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0

Chapter 20

周珩一頓, 意會了:“你不要告訴我,蔣從芸在偷人。”

“這不就是富太太們最有趣的生活日常麽?”程崎的口吻似真似假。

周珩随口接道:“哦,那是司機、保镖、管家、廚師, 還是健身教練啊?蔣從芸可沒這麽無聊,她就是要玩,也不會跟這些人。”

只是周珩剛說到這, 心裏卻突然生出另一個念頭。

程崎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提到這茬兒,他這是上趕着在給她送見面禮呢。

蔣從芸的确不是個無聊的人, 她也不會随意找消遣,可話說回來, 若是有意的呢,若是她在周楠申病卧在床之際, 已經在暗中尋求後路了呢?

又或者她野心更大, 想自己掌權呢?

這裏裏外外都需要有關系。

而建立關系的最佳途徑,無外乎就是情、權、錢。

思及此, 周珩說:“你的手伸的倒是挺長。既然你已經知道了, 不如直接揭開謎底吧。”

程崎卻一點都不着急:“不是我的手伸的長, 她的事我可沒興趣調查, 這全是巧合。你還記得我那幾個福利院的朋友麽?”

周珩過了下腦子,很快排除了正在坐牢的陳淩,和已經失蹤的外科醫生茅子苓, 随即想到一個人:“是那個在江城報社的林曾青?她怎麽會想到查蔣從芸?”

只聽程崎說:“自從六年前江城最頂尖的人物顧承文落網, 自那以後曾青就對這個圈子裏的人額外關注。而且顧承文也是周楠申和許長尋的故友,這可不是新鮮事兒。再加上子苓的失蹤和廖雲川有關,曾青為了探知子苓的下落, 就去接近廖雲川。這一來二去的, 就少不了出入慈心醫院, 結果卻被她偶然間發現,蔣從芸竟然跑去做藥流。”

藥流???

程崎的語氣輕貓淡寫,周珩卻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一時覺得荒謬,一時卻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起碼這是蔣從芸會幹得出來的事。

她可不會認為周楠申還有能力讓她受孕,也不知道是外面哪個男人如此了得,恐怕這事就連蔣從芸自己都是大吃一驚吧?

當然,這段話不只是“藥流”二字令人震驚,信息量也實在很大。

先說顧承文,這個人在落網之前,是江城商圈的No.1,他的事業遍布很廣,不僅掌握了江城大部分的地産,還有著名的“江城基因”和“江城藥業”。

顧承文生前,也的确和許長尋、周楠申,包括如今掌握江城化工業的霍廷耀私交頗深,幾人還會定期聚會。

周珩記得小時候曾被周楠申帶過去一次,親眼見過這幾位叱咤風雲的人物,當然還有顧承文那個青出于藍的女兒。

可就在六年前,顧承文忽然伏法,由他背後牽扯出來的案件一下子就攪起千層浪,不僅有害人不淺的基因藥,還涉及器官買賣、地産黑幕等等,一件件駭人聽聞,牽連甚廣。

自那以後,這個圈子裏人人自危,全都忙着摘清關系,自證清白。

再說林曾青,她是記者,對這些事敏感也是正常的,可她到底是記者身份,就這樣出入慈心醫院,窺伺這個圈子裏的秘密,難道就不怕将自己牽扯進去?

周珩捋順了思路,終于找回語言:“蔣從芸做藥流是什麽時候的事?”

“哦,過去沒多久,就前陣子。”程崎不緊不慢的應了,随即品評道:“要不還得說,你們城裏人會玩兒哈。”

周珩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說:“奸夫是誰。”

“那就要你想辦法去查了。”程崎全然一副愛誰誰的态度。

周珩知道問不出來,便将話題帶開:“說起來,你這麽神通廣大,怎麽會讓林曾青去犯險呢。廖雲川只是看着無害,他可不是善茬兒。”

要是真的無害,也不會在這個圈子裏混了,還這麽吃得開,令許景楓那麽信任他。

程崎說:“你怎麽知道我沒阻止過,可我說了她不聽啊。她和子苓自小關系最好,她自己又是記者出身,對這種事本來就敏銳,而且膽子大,我也沒辦法。”

周珩沒接茬兒,心裏卻在想,不只是林曾青,程崎的另外兩個朋友也都如此,茅子苓能和廖雲川扯上關系,說明她也不簡單,還有那個坐牢的陳淩,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進去的。

周珩這邊沉默着,那邊程崎忽然來了句:“想什麽呢?”

周珩醒了神,說:“哦,周楠申今天派了幾個任務下來,我正在琢磨該從哪個入手。”

程崎笑了聲,帶着譏诮:“呦,受到重用了,那我就祝你早日立功,早日上位掌權。”

這話剛落,電話就切斷了。

周珩瞪着手機安靜了一秒,将它扔在桌上,就環抱着雙臂思考着。

周楠申一口氣提了四個人,分別是許景昕、康雨馨和康堯。

還有程崎背後的人物。

康堯和康雨馨算是一條線,接近康雨馨,是為了藥方。

當然,也要防着她。

反過來,接近許景昕,是為了日後的鋪墊。

而許景昕過去的身份似乎也有大文章。

至于程崎那裏,他背後的人物必然是最難挖出來的,此事也不宜着急。

再說,程崎是這裏面最狡猾的,若是讓他看出來端倪,反而不好辦了。

不過這倒不是為了周楠申的交托,她自己也感到很好奇。

哦,最後還有一個人,米紅。

思路到這裏,周珩呼了一口氣。

還真是要麽閑着沒事幹,要麽事情就紮堆一起來,這下她可終于有事可做了。

……

不會兒,周珩換了身輕便的衣服,換掉了高跟鞋,改穿舒适的球鞋,翻出一個包就直接出了門。

等坐上叫來的車,抵達市區,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

周珩去了某牌的珠寶店,店裏沒有客人,只有擺在櫥窗裏的若幹首飾,原本應當擺放的手表架全都是空的。

這個品牌一向如此,也這樣的饑餓營銷制造出一種一物難求的表象。

品牌經理見來客是周珩,立刻将她迎進去,直奔後面的VIP屋。

周珩坐下也沒多言,更沒心情寒暄,品牌經理很快拿出幾盒珠寶和手表,說道:“周小姐,這只表是你上個月訂的,這些是新到的款式。”

周珩拿起自己定的那塊看了看,又試戴了一下,狀似不經意的問:“我媽最近是不是來訂首飾了?”

經理很快答道,說蔣從芸不僅定了,還訂了兩套。

周珩揚起笑,接過目錄樣圖掃了眼,心裏大概有個估價。

這兩年,周楠申病得厲害,周家的賬面上除了周楠申的醫藥費,就很少見到大額開支。

蔣從芸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也都是營造出一副不再留戀物質的模樣,也就是每個季度從品牌發過來的目錄上選幾件衣服,非必要場合絕不佩戴昂貴首飾。

其實剛才周珩也是随嘴一問,也是因為程崎的話受到了啓發。

她再回憶前段時間,蔣從芸還在Emma的店裏購置了不少衣服、首飾,雖然都比不上在珠寶店訂做的那兩套,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當時周珩并沒有當回事,只認為蔣從芸是太久沒有敞開了買買買了,壓力大,需要發洩罷了,這種事她也不會跑去和周楠申打小報告。

但如今想來,蔣從芸這麽捯饬自己,卻又不走周家的賬面,那這些錢是從哪裏來的?

又或者說,是誰給她買的單?

幾分鐘後,周珩将手表取走,還順便挑選了一套碎鑽首飾,克拉數雖不多,價格也算拿得出手。

随即周珩又叫了輛車,直奔宛新苑。

就在半路上,周珩給袁洋發了信息,說:“查查蔣從芸。”

袁洋似乎很是驚訝,立刻問:“那我應該從哪方面着手?”

周珩點了幾個關鍵詞:“男人、珠寶、銀行保險櫃、名下房産。”

袁洋也是個聰明人,很快就将這幾個關鍵詞聯系到一起:“呃,你的意思是,她在偷人?”

周珩不由得笑了:“還是個非常富有的男人。但我猜,他們做這種事一定很小心,不會留下開房記錄。她新購入的珠寶也不會放在家裏,一定會找個地方鎖起來。”

袁洋應道:“好,我明白了。”

過了片刻,周珩又将白天收到的某部門主管夫人發來的請柬,轉發給蔣從芸,随即說了這樣一句話:“這是今天收到的邀請函,可我趕不過去,又不想失約,讓對方以為我耍大牌。媽,要不你去這裏散散心?聽說主廚是特意請來的米其林大廚。”

蔣從芸大約是琢磨了片刻周珩的殷勤,半晌才說:“我倒是可以替你去,也可以代你賠個禮,不過你今晚有什麽事?”

周珩發了一個嘆氣的表情,說:“景楓放在宛新苑的女人有點問題,我去處理一下。你也知道,到了該清算的時候,總免不了來回扯皮,也不知道要耽誤多久。”

蔣從芸很快說:“那種上不得臺面的,和她扯皮都是給她臉,你可不要太戀戰。這樣吧,你盡管去辦,需要幫助就打電話給我。”

“是,謝謝媽。”

周珩難得的嘴甜,聽的蔣從芸是身心舒暢,也發了一個小表情過來。

其實這些年,周珩和蔣從芸的關系就是以這樣的方式保持着“平衡”,有時候親,有時候疏,尺度要掌握好,就跟拔河一樣。

蔣從芸這個人平時是很精明,可她也有弱點,只要他人給足了她面子,有好處想着點她,她就算心生疑惑,也會驕傲那麽一小會兒。

就好比說邀請函,周珩突然遞給她,她一定會起疑,可是無論她如何琢磨,都不會想到周珩是為了釣她的奸夫,只會認為是在變相的示好。

就這樣,周珩勾着唇角,随手一個轉發,就将邀請函的地址發給袁洋,同時說:“蔣從芸今晚會參加這個酒會。”

不用多說,袁洋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再一擡眼,宛新苑到了。

……

住在宛新苑東面的女人,就是米紅。

她不是許景楓在集團裏看上的第一個女人,卻是跟他時間最久的一個。

要說容貌和身段麽,米紅不是最出色的,可她手腕高,有一陣可是把許景楓迷得夠嗆。

周珩突然來到別墅,正在屋裏敷面膜的米紅可着實吓了一跳。

開門時,米紅和周珩打了照面,先是愣了愣,這才後知後覺的認出眼前人是誰。

米紅心裏沒底,将周珩迎進屋後,還一直在犯嘀咕。

等米紅從廚房拿出飲料,站在周珩面前,一時竟不敢坐。

周珩微笑着說:“坐下說吧。”

米紅這才疑惑的坐在對面,抿了抿嘴唇,問:“周小姐今天怎麽突然過來了?”

“自然是有事要找你啊。”周珩慢條斯理的“自責”起來,“你跟了景楓這麽久,我都沒有為你安排過什麽,現在想想真是不應該。”

一聽這話,米紅越發不踏實了。

周珩笑容不改,卻是話鋒一轉,開門見山地擺出幾條路:“這樣,現在有一個進演藝圈的機會,是個選秀節目,我可以把你推過去。你若是不喜歡抛頭露面呢,也可以去國外游個學,再順便看看那邊的房子,我全包了。當然,如果這兩者你都沒興趣,就喜歡宅在家裏,有個男人照顧着,那也好辦,江城的成功人士我也認識不少,可以幫你從中牽線搭橋。只要你看上的不是我和景楓兩人的爸爸,其他人都好說。”

這番話聽的米紅是心驚肉跳,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請她走路。

米紅的臉當場就變了,隔了好幾秒才輕聲說:“周小姐,是不是,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惹景楓生氣了?”

“這是我的意思。”周珩說:“你要是有更好的去處,需要我幫忙,也可以告訴我。”

“可,可是我……”米紅支吾了幾聲,說:“可是我不想離開這裏,不想離開景楓。我能不能問問他的意思……”

這些掙紮全都在周珩的預料之內,她也不不着急,只交疊着雙腿,雙手環在胸前,說:“現在我跟你聊的是敬酒,你選一條,我保準你得到的會比你想象的要多。若是你做垂死掙紮,或是想着坐地起價,那也不要緊,咱們就聊聊罰酒,我保準你失去的也會比你以為的要多。”

“我,我……”米紅的臉漸漸漲紅了,情緒也開始不穩,眼淚也被她逼了出來,“我到底哪裏做錯了,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周珩笑着欣賞她的演技,等她表演完一輪,這才撂下一句:“或者你先打個電話給姚總,問問下一步該怎麽辦?”

此言一出,米紅的動作倏地就頓住了。

隔了兩秒,她擦幹了眼淚,放下手,看向周珩時,已經換成另外一副表情,那裏面不僅有震驚,還有警惕。

“你都知道了。”

周珩只眨了下眼,開口時語調柔和:“我為你選的三條路,各有各的好處。出國游學,你可以擺脫姚總和許家。進娛樂圈或是再找下家,就等于換一個錢包,于你不虧。你幫姚總無非就是為了錢,現在問題我已經幫你解決了,總比我直接将你掃地出門來的實際。”

這次,米紅不再演戲,也不說話了。

她就那樣坐着,皺着眉思考着周珩的話。

其實這裏面的利害關系她也是明白的,周珩的安排的确是最好的。

半晌,米紅想清楚了,說:“我不出國,我就在江城,我選第三條路,但除此之外,我還想再要一個栖身之所。”

周珩微微一笑,一邊打開随身的包,從裏面拿出首飾盒,放在桌上,一邊說:“房子我可以安排,但條件比較一般,你這麽有本事,還有的是機會和時間賺來更大的。我勸你見好就收。”

米紅将盒子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套碎鑽首飾,六位數。

米紅沒看上,嗤了聲,将盒子放下:“這樣的貨色,我自己也買得起。”

“哦,是麽?”周珩又從包裏将她訂的那塊表拿出來,問:“那這個呢?”

米紅打開一看,當即倒吸口氣。

她抿着嘴唇,卻難以壓制住最真實的喜悅,雖然忍住了不笑,眼角卻已經彎了。

誰知米紅正要同意周珩的條件,就在這時,周珩将手機湊到耳邊,聲音平靜道:“你好,我要報警。有人拿了我剛買的手表,價值一百五十萬……”

米紅立刻起身,沖過去要搶周珩的手機:“你幹什麽!”

周珩卻在此時将手機拿開,同時讓她看到手機屏幕,根本沒有通話。

“連開玩笑的膽子都沒有,卻敢獅子大開口。”周珩笑道:“你該不以為我真的會報警吧?”

米紅驚魂未定,一下子懵了,竟說不出一個字。

就聽周珩說:“這件事根本見不得光,要是警察來了,知道你在這個屋子了嗑藥、勒索,後續一定很精彩。可惜,你不要臉,我還要,我不想因為要處理你,而被請去喝茶,上頭版頭條,也不會拿我們兩家的名譽和這種事綁在一起。”

米紅一屁股坐進沙發裏,盯着周珩:“你別得意,我知道許景楓很多事,你不滿足我的條件,我就把它們拿去變現。”

這一次,周珩直接笑出聲了:“你盡管去,我也贊成你去。”

米紅:“你少在這裏裝腔作勢。”

周珩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決定長話短說:“無論你把消息賣給誰,對方都一定會利用,到時候有一筆算一筆,你在江城絕對沒有立足之地。你傷害的是許景楓的顏面,打的是許長尋的臉,狼狽為奸的是姚家父女,你覺得你有什麽能力自保,還是你的退路足夠硬?”

聽到這話,米紅又一次沒了聲音,其實她也不敢真的拿去變現,這其中的尺度她還是知道的,若是一股腦的把她知道的都放出去,她只會死的很慘。

周珩見米紅臉色變了又變,似乎已經有了恐懼和退縮之意,便将剛才那盒首飾推到她面前,說:“聰明人上賭桌,是不會拿命換賭資的。”

這話落地,周珩便拿着包起身。

米紅的聲音追了上去:“我選擇出國,我……我要離開這裏!”

周珩腳下一頓,垂着眸子笑了:“你還真是明白。”

……

周珩慢悠悠的走出米紅的別墅,趁着車子還沒到,她就在人行道上溜達,感受着微風拂面的舒爽,嘴裏還哼着小調。

此時她的包裏已經空空如也,她買的那塊表,最終還是留給了米紅,用來交換米紅手裏的錄音。

那些音頻全是關于許景楓的,每次許景楓在這裏磕完藥,都會胡言亂語。

不過米紅是個謹慎的人,這些東西她并沒有交給姚總,還是給自己留了一手,怕的就是姚總物盡其用,不顧她的死活,直接把它們用在刀刃上。

而反過來,她每次只少少透露一點無關緊要的信息,如此才可以更長久的享受紙醉金迷。

周珩也檢查了米紅的筆記本、郵箱和雲端,确定她沒有留備份,所有東西都在優盤裏,這才将優盤揣進兜裏離開了。

她就這樣不緊不慢的往別墅的大門口走,又一個人平靜的站了會兒,腦子裏盤算着今晚赴宴的蔣從芸,以及周楠申交代的幾件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機忽然響起,将寧靜的氛圍徹底打破。

将手機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是康雨馨。

這麽晚了,康雨馨會有什麽事?

周珩眉梢一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許景昕,遂将電話接起:“喂?”

就聽康雨馨說:“我……我這裏有點麻煩,你能不能來醫院一趟,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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