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1

Chapter 21

在市郊一個陰冷的舊倉庫裏, 兩方人正在交涉,氣氛一時劍拔弩張,誰也不讓步。

你來我往之間, 言語越發激烈,完全不像是談判,倒像是掐架。

接着也不知道是誰先推搡了一下, 很快,兩邊的先頭人馬就叫嚣着纏鬥在一起。

直到其中一方開了一槍, 随即紛紛掏槍,勢要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不, 這根本不是談判,而是趁機找茬, 要将對方滅個幹淨, 恐怕雙方都是這麽想的,先殺人, 再搶貨或是錢。

當這個想法跳到鐘隸腦海中時, 他立刻尋找到遮蔽物, 随即四處張望, 像是在找什麽人。

不一會兒,他聽到有人在叫他,遂側頭去看, 那是他的同伴陸俨。

兩人的目光很快對上, 在暗中打了幾個手勢,一個說情況有變,另一個說請求支援。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也不知道是哪顆子彈打中了廢棄的金屬罐。

不過一秒的空隙, 那金屬罐就毫無無預兆的炸飛, 渾濁的氣體很快散開。

有人喊道:“有毒,快走!”

可惜已經晚了。

自這以後,爆炸聲此起彼伏,火星四濺,氣體遇到明火很快發生化學反應,出現越來越多的爆炸點。

倉庫的煙霧越來越濃,鐘隸用袖子捂住口鼻,艱難的在霧氣中尋找陸俨的身影。

可如今還站着的人所剩無幾,倒下的人不是被擊中,就是中了毒氣昏厥過去。

漸漸的,鐘隸也體力不支,他不僅覺得暈眩,仿佛還被什麽東西用力撞了一下,令他一下子栽到地上。

捂住口鼻的手松脫了,他沒了力氣,眼前焦距也逐漸失準。

這時,他隐約聽到在那團團迷霧和各種呻|吟中,傳來一道聲音,是在喊他。

“鐘隸!鐘隸!”

鐘隸很想應,卻根本使不出力氣。

直到有一聲爆炸聲響起,比之前更大,更劇烈,四周的雜物也開始燃燒,倉庫也逐漸蔓延成火海。

鐘隸意識模糊間,只覺得那些灼熱的氣體粘在他的皮膚上,他被包裹着,連氣都透不出來,随即從高處掉落一塊重物,一下子壓在他的腳上。

他悶哼一聲,只聽倉庫大門被人用力推開,發出聲音。

有人沖了進來,應該是來找他們的。

他們在濃霧和火光中搜索着,很快找到了一個,其中一人沖對講機叫道:“我們找到陸俨了,還沒找到鐘隸!”

對講機裏的人似乎說了什麽,他們便将陸俨先擡了出去。

可他們剛出去,下一陣劇烈的爆炸又一次來襲。

鐘隸周圍的火越燒越旺,離他越來越近,空氣裏的溫度幾乎要把人烤熟了。

不會兒,他就暈了過去。

……

鐘隸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救回來的,他只覺得疼,渾身都疼。

他的意識時有時無,有時能聽到有人說話,有時就只待在黑暗中,腦子裏回蕩着過去許多事,許多人。

鐘隸還記得,那個重要轉折點是發生在一個周末的午後。

那天,他到墓地給父母上了幾炷香,重新将掉色的字描繪了一遍,便一路駕車回到市區。

他父親早亡,母親于幾個月前病故,後來他就一個人生活,平日兩點一線,不是在警隊宿舍,就是去禁毒支隊訓練和執行任務。

這樣的生活,既簡單又充滿危險。

每一次執行任務,他們面臨的敵人都不同。

敵人狡猾多端,手段陰狠毒辣,全國每年都有幾百名緝毒警察犧牲在前線。

有的因任務而犧牲後,連墓碑上都不能留下字跡,家人也不能去祭拜,對外更不能暴露他們的名字,只怕販毒者會報複其家人。

鐘隸如今無父無母,一個人生活,獨慣了,也沒有什麽值得來往的親戚,就只有兩個朋友,陸俨和薛芃。

陸俨和他同在禁毒支隊,而薛芃則是刑技實驗室的痕檢員。

鐘隸總在想,若是有一天為禁毒事業獻出生命,那麽在這個世界上,會有誰在心裏祭奠他,又有誰能代他在父母墳前上柱香?

鐘隸一邊想着,一邊将車停穩,誰知剛下車,就有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迎上來。

鐘隸站住腳,下意識生出警惕,卻見為首的男人面帶微笑,上倆便問:“請問,是鐘隸鐘先生嗎?是許長尋先生叫我們來的。”

許長尋,這個名字鐘隸并不陌生。

這個人在江城叱咤風雲多年,多次上過財經新聞,同時也是他們禁毒隊的關注對象之一。

江城禁毒多年,至今仍有幾名重要毒販,因為缺少有力證據而逍遙法外。

上頭的意思是,放長線釣大魚,切莫打草驚蛇。

再往下追查下去,竟然發現這些毒販和許長尋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而事實上,就在幾個月前母親的病房裏,鐘隸也見過一次許長尋。

當時許長尋正要離開,和從門口進來的鐘隸剛好打了個照面。

不過幾秒,鐘隸就認出眼前的人是誰。

而許長尋似乎比他還要驚訝,看他的眼神也是古怪的。

直到許長尋離開,鐘隸走到母親床邊,本想問她,可母親卻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人有些迷糊,嘴裏還說着胡話。

她一會兒說“我剛才見着你爸了”,一會兒又說“我有個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鐘隸聽得糊塗,忙着安撫母親,就沒有問起許長尋。

而如今,許長尋的人找了上來。

為首的那個人說,鐘隸不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

鐘隸表面上未動聲色,心裏卻是暗暗吃驚的,只是他吃驚的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這些人竟然知情。

他是O型血,而他父親是AB型血,這一點他早就知道。

鐘隸靜等下文,直到那為首的人忽然來了一句:“我們已經做過鑒定,許先生也親自問過您的母親,證實您是許先生的兒子。”

自這以後,鐘隸的腦子裏就是嗡嗡的。

他盯着眼前這群人,沒有一句反駁,也沒有過激的舉動,他就只是皺着眉,消化着這些訊息,直到冷靜下來,開始思忖這件事的真實性。

再後來,鐘隸想起母親說的那句話:“我剛才見着你爸了。”

這是胡話,也是真話,是母親被病魔折磨的精神錯亂時,無意間透露的真相。

直到那些人準備離開,鐘隸終于開了口:“什麽鑒定都與我無關,這件事我不認,我的父母已經離世,我沒有其他家人。”

為首的那人似乎也料到了他不會接受,只說:“我們只是把話帶給你,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鐘隸根本不信。

翌日,鐘隸就将情況告訴禁毒支隊隊長林岳山。

這件事他經過一夜的思考,已經想得很清楚,紙包不住火。

事情若是真的,他必須要提前報備,而不是藏着掖着,處于被動地位。反過來事情若是假的,那這件事更要知會林隊,以防許長尋背後會有什麽陰謀。

當然,這件事是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許長尋并不知道他已經在禁毒支隊的關注名單上,他更沒有理由對一個緝毒警玩這一手,這是非常容易拆穿的。

林岳山得知此事之後,遠比鐘隸來的要震驚,他也沒有立刻給鐘隸答複,只讓他不要将此事對任何人提起。

鐘隸應了,心裏卻并不踏實。

其實他和林岳山心裏都有數,許長尋若是無意認他,也就不會去他母親的病房,更不會派人來告訴他。

這之後,恐怕還會有其他動作。

這件事過了不到一天,鐘隸就被林岳山叫到辦公室。

林岳山的意思是,已經和上級領導通過氣,他們也商量出一個結果。

其實鐘隸心裏已有準備,而他想的和林岳山所說的也完全吻合——卧底。

林岳山說,這項任務比較特殊,也不像過去那些卧底任務一樣隐秘,它是完全暴露出來的,因為許長尋知道他是警察,他不需要改換假身份。

許長尋要認他,是想用他,卻也會防着他,他們之間不會有真正的父子情深。

而這項卧底任務也沒有具體的開始時間,鐘隸更不需要改換身份,只要許長尋再度出現,他的任務随時都可以開始。

說完這番話,林岳山便讓鐘隸回去考慮清楚。

可鐘隸卻一動未動,就站在那裏,目光平定的說:“報告林隊,我願意接受任務!”

林岳山有些驚訝,因為鐘隸連猶豫都省了。

“你可想好了,這件事不僅艱難,而且還有危險,甚至會危及你的生命。”

鐘隸只說:“就算我和許長尋有血緣關系,我們也不是一路人,我們信仰不同。每一個緝毒警的目标,都是天下無毒,無論毒販是親人,還是朋友,他們都是國家和社會的危害,理應被除掉。”

……

時間一轉,很快又到了鐘隸和陸俨執行任務的前一天晚上。

任務內容就是,他們會在線人的安排下,僞裝成毒販裏的一員,前去某倉庫交涉。

而就在這天晚上,鐘隸和陸俨、薛芃三人,就在陸俨的小宿舍裏吃火鍋,這也是他們三人的傳統。

趁着薛芃去洗手間的時候,在客廳裏備料的鐘隸,突然對陸俨說:“等吃完飯,我送小芃回家的路上,就跟她表白。”

陸俨的眼睛裏有驚訝,也有一點慌亂。

可這些情緒很快就被壓住了。

鐘隸只笑着說:“過幾天咱們就去執行任務了,我想先把女朋友定下來,要不然等我回來,她被別人追走咋辦?”

陸俨垂下眼,半晌沒有言語。

鐘隸又道:“我知道,我是跟你說過要公平競争。所以要是我被拒絕了,那你的希望就很大了。”

這話落地,薛芃就出來了,他們的話題也到此結束。

只是這天晚上,陸俨異常的沉默寡言。

薛芃沒有看出異狀,因他本就不是個話多的人,鐘隸卻将一切都看在眼裏。

鐘隸若無其事的笑着,維持着往日陽光的人設,并沒有人看出來他的焦慮和不安。

事實上,他的心裏早已天翻地覆多日,每過一天他都在想,許長尋何時會出現,他的任務會在哪個契機點開始?

如此日複一日,他沒有一天睡得安穩。

直到這一天,在陸俨的宿舍裏,鐘隸跟他攤牌了。

而在回家路上,黑夜中,他就站在路燈下的黑暗處,叫住了薛芃,問她:“你能否做我的女朋友?”

但就在這個瞬間,就連鐘隸自己都不十分清楚為什麽要這麽着急。

他後來仔細想過,或許是因為他時間不多,将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失去眼下的朋友,他和陸俨的公平競争是否永遠都不會有結果。

他既不想失去朋友,又希望有一個薛芃這樣的女朋友。

也許再過不久,他會以其他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他會離開警隊,會與他們為敵。

而這層誤會可能要等到任務結束,或是等他犧牲以後,才會解開。

……

過去的片段在腦海中翻轉着,直到鐘隸在一陣劇痛中醒來。

他和陸俨一同執行的任務最終以失敗告終,也不知道是線人消息有誤,還是什麽原因,那兩方人馬根本無意交易,他們就是奔着要對方命,将錢和毒品全都獨吞的念頭去的。

誰知兩方人想到了一起,全都準備了槍支。

在爆炸和火光中,他被從倉庫後門進來的另一夥人擡了出去。

他們似乎早有準備,一早就備好了防毒面具和武器、裝備,同時也趕在警隊第二次沖進倉庫之前,将他找到。

他的腿被重物壓着,無法脫身。

他們就将他的小腿砍掉,将他送到醫院進行急救。

鐘隸大部分時間都是昏迷的,有那麽幾次清醒過來,都是因為止疼藥勁兒逐漸退去,身上劇痛難以遏制。

而他也在極度痛苦之中,看明白幾件事。

将他帶回來的人,為首的叫康雨馨,她是康堯的女兒,授意她的則是許長尋。

他身處的病房設備精良,看模樣不像是地下醫院。

能将他送到這裏而不驚動警方,說明這家醫院隐私保護非常到位,而且還和許家有很深的聯系。

至于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都和此前的想象相差甚遠,他真是做夢都想不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回歸”許家。

再睜開眼,他已經變成許景昕。

許景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藥勁兒又一次褪去,他在隐約間似乎聽到了開門關門的聲音。

有人來到床前,安靜的看着他。

他吸了口氣,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穿着防護服且戴着口罩的女人站在那裏。

她的眼睛裏有着驚訝,也有一閃而過的狼狽,以及不知為何升起的愧疚。

單憑這雙陌生的眼睛,許景昕就非常肯定,他不認識她。

她說:“抱歉,我吵醒你了。”

許景昕沒有應,他又閉上眼,一個人默默承受着痛苦。

這之後,又過了一天,他再度陷入昏迷,再度見到過去很久的畫面,仿佛還見到了父親和母親。

冥冥中,他有種預感。

或許此刻他的身體,正在經歷生死的考驗。

而他可能會因為并發症而死在這張病床上,而不是為禁毒而死。

……

許景昕并不知道的是,這天晚上十點,他在病床前見到的女人,此時剛趕到重症監護室外。

見到周珩,神情焦灼的康雨馨立刻應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煞白着臉說:“他的情況很不好,醫生的意思是,如果不繼續用藥,加大藥量,他恐怕撐不到天亮。但是……”

周珩問:“但是什麽?”

康雨馨垂下眼,聲音很小:“但是用了藥,也只有三成機會。藥勁兒太大,也會對他的身體造成重創,可能還會留下後遺症。”

聽到這,周珩反手抓住康雨馨,語氣倒是堅決得多:“那你還等什麽,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康雨馨擡起眼,那裏面有着慌亂,但更多的是驚恐:“這種決定怎麽能讓我來下?我是他的誰?萬一要是因為用藥死了,許家一定會找我的麻煩!”

周珩皺了下眉,問:“你不是有林明嬌的電話麽,打給她。”

康雨馨急道:“打過了,她說,說這件事她也拿不了主意,要去問許先生。可是這都過去半個小時了,她都沒給我回信。我再給她,她就關機了!”

周珩一頓,但很快就明白過來。

這就像是康雨馨不敢擔責任一樣,林明嬌同樣不敢。

林明嬌可是不止一次的告訴許長尋,許景昕沒有大礙,早晚能恢複,許長尋必然也多次囑咐,一定要照顧好他。

林明嬌滿口答應着,可是在具體實施上,卻是将所有都壓在康雨馨頭上,就是怕萬一有個不測,她也好找借口摘清責任。

如今林明嬌關機了,就讓康雨馨來拿主意,若是許景昕熬過去了,這件事自然可以翻篇,她們誰都不會告訴許長尋。

但若是許景昕沒熬過去,那林明嬌也有理由,就說自己手機沒電了,說康雨馨是私自做決定,在電話裏根本沒有提過此事,就只是報喜不報憂。

而剛才,康雨馨在情急之下恐怕也沒想過要錄音,事後必然說不清。

也正是因為想到這一層,周珩才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康雨馨要将她叫來。

這種事康雨馨不可能通知許景楓和許景烨,或許她也沒有他們的聯系方式,而且即便通知了,他們多半也不會理。

誰會在這種時候上趕着背鍋呢?

康雨馨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在電話裏沒有告訴她詳細情況,而是等她來了再說。

這下,她不僅摘不出去了,還能替康雨馨擋一道,再做康雨馨的證人,證實許景昕确實情況危急。

思及此,周珩沒由來的生出一點怒氣。

這都什麽時候了,人命關天,康雨馨和林明嬌一個個的竟然還在玩心眼。

人還沒死,她們就開始想着鋪後路了!

只是周珩生氣歸生氣,卻沒有當場發作出來,她閉了閉眼,等冷靜下來才開口:“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必須用藥。用了,許景昕還有機會活,不用,就是等死。”

這話落地,周珩也沒給康雨馨說話的機會,很快拿出手機,當着她的面撥打許長尋的手機。

可惜,電話無人接通。

再一看時間,許長尋可能已經睡了。

康雨馨見狀,當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周珩冷眼看着她來回走動,手上卻沒有停,一遍遍的播着許長尋的號碼。

若非她早一步聽說康雨馨的背景和如今的圖謀,如今見狀,恐怕還真會以為康雨馨是在為許景昕着急。

一旦許景昕死在裏面,康雨馨必然吃不了兜着走,那她要替父東山再起的籌謀就真的白做了。

周珩垂下眼,不再撥打許長尋的電話,很快走向重症監護室。

康雨馨始料未及,連忙跟上。

從裏面迎出來一位醫生,周珩上前便說:“可以用藥。”

醫生很快應了,不會兒,手術同意書也遞到跟前。

周珩沒有猶豫,簽了字。

直到醫生走進裏面,周珩腳下一轉,來到走廊的長椅上坐下,平靜得出奇。

康雨馨也來到跟前,不敢置信的問:“你怎麽簽字了,要是萬一……”

“從現在開始,就不要想那個‘萬一’。”周珩卻将她打斷,說:“你我都要期盼,他能挺過這一次。”

康雨馨說:“這是自然,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後果。”周珩扯了下唇角,卻是冷冷的,“你把我叫過來,不就是讓我和你一起承擔後果嗎?”

這一次,康雨馨沉默了。

她別開臉,隔了片刻才轉回來,說:“我承認,我是這麽想的,因為這件事我扛不起,我也輸不起。”

周珩冷笑着:“既然知道,那你還擔心什麽。現在字是我簽的,出了事,也是我去和許先生交代。”

周邊邊說便将手機拿起來,遞給她看,那上面有六個電話都是撥給許長尋的。

周珩繼續說:“我不是先斬後奏,也不是私自拿主意,我有打過電話請示,可他沒有接。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許景昕都等不了,所以我作為他的大嫂,只能先救命要緊。再說眼下這種情況,就算是許家人都來了,也只能簽字,難不成還要看着他死麽?”

周珩此言一出,康雨馨頓時沒了言語,她長長的嘆了口氣,在周珩旁邊坐下。

她們一個低垂着頭,一個安靜的看着重症監護室的大門,就這樣安靜了許久,直到康雨馨忽然出了聲。

“我也知道這件事沒有別的辦法,可這個決定我就是不能做。我不像你,你是周家人,你有底氣,你還有周楠申那樣的父親,而我的父親,他早就護不了我了……”

周珩沒有接話,如今已經簽過字了,她也靜下心了,這才開始思忖自己可能面臨的後果。

可以肯定的是,許長尋不會責罰她,許景昕和他沒有感情,而她做的決定也是出于先救人的立場。

再者,她這邊還有程崎這條線,以及周家,許長尋沖着這兩點也不會對她發難。

若是周楠申責問她,為什麽要摻和這件事,她也可以說,是按照他的吩咐辦事,是為了接近康雨馨,也是為了許景昕。

今天的事她若是不管,以後恐怕無論做什麽,康雨馨都不可能交出藥方。

可是反過來,今天她幫了康雨馨這麽大忙,就等于直接換取信任,日後再談什麽都好說。

想到這裏,周珩閉上眼,頭向後靠着牆。

也不知道怎的,當她将各種籌謀算計從腦海中清理出去時,第一個跳進來的畫面竟然是許景昕躺在病床上的模樣。

他分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他那雙眼睛,卻是那樣的堅定、平靜。

這樣的人,不該就這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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