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7

Chapter 27

就在周珩上周會的這天中午, 她的手機上意外的跳出一封郵件。

發件人單刀直入的表明了身份,還跟她約了午餐後在公司附近的茶室會面。

周珩只掃了一眼,就只身赴約, 之後便在茶室包間裏,和長豐集團龐副董的秘書單獨聊了十分鐘。

龐副董的職位僅次于許長尋,平日為人比較低調、內斂, 并不是外放的性格,更少有拉幫結派的事, 且辦事能力強,穩重, 反倒令人信服。

而今天在周會上,龐總坐在僅次于許長尋的位子上, 也就是許景烨的對面, 他全程都很冷靜,既沒有摻和孫總、方總之流, 也沒有在其他老總和股東認同她的話時, 而做出任何表現。

他安靜得就像是來旁聽的。

這樣一個人, 竟然會在周會之後讓自己的秘書和她聯系?

這一手周珩着實沒有料到。

哪怕是前一天晚上, 周楠申也沒有在電話裏預估到此事,更別說提起龐總了。

龐總的秘書也沒多言,只是将一張名片放在周珩面前, 說:“這是龐總的私人電話, 等有需要時,他會跟您聯系。如果您這裏有事情需要龐總幫忙,也可以打給他, 不需要經過任何人。”

周珩将名片拿起來, 對龐總的這個人都生出一絲複雜的感覺。

當然, 他這樣做事不僅講究,也很難讓人不重視他。

周珩将名片捏在手裏,問:“任何事都可以?”

“任何事。”秘書說。

周珩笑了,也聽到了秘書沒有說出口的潛臺詞——不同的事,代價自然也不同。

在這個圈子裏,不僅要聽別人說出來的話,更要聽別人沒有說出來的話。

越是複雜的人,用嘴說出來的話就越少。

至于龐總這個人,周珩只見過他幾次,知道許長尋器重他,卻也防着他,畢竟在任何一個公司,二把手都是最難的。

一把手下命令,二把手去執行,無論難度有多大,下面的人多反對,都是被夾在中間的二把手來承擔。

二把手最忙碌,做成了有功,做不成,所有鍋都是他來背。

當然,對一把手威脅最大的也是老二,“不進則退”這四個字更适用于這裏,要麽再上一階,要麽就走。

至于龐總,他穩坐這個位子這麽多年,既沒有“篡位”,也沒有滾蛋,足可見他的城府有多深,手段有多隐晦。

果然,存在即合理,長豐集團沒有一個人是擺設。

周珩不動聲色的将名片收下,又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

随即再看向龐總秘書,說:“我一定會好好利用。”

這話落地,周珩拿出自己的手機,又道:“咱們也加個微信吧,如果将來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需要傳達給龐總,我還是要麻煩你的。當然,若是你這裏有消息需要和我互通,也可以随時聯系。”

男秘書仿佛有點驚訝,只停頓了一秒,就拿出自己的手機。

……

離開茶室之後,周珩沒有立刻回公司,而是在附近閑逛了一圈。

說是閑逛,卻也沒有真的走心在看,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龐總的意圖,和他們之間能互相利用什麽。

首先是龐總接觸她的目的。

是投遞橄榄枝,還是達成同盟?

或許這兩者都不是,而是一種介乎于兩者之間的用意。

說是招納、籠絡,目前還談不上。

龐總必然知道,就算真的籠絡了,她也不會随意站隊。

至于同盟麽,那也是在雙方籌碼相當的前提下才會出現的關系,而她手裏的底牌并不多。

那麽,就是龐總看到了她身上一些額外的價值,不只是程崎這條業務線?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消息置換,或是有些事需要她做傳達,利用她的嘴說出去。

除此之外,周珩心裏也很清楚,這件事只是她和龐總之間的默契,無論未來是否真的能達成交易,它都不宜告訴第四個人。

比如,周家、許家。

比如,程崎。

她手裏的牌,有的程崎見過,有的周家見過,也是時候要培養一些只屬于她自己的籌碼,否則一旦将來發生變故和沖突,她在牌桌上就只有輸的份。

而一張有用的牌,是需要和它保持距離的。

只要不來往,就不會被人發現,不會被人防範。

想清楚這些,周珩腳下一轉,便往公司走。

在半路上,康雨馨發來消息,說了一段話,前面都是無意義的感謝,到後面才撂下重點,說是許景昕已經醒來,她将周珩當機立斷,救他一命的事告訴了他,他很感謝,想見周珩一面。

周珩玩味着康雨馨的“誇大其詞”,猜測這裏面多半七成都是水分。

她回憶着許景昕第一次醒來時的那種眼神,可是一點都不認為這是他會辦出來的事,再說他連許家都還不認,又怎麽會對她這個許家準兒媳婦表示親近和感謝呢?

恐怕就算她去了,見到的也是一個惜字如金的許老三,這表面上看似是康雨馨要拉攏她和許老三的關系,實際上卻是替自己拉攏、賣好。

當然,看穿歸看穿,周珩卻不打算駁了康雨馨的面子,很快回道:“好,那明天我過來。”

康雨馨發了個開心的表情,說:“那太好了,我這就告訴他。”

……

周珩在外面消磨到下午才返回部門,本想着不如早點回去養精蓄銳,順便再聽一次米紅的錄音。

誰知剛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就見上面堆了十幾個包裝精美的小禮盒。

周珩向四周看了圈,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過去幾年,她桌上可從沒出現過這些。

周珩随手拿起幾個盒子,抽出卡片看了眼,這些禮物不僅有同事湊錢一起送的,還有其他部門的主管,自然也包括孫總和方總。

別看周會上他們處處刁難她,私下裏該做的人情還是做足了的。

周珩不動聲色的掃了一圈,正準備去找一個紙箱子,将它們搬回去。

這時,姚心語拎着兩個品牌購物袋走了過來,并在周珩略帶疑問的眼神中,将那兩個空紙袋勾在手裏,直接遞到她面前。

周珩挑了下眉,和姚心語對上一眼,就将袋子接過來,同時聽她說:“袋子給你用,就省的扔掉了,太不環保。”

周珩險些笑出聲,只煞有其事的點了下頭。

然而當她展開袋子,卻聽到裏面“嘩啦”一聲,再低頭一看,袋子裏竟然還有一個袖珍的小盒子。

而此時的姚心語,已經轉身離開了。

周珩這回是真的笑了,好笑的笑,她将那個小盒子拿出來,打開盒蓋,看到一條某品牌的鎖骨鏈。

周珩拿出手機對着它拍了一張,就站在那裏發了條和她往日風格極其不相符的朋友圈,寫道:“一件意外的小禮物,比心。”

随即周珩就将桌上的禮盒逐一扔進袋子裏,拿着它們直奔地庫。

來到車邊,周珩又一次翻開朋友圈,瞬間看到幾十個點贊,和十幾條恭喜她“生日快樂”的,還真是門庭若市。

而其中一個點贊,就是姚心語的。

周珩将東西扔進後備箱,看着手機笑出聲,随即就聽袁洋問:“姐,笑什麽?”

周珩比了下自己的脖頸,問:“鏈子好看麽?”

袁洋抓了抓頭發,說:“還可以吧,我也不懂這些。”

周珩笑道:“姚心語送的。”

袁洋:“啊,她?”

隔了兩秒,袁洋醒悟過來:“哦,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現在是紅人了,姚家都來示好了。”

“錯,不是姚家來示好,是姚心語自己。”周珩邊說邊坐進車裏,“今天上午我才跟姚總互怼了一場,他才不會花這個冤枉錢。”

“呃,那姚心語圖什麽啊?”袁洋問。

周珩說:“她世故,有社會氣,卻又心思簡單,想用這個小禮物跟我修複一下關系,順便堵住我的嘴,不要将她的小秘密說出去。”

袁洋跟着問:“什麽小秘密?”

周珩笑了:“我也不知道。行了,開車吧。”

袁洋一時不解,卻沒追問。

等車子剛開上大路,周珩的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還是座機電話。

周珩将電話接起來,就聽對面說道:“你好,請問是周珩嗎?”

周珩應了:“我是。”

對方說:“我這裏是北區分局刑警隊,工號是……,給你打這個電話,是關于你之前的報警記錄進行一個回訪。另外,我們的同事待會兒會去你的公司,跟你當面了解一些情況,再做一份筆錄。”

要來公司?

那一定會造成震動。

周珩說:“我已經離開了。這樣吧警察同志,我現在就來北區分局,你的回訪和詳細筆錄,都可以當面再做。我作為報案人,非常願意全力配合你們的調查,也會盡可能提供資料,如何?”

回訪民警沒有異議,很快做了安排。

等電話挂斷,周珩對袁洋說:“你也聽到了,去北區分局吧。”

袁洋問:“要不要找韓律師?”

周珩笑道:“這點小事哪需要麻煩到他?而且警察和律師在很多情況裏都是對立的,我只是去提供資料,若是帶着律師去,就等于暗示給警方,我有秘密怕說漏嘴,需要一個律師随時提醒我,替我擋開麻煩。”

正說到這,程崎的微信對話框出現了一條新消息。

周珩随手點開一看,是一張幾乎能閃瞎人雙眼的電子賀卡,十分土味,很适合配上一句“網絡一線牽,珍惜這段緣”。

“……”

周珩覺得辣眼,将窗口關掉,眼睛又掃到許景烨的對話框,不由得想起他上午提過的“老地方”。

老地方、老地方,到底是哪裏?

周珩努着嘴,手指在手機上來回劃拉着,實在沒有頭緒,就只好問蔣從芸:“周珩和許景烨有一個‘老地方’,你知道是哪裏麽?”

不會兒,蔣從芸回了:“我怎麽會知道?日記本都給你了,這是你該做的功課。”

周珩說:“日記本裏寫的也是‘老地方’。難道你就沒聽她提起過?”

“她主意大,這種事怎麽會跟我說。”

蔣從芸語氣很差,顯然還沒有從被“毒打”的事情中走出來。

周珩笑了下,幸災樂禍的問:“那麽以你的經驗,如果你要瞞着其他人去會情人,會選什麽地方呢?既要隐秘,又要有情調。”

蔣從芸沒好氣道:“你少拿我尋開心,有本事你就去問許景烨。”

“我是可以問他啊,但這樣一來,你就不怕他懷疑我的身份麽?”周珩發了個十分欠招兒的表情。

這次,蔣從芸那邊安靜了好一會兒,周珩就耐心的等。

直到蔣從芸終于回了:“許景烨的第一棟私人別墅,是他成年禮物,他們去過幾次,可能是那裏。”

私人別墅?

孤男寡女,幹柴烈火,一點就着,他們那時候又都處于沖動的年齡……

“周珩”該不會已經和許景烨睡過了吧?

不,應該還沒有。

若是有,她應該會寫在日記裏。

周珩思忖片刻,點開許景烨的對話框,剛打了幾個字,卻又覺得不妥,又删掉。

她本想試探,看別墅是不是老地方,但以許景烨的聰明,肯定會覺出不對。

哎,真是鬧心。

正想到這,袁洋開口了:“姐,快到了,再過一個燈。”

周珩醒過神,擡眼一看,才發現前方不遠就是北區分局。

周珩嘆了口氣,将許景烨請出腦子,同時将難題推給袁洋,說:“你不用來接我了,幫我辦件事,找人跟着許景烨,看他今晚離開公司後去哪裏。這件事很重要。”

……

十分鐘後,周珩已經坐在北區分局的問詢室。

她面前放着一杯熱水,而她面前還坐着一位女警。

開始問詢的前幾分鐘,內容很簡單,無非就是身份介紹,事發經過的描述。

直到後來從外面進來一個身着便服的男人,看模樣像是不怎麽愛笑的人,生着濃眉大眼,長相周正,卻抿着嘴唇,皺着眉,卻不像是針對誰,而是一種習慣動作,令這張年輕的臉看上去成熟了好幾歲。

周珩不動聲色的掃過男人,男人也居高臨下的将她打量了一圈,還是以一種刑警的目光,在瞬間進行了審視、判斷、分析。

這種感覺周珩很不喜歡,卻沒有表露,只波瀾不驚的挪開眼。

這時,女警起身,叫了聲:“fu隊。”

男人只擺了下手,讓女警坐下,随即拉了把椅子在她旁邊落座,翹着二郎腿,雙手抱在胸前,說:“你們繼續。”

女警介紹道:“對了,這是我們fu隊。”

周珩對男人點了下頭,率先問道:“你好,請問貴姓?”

男人一頓,卻并不驚訝:“傅明裕。”

“哦。”

不是副隊,是傅隊。

周珩又将目光轉向女警,問:“剛才說到哪兒了?”

女警說:“說到前一天晚上你去別墅見了米紅,還将一套碎鑽首飾和一塊R牌手表送給她。”

“哦,對。”周珩很是平靜,“我離開的時候應該是十點來鐘,因為我不到十一點就回家了,之後再沒有和米紅聯系過。”

“你們是朋友?”沒等女警發問,旁邊的傅明裕忽然開口。

“不是。”周珩答。

“來往多麽?”

“很少,一個月都聯系不到一次。”

“既然不是朋友,聯系又少,怎麽會送這麽昂貴的禮物?”

“因為以後不會聯系了,那些是送別禮物。”

“送別禮物。”傅明裕重複這四個字,随即眉頭舒展,竟然笑了下,“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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