口,不可置否。

“不,他們在這裏。”白衣人衣角連動也不動,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相隔很遠,他伸出手,一團炫白色的光團在手上,有些像是閃電,但比閃電溫柔的多。

“所有人都死在了這裏,可是能量還是不夠我離開。”白衣人說話聲音很低,帶着輕飄飄的自嘲,“我離不開這裏,一直在想着如何獲取新的食物,沒想到你們就來了。”

言語之間已經将沈淵和容遲視為他的囊中之物了。

“鳳凰血脈,上古傳承。”白衣人盯着容遲,“足夠美味。”

容遲臉色沒有變,只是冷靜的開口詢問,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你說能量不夠離開,這麽說來,你找到了離開這裏的辦法?”

“只夠一人離開。”白衣人像是窺伺到了他內心的想法,“不用想其他辦法了,衡格大陸本身的能量,不足以支撐這裏所有人離開,應該說遠遠不夠,這裏是天然的囚籠,養蠱之地,只有吃掉所有人,把自己變得最強,才能離開。”

所有人其實只是個約莫的數量級,實際上并不是吃到最後一個才會成功,但至少是四分之一,也就是當年如果容嬰、赤炎豹、雲桂鹿和東神龜各自吃掉四分之一的衡格大陸的生命體,就能離開。

那時候他們不知道,但即便是知道了也決然不會這麽做。

殺一人為寇,殺萬人為雄。

但若是如此屠戮整個大陸,既不是寇,也不是雄,殺了所有人再離開,又能到哪裏去?

如果毫無幹系,還可能動手,但親眼見證了衡格大陸從地廣人稀到地大物博,又怎麽會想到親手去摧毀這一切?

這也是為什麽知道進食者後,他們努力去改變現狀的緣故。

有了牽絆,就丢不下。

“那你為什麽沒有離開?”他身後的頭蓋骨太密集,至少有一個城池的人口死亡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你殺死的人足夠多了。”

“因為不是我一個人在戰鬥啊。”白衣人撩起自己的袍角。

容遲這才看到他的腿上也纏着那種細藤,花苞像是小嘴,但一點都不可愛,因為那些花苞纏慢滿了白衣人的腿,吸食着他的血,“你看,我不僅要供養自己,還要供養他們,不然你以為,所有人都像是東神龜和鳳凰血脈這麽長壽嗎?”

“你讓這東西寄生到你身上?”沈淵難以置信,衡格大陸上吃肉的植物有,但沒有見哪種動物能和植物一起活下來的,石化和纖維化不可逆,很多人哪怕是死,也不想讓自己變成石頭。

這位居然拿自己去喂這些東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