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最後一眼

“不然呢?”白衣人說到這裏臉色有些不好,他大概深受這種古怪植物帶來的痛苦,能和這東西長生,必然要接受其等價的交換,譬如以身飼物,換得長生,雖然從此不人不鬼,但好在還有意識。

他想的是等自己弄到足夠的能量,撕裂空間,将靈魂送走,出了這個大陸,到時候去其他世界随便占據個身體,打敗對方的靈魂,這些東西自然會離開他,畢竟無法跟着他前往其他世界。

但,哪裏來的這麽好的事情呢?

他得到越來越多的能量,但身上的細藤也越來越貪婪,以他的血肉為食,如果不及時補充身體的能量,很可能連自己都成為哺育它們的泥土。雖然它看起來很小,但說到細藤的根,他也找不到。

他只能任由這種東西纏在身上,吸食自己的精髓,他曾經嘗試過擺脫,但後果就是自己迅速的變老。

他害怕。

沒有人不恐懼死亡。

“所以我們現在不死不休,是麽?”容遲一句話把情況給拎清了。

“不然呢?”白衣人沒好氣道。

容遲不再多話,直接拔刀。

打架最煩人的就是廢話多的,就應該這樣直接真刀真槍上,然後速戰速決。

反派通常廢話多。

高空無路。

沒有路,那就飛。

沈淵扒着容遲的背,夫夫兩人一起戰。

白衣人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也站了起來。

無數細藤從地上沖天而起,細藤的尾梢挂着死人頭蓋骨。一個頭骨一根細藤,真是實現了天下大同,根根細藤有頭蓋骨的理想。

然後這些自帶頭蓋骨的細藤朝着容遲撲過來。

沈淵容遲兩人分工默契,你清理細藤,我直搗黃龍。

雲水珠肯定在白衣人身上,直搗黃龍便是。

殺了對方,就能得到雲水珠,勿說殺人奪寶不對——對方殺孽滔天,有什麽不可殺的?

更何況,這裏是衡格大陸,強者為尊的地方。

沈淵雙腿卡住容遲的脖子,兩只手解決那些細藤,将其撕扯成碎片!

沒有支撐的頭蓋骨從高空摔下去,直接摔成齑粉。

容遲沖到了白衣人的面前。

白衣人沒有後退。

他為什麽要後退?他的目的就是吃掉對方。

所以他戰!

細藤從四面八方堵住容遲。

容遲短匕首朝着白衣人的脖子上割去。

他的動作很快,刀身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殘影,眨眼的功夫不到,就已經到了白衣人脖子邊緣。

只差一線。

一線可以功成名就,可以功虧一篑。

白衣人的細藤也到了容遲的脖子邊緣,像是繩索套圈一樣,将脖頸纏繞住,下一步就是扯緊——

然後脖子就會斷,切口會很整齊,因為這是韌性最好的豬籠藤,以動物的血肉為食,它們并不單獨生存,而是群居生活,平日設下陷阱,靜靜埋伏在原地,看起來像是無害的蒲草,但等動物踏進來陷阱,短短時間,便能屍骨無存。

沈淵在容遲的背後,将這根細藤生生捏斷!

容遲眼睛眨也不眨,将後背放心的交給沈淵,他則刀口一翻,逼近白雲城城主。

白衣人動了一下,所以容遲的這一刀沒有準确的割斷對方的脖子,但是在對方的下颌處戳了進去。

這一刀并不像是插/進了血肉裏,反倒是像插了一塊厚厚的布,只聽“刺啦”一聲,白衣人的下颌連着脖子處像是枕頭的表面,被撕開之後剩下一包草。

真真切切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

白衣人顯然不明白自己怎麽變成如今這副鬼樣子,他聽到聲音的時候自己都驚訝了,臉上的表情沒有及時收住,瞪大眼睛摸摸自己的脖子,摸到血的時候還有些驚喜,但那一塊皮扯下來都沒覺得痛,這讓他看着有點活不下去的感覺。

“為什麽?”白衣人拼命的把那塊被容遲割下來的皮給堵上去,他無法接受自己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拿這種方式蒙騙自己,“為什麽會這個樣子啊!”

嚴格來說他此刻都不能稱之為人了,叫布偶更合适一些,外面是人模人樣,骨子裏卻全然是草包,這稱呼真是再适合不過了。

容遲見狀知道刀子不好用,這樣的情況只管把對方的脖子給折斷,用刀反倒是會卡在骨縫間。

他将刀反手抛給沈淵,沈淵拿着刀對付那些細藤。

白衣人急忙後退,與容遲的交鋒在他這裏反倒不是頭等大事了,他要找個地方躲起來,查看自己身體的情況,倘使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裏,對方就更不知道,但這也預示着說不定誤打誤撞就把命給丢了。

容遲動的太快,沈淵兩腿夾着他的脖子,被容遲猛地往上,結果磕到了下巴,還不小心咬到了舌頭,滿嘴都是腥味。

小鳳凰翅膀暫時不太管用,把沈淵當成護着他的老母雞,岔開雙腿騎在沈淵的脖子間,順勢又扯着衣服又扯着頭發,雙重保險在他這裏看起來才更安全些。

白衣人這時候對那些細藤避之不及,卻也不能不依仗,他似乎是沒有異化的獸型,一直是人的形态出現,又是置身在空中,所以雖然看起來有些害怕摔下去,仍是順着細藤往下爬,那速度堪比自由落體。

容遲俯沖下去,白衣人臨近地面,覺得不算高,便直接跳了下去,摔在地上。

這時候地面上的頭骨已經消失,連帶那腥臭味道也淡了些。

白衣人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時候他剛才的傷口已經痊愈了,一點也看不出來被人割過一刀,還出現過那種奇怪的情況。

“雲水珠是不可能給你們的。”白衣人胸膛起起伏伏,呼吸不暢,“我和這東西共生到一起,就把雲水珠給了它們,我也不知道它們把東西放在哪裏了。”

“你在撒謊。”容遲毫不猶豫揭穿了他的謊言,“雲水珠還在你身體裏,你瞧,你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卻一點事情都沒有,雲水珠幫你減輕了重力,你如果再晚一分鐘跳下來,我就不會這麽快做出判斷。”

白衣人看他的眼神變得兇狠起來。

容遲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面無表情道:“你這裏已經好了,它們是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你這樣已經不算是人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

“你閉嘴!”白衣人憤怒的喊,剛才那一幕大概成了他的噩夢,以至于現在一點都不能提,“你才不是人!”

“我當然不是人,”容遲忽然一笑,不知道為什麽那笑看起來冷極了,“我還離開過這個世界,你做了這麽久的努力,卻一直沒有出去,但我出去過。”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這不可能!”白衣人大吼大叫,眼角抽搐,盯着容遲,他的眼睛好像在進行意識鬥争,一方面相信容遲的話,一方面又不信他,以至于眼神都是渙散的,“你如果出去,為什麽還要回來?”

“我說我拯救世界,你相信嗎?”容遲又近了一步。

他暗暗的使出鳳凰一族的空間囚籠的能力,試圖将白雲城城主困在其中。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白衣人的胸膛忽然蹿出來一道藍色的幽光,直接朝着容遲襲來!

容遲後退,傾斜上半身,卻沒有閃避,他身後是沈淵,而沈淵因為他的身體阻擋,并沒有看到這一幕。

他躲開,就意味着沈淵承受這道光的打擊,沒有時間給兩個人躲。

千鈞一發之際,他選擇替沈淵承受這道光。

然而沈淵動了,沈淵伸手撈住容遲的腰,上下翻轉,君為下,我為上,和他一起往地面墜落!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那道藍色的幽光,刺透了沈淵的心髒。

沈淵抽搐了一下。

“不——”容遲失聲,眼睛瞪大,無法置信。

兩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沈淵倒在容遲身上。

他試圖站起來,結果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試圖擡起來,頭微微向上,眼睛看着容遲。

然後一直維持這個姿勢。

白衣人從心髒這道光射出來,就變得一動不動。

容遲爬起來抱住沈淵,拍着他的臉,聲音中滿是後怕:“你傻啊。”

沈淵想要張口回他一句“你才傻”,跟他耍貧,但他沒辦法說話。

他的身體從內到外,都有一股阻力,那力量像是要讓他動不了,說不了,也看不到。

他本想要擡手去撫上容遲的臉,耍一下蠢,賣一下萌,然後插科打诨,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他倆再一致對外。

但此刻,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在阻止他的動作,于是他只剩下目光還在容遲身上,久久徘徊,不願離去,也不能離去。

容遲拍着拍着,發現他下手的地方變得硬邦邦的。

他這時候才來得及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比如沈淵的手指,比如沈淵的脖子,這時候他才看到,沈淵的身體漸漸變成了灰色。

那種石頭一樣的灰色。

他的身體在逐漸外顯石化,先是變得僵硬,然後開始變成石頭的顏色。

“不……不會的……怎麽會這樣呢?”容遲聲音中充滿了挫敗感,他猛地回頭,看到白衣人一動不動,連表情都還是維持剛才的表情,拿起刀擲到對方臉上洩憤。

白衣人的臉被這把刀打擊的直接塌了下去,此刻他像是紙糊的人一樣,脆弱的不堪一擊。

容遲摩挲沈淵的嘴唇,那裏似乎還有一些柔軟度,他親上去,親身感受了那裏由柔軟變作僵硬的過程。

怎麽會這樣呢?

從剛才那道光從沈淵的背後/射/進心髒,到現在近乎完全石化,時間過去不到一分鐘而已。

他一直維持那個跪着的狀态,想要觸摸容遲,卻再也摸不到。

容遲眼淚就那樣流了下來。

沈淵剩下還沒石化的地方也只剩眼睛了。

他試圖眨一下眼睛,讓容遲別為他擔心。

然而這個眨眼的功夫,讓他變成了那只眼睛永遠呈現閉合狀态的樣子。

這就像是一場天大的玩笑,但是置身在其中的人卻只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還有無盡的悲涼。

背負宿命的人,試圖拯救的人,還有只是單純陪着愛人的人……

白雲城城主的身體直接塌了下去,全身上下碎成齑粉,撒進泥土裏。

他的衣物之下,有一顆珠子,閃閃發光。

容遲空間困着的那團藍色的光在同伴的接引下,直接跑了出去。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容遲把石像抱在懷裏,一字一頓道,“屠戮我衆生者,我必将其斬殺至無處可歸,只得焚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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