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8
Chapter 28
——有點意思。
傅明裕這話落地, 就又一次審視起周珩。
周珩不躲不閃,更沒有任何心虛的表現,平和的出奇, 這在刑警隊是極其少見的。
來這裏的人,要麽就是玩花樣,要麽就是慌張錯亂, 要麽是真的理直氣壯,或是憤憤不平, 很少有人如此的“置身事外”。
女警又問了幾個問題,周珩逐一答了。
傅明裕這時從褲兜裏摸出半包煙和一個打火機, 動作娴熟,都快送到嘴邊了, 這才擡了下眼, 仿佛想起什麽似的問:“介意嗎?”
周珩看着他,非常輕的點了下頭:“介意。”
傅明裕動作一頓, 又将煙收起來, 随即接過女警做好的筆錄, 一邊看一邊又提起剛才那茬兒:“你們不是朋友, 也沒有利益往來,為什麽送這麽貴重的禮物?”
周珩安靜了兩秒,在心裏瞬間做了權衡, 決定實話實說:“碎鑽首飾是我主動要送的, 就當是感謝她這段時間以來對許先生的照顧。至于手表麽,原本是我給自己買的生日禮物,沒想到米紅看見了, 說她想要, 我就給她了。”
在做筆錄之前, 周珩已經登記過身份證,傅明裕也會看到她的生日就是今天。
碎鑽首飾購買日期是米紅身亡前數個小時,顯然是為了送給米紅而臨時購入。
至于那塊手表的訂購日期,是在一個多月以前,登記身份是“周珩”,若是她告訴警方那時候就有請米紅離開的意思,手表的登記身份寫米紅即可,而且手表和碎鑽首飾的時間相差太久,無論如何都解釋不過去。
聽到這裏,傅明裕擡起頭:“周珩女士,你是否被米紅敲詐勒索?”
周珩明白傅明裕的意思,這樣的事換做誰都會覺得不對勁兒。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那既然沒有,為什麽她說喜歡你新買的手表,你随手就送了?這可不是一般的禮物,它的價值是人民幣一百五十萬。”
這話落地,屋裏安靜了好一會兒。
周珩沒有眼神閃爍,只是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傅明裕,随即說:“傅警官,也許你對我們的圈子不太了解,但有個道理,我想大家都能明白,那就是誰也不希望自己的隐私被外人兜售出去。”
傅明裕“哦”了聲,接道:“你的意思是,米紅有可能将你的隐私兜售出去。”
“不是我的隐私,是我未婚夫許景楓的。或許這裏面還會包括一些長豐集團的商業機密。”周珩說。
傅明裕跟着說:“所以你送給她一塊表,就相當于一次性買斷的封口費。”
周珩笑道:“‘封口費’我認為并不貼切,這是對米小姐過去的努力工作表示感謝,應該叫辛苦費。”
傅明裕也跟着笑了:“可你剛才說,米紅會兜售許景楓先生和長峰集團的商業機密,于是你就給了她一塊價值一百五十萬的手表。周珩女士,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被死者米紅敲詐勒索。”
周珩非常認真:“沒有。”
一陣沉默。
傅明裕的眼睛眯了起來,周珩始終保持着微笑。
片刻後,周珩選擇将沉默打破,她前傾身體,将自然交握的雙手搭在桌面上,問:“傅警官,你是不是在懷疑我?”
傅明裕說:“只是例行詢問。周女士,你是最後一個見過死者的人,我們也希望能多跟你了解情況。只要你所言屬實,就會對我們的案件調查有幫助。”
周珩話鋒一轉:“那天在案發現場,我聽到你的同事說,初步判定死者是死于毒品吸食過量。那些毒品與我無關,我既沒有毒品來源,更不可能給米紅提供。我和米紅之間的确發生過交易,但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我只是恰好在她死亡前幾個小時去了別墅,留下一盒首飾和一塊表。若是真有敲詐勒索的事情發生,這區區不到兩百萬,也犯不着我殺人滅口。反過來,若她的死和我有關,我也會在報警之前将我的東西拿走。”
這些說辭原本就是周珩想好的,再加上她思路清晰,口條順暢,在這樣一番慢條斯理的坦白和分析之後,聽上去非常有說服力。
說到這,周珩漸漸收起笑,又道:“人民警察是非常偉大的職業,關于你們的影視和書籍我也有看過一些,知道‘凡經過必留痕’的道理。若是我心虛,意圖掩飾什麽,我一定會在現場做點小動作,同時也會留下新的證據。可我相信,你們驗出來的所有與案件有關的痕跡,一定與我無關。”
……
十幾分鐘後,周珩離開了北區分局。
傅明裕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手裏夾着一支煙,腦海中卻依然盤旋着她最後那些話。
這個女人不僅出奇的冷靜,而且反應很快,是見過大場面的,或許還有和警方打交道的經驗。
當然,以她的身份,八成在來之前也請教過律師的意見,既然敢這麽直接的挑破所有窗戶紙,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絕對無辜,另一種就是演技一流。
事實上在這個案子裏,無論是現場的證據還是傅明裕的直覺都告訴他,米紅的死大概率與周珩無關。
可是要調查這個案子,又非常需要周珩的配合。
而周珩,顯然隐瞞了一些事。
傅明裕正想到這,辦公室的門敲響了,進來的正是剛才負責筆錄的女警,名叫鄭欣。
鄭欣将門關上,來到桌前就開始彙報工作。
首先就是毒品這塊,已經交給緝毒大隊來跟進,但聽那邊的口風,似乎要問禁毒支隊的意思。
至于命案這部分,經過刑技檢驗,已經證實米紅确實是死于吸毒過量,而且現場沒有找到其他人的痕跡,說明她那時候只有一個人在屋裏。
另外,別墅大門口和別墅前後的監控,也都拍到了周珩出入的畫面,與她在筆錄中提到的時間完全吻合。
聽到這,傅明裕立刻發現問題:“詢問支隊的意思?那些毒品來源有可疑?”
鄭欣說:“我問過毒檢那邊,他們說驗出來濃度非常高,比在米紅卧室裏找到的其它毒品的濃度都要高出幾倍。以她當時的吸食量,是一定會致命的。”
濃度已經到了致命的地步,米紅卻還要按照往常的量來吸食?
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則就只有一種解釋——米紅根本不知道濃度有變。
那麽,那些高濃度的毒品是被人調換了,還是米紅補貨的時候買錯了?
高濃度的毒品在黑市是極其稀缺的,價格也十分昂貴。不少毒販為了獲得更大的利潤,還會将一些粉狀的東西摻入毒品混着賣。
按照目前初步屍檢結果,再看米紅卧室裏找到的毒品樣數和毒品數量,這些都說明她是一個老手。
那麽在進貨的時候,米紅大概率是不會買錯毒品的,就算買了高濃度也知道要先稀釋。
這麽說,毒品被人調換過?
這邊,傅明裕梳理着邏輯關系,那邊,鄭欣将痕檢那邊的初步驗證結果逐一告知,說是在米紅的卧室裏只找到兩個人的指紋,除了米紅本人的,就是許景楓的。
鄭欣說:“許景楓的行蹤我們也調查了,就在案發當日,他就離開江城了,至今未歸。傅隊,要不要聯系……”
“不。”傅明裕擡了下手,打斷鄭欣,“不要打草驚蛇,他早晚得回來。等到時候将人帶過來,做個毒檢。”
只要抽取頭發絲驗一驗,就知道許景楓有沒有吸毒。
“是。”鄭欣應了,随即又問:“傅隊,你是不是懷疑周珩?”
傅明裕說:“從證據上看,事實似乎就像是她說的那樣,她只是恰好在米紅死亡前幾個小時見過她。但凡事都有萬一,只要她有機會将高濃度毒品送進米紅的家,咱們就不能将她排除嫌疑。所以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調查毒品來源,從源頭上追溯都有誰接觸過。”
鄭欣跟着點了下頭,說:“對了,傅隊,剛才技術打電話過來,說是在米紅卧室裏找到的錄音筆,裏面的東西都被清空了,只有一小部分可以恢複,他們還在整理。”
傅明裕問:“那其他的電子設備檢查過麽?”
“都查了,删的幹幹淨淨,技術正在想辦法。而且有意思的是,米紅在格式化的時候,周珩應該正在她家裏。”
傅明裕先是挑眉,略感驚訝,随即笑了:“看來價值一百五十萬的交易,找到了。”
鄭欣問:“那我們下一步要不要追這條線?”
傅明裕想了下,說:“暫時還不能動,經偵那邊昨天跟我打過招呼,說許家這條線他們一直在接觸。這部分線索,我們還得碰個意見。将來就算要動,也是禁毒、經偵和咱們一起三方協作。”
鄭欣問:“這麽說,米紅案的背後還牽扯了很多東西?”
傅明裕吸了口氣,将煙屁股按進煙灰缸,說:“表面上看,是命案,事實上卻有可能挖出蘿蔔帶出泥。”
……
另一邊,周珩離開警局,沒有走遠,就站在路邊等車。
正值下班晚高峰,車子來的有些慢。
周珩無聊的站了會兒,就見到許景烨的微信發了過來,問:“聽說你早就離開公司了,是不是已經到了?”
周珩一頓,回道:“還沒有,我剛才去警局做了一份筆錄,可能要晚點。”
“筆錄?還是那個案子?”許景烨問。
周珩一邊虛應着,一邊給袁洋發了信息:“許景烨那裏調查的如何?”
袁洋很快回了:“姐,剛要聯系你。手下人一直跟着他,發現他先去買了蛋糕和紅酒,然後又開車去了聖光高中。這會兒人已經進去了。”
聖光高中,那不就是他們上過的私立學校麽?
可是許景烨比“周珩”大了幾歲,他們不是同級生,最多也就是個校友,難道那時候許景烨就經常去學校找“周珩”?
哦,也不無可能。
“周珩”大概就是高中時期和許景烨好上的,她在家裏也曾見到他們親親我我。而“周珩”平時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許景烨若是想見她,去學校接她也很順理成章。
周珩正想到這,她叫的車就開到跟前。
周珩坐上車,将地址改為“聖光高中”,随即就給許景烨發了條微信說:“太久沒回去了,都不知道那裏變化大不大,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進去。”
許景烨回道:“你只管來就是了,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學生們都回家了,後校區沒人。我在後門給你留了門卡。”
周珩不再多言,只回複了一個表情。
直到七點多,車子來到聖光高中的後門。
周珩下了車,又看了眼許景烨發來的圖片,按照圖片很快在後門地上撿起一張卡。
她将門刷開,就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後校區走。
校區裏很安靜,路燈已經亮起,路的兩旁樹木郁郁蔥蔥。
周珩走得很慢,一踏進這裏就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寧靜的世界,又好像有種錯覺,仿佛回到了十幾歲時。
其實那時候她的日子并不好過,在學校是被人指指點點的私生女,偶爾還會有霸淩事件,可是相比之下,她卻覺得在這裏并不算壞,起碼不必像在家裏一樣精神緊繃,處處提防。畢竟學校那些針對她的人都是頭腦簡單之輩,真正複雜的人,是不會當面的流露出惡意的。
周珩邊想邊走,不知不覺的就來到多功能教學樓附近。
這是聖光高中投資最多的一棟建築,也是學生們最常活動的地方,前門有十幾節臺階,白日采光很好,有不少同學會坐在臺階上嘻嘻哈哈。
周珩踩上臺階,繞到前門,剛走了半圈,就見到臺階上最高一層坐了一個人。
燈光将那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也見到了周珩,起身時,似乎笑了下,遂拾級而下,緩步朝她的方向過來。
周珩一頓,眯着眼睛望着越來越近的許景烨,腳下也沒有停,以同樣的速度靠近他。
而就在這一刻,她還生出某種錯覺,以為自己就是“周珩”,以為他們都只有十幾歲,一切都沒有變過。
她甚至有些感動,想不到“周珩”那樣嬌縱的性格,竟然還有許景烨惦記着她,記着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片刻間,許景烨來到她跟前,踩下最後一個臺階,與她對視。
他說:“我開始還以為你忘了老地方是哪裏,還擔心來着。”
路燈下,許景烨笑容溫和,平日看上去有些陰郁的五官線條也因這個笑而舒展開。
周珩忽然有些恍惚,直到他走近了,張開雙臂,将她圈進懷裏。
她又瞬間醒了過來。
周珩只輕聲說:“我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你都這麽大了,還玩小時候的浪漫。”
說到這,她輕輕将他推開,笑問:“你是空手來的麽?”
許景烨一頓,這才後知後覺的說:“哦,我買了蛋糕,來。”
說話間,他從善如流的牽着她的手,一步步往臺階上走。
等來到最高一節,許景烨将蛋糕蓋子掀開,露出裏面迷你尺寸的生日蛋糕。
周珩坐下來,等他插上蠟燭,便假模假式的雙手合掌,閉着眼,開始對着蠟燭許願。
——希望我能早日找到害死母親的幕後指使者和兇手。
——希望我早日上位,找出長豐集團的陰謀。
——希望惡人們一起毀滅!
周珩默念之後,再睜開眼,将蠟燭吹滅。
再一擡眼,就聽許景烨問:“許了什麽願?”
周珩睜着眼睛說瞎話:“世界和平,國泰民安,家族興旺。”
“撒謊。”許景烨笑了。
周珩十分坦白的點頭:“是啊。我真正的願望是,要成為周家的掌門人。”
回應她的是一聲輕嘆,許景烨垂着眼睛,一邊切開蛋糕,一邊說:“果然,你的願望裏沒有我。”
有你才可怕。
周珩跟他玩起文字游戲:“不敢有,也不能有。”
許景烨沒應,只安靜的擡眼,将分出來的蛋糕遞給她。
周珩接過,就聽他說:“早晚會有的。”
“那就早晚再說。”周珩應了,将蛋糕送進嘴裏。
“這麽無情。”許景烨的語氣并不落寞,也不沉重,仿佛只是陳述事實。
周珩便開始與他“交心”了:“景烨,你是知道的,我如今處境艱難,這才稍有點起色,令公司開始重用我,就有好幾個跳梁小醜争搶果實。現在的我,沒精力也沒時間去思考風花雪月。”
“我知道。”許景烨說:“你說的是方總和孫總他們。如果你需要幫助,我可以出面擺平。”
周珩搖了下頭:“我自己的戰場,我自己可以搞定。不過有一件事,我還真需要你幫我個忙,跟我說一次實話,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許景烨似乎有些驚訝,也隐約意識到周珩要問的事不簡單。
“什麽事,你盡管說。”
周珩盯着他的眼睛,借着昏黃的路燈,她在那裏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和一點類似期待的東西。
“米紅吸毒的事,是不是和姚家有關?”
許景烨問:“你怎麽會這麽問?”
“米紅是姚總派到許景楓身邊的,你不會不知道吧?”周珩卻不答反問。
許景烨吸了口氣,倒也沒打算否認:“我一早就知道,而且每隔一段時間,米紅就會将消息報告給姚家。”
周珩笑了:“那就是了。姚總用人不可能不調查背景,米紅有毒瘾,姚總一定知情。更有甚者,米紅的毒品來源是姚總提供的,他是在利用毒品控制米紅。”
聽到這裏,許景烨擰起眉頭,垂下眼似乎在思忖什麽。
然後他看向周珩,說:“我倒不這麽認為。”
周珩問:“怎麽講?”
許景烨說:“姚總辦事是不太規矩,但他膽子也沒這麽大。你應該知道,我大哥一直有嗑藥的習慣,我想姚總之所以選中米紅,也是因為她是同道中人。至于你說利用毒品控制米紅,我覺得他沒這麽深的城府。”
這倒是。
其實周珩也只是瞎猜,将所有可能性都假設一遍。
這一項的可能的确微乎其微。
“你怎麽會突然問起這些,是不是那些警察刁難你了?”許景烨忽然問。
周珩垂下眼,煞有其事的嘆了口氣:“米紅的死是因為毒品,我又是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人,換作我是警方,我也會懷疑。”
許景烨安靜的看着周珩片刻,随即說:“你突然說起這個,倒讓我想起一點。”
周珩問:“是什麽?”
許景烨說:“米紅每次透露消息,其實都不是經過姚總。”
不是經過姚總?
那就是……
周珩恍然道:“是姚心語。”
這是她完全始料未及的。
許景烨點頭:“她們很熟,而且這個人還是姚心語安排的。”
姚心語安排……
電光火石間,此前的一些片段,很快在周珩腦海中閃現。
“要不然那些你不希望被人知道的事,也會傳遍整個集團。”
“我說,你做事怎麽這麽不小心呢。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總要有個底線吧?”
那天在姚家,她就是這樣試探了姚心語,而姚心語當時極度的不自然,極力在遮掩,好像真的以為米紅告訴她什麽事了。
于是到了第二天,姚總就跑到許長尋面前告黑狀。
當時她還覺得奇怪,想不到姚總會這麽沉不住氣,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就上蹿下跳。
若說姚總是想利用米紅的死,來惡心她,以及趁機扳倒許景楓,這是異想天開。
案件是要講證據的,不是靠嘴上的栽贓。
許景楓再不濟,也是許長尋的兒子。
再說,這次的事可能會牽連甚廣,小就是一個人的事,大就是整個集團的事,就連林明嬌平日和許景楓那樣不對盤,都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姚總急個什麽勁兒,竟然連大局都不顧了?
如今想來,似乎姚心語和毒品,才是姚總最心虛的點。
……
這一晚,周珩睡得并不踏實,腦子裏鬧哄哄的消化着白天的訊息,好似梳理了一些,可是一覺醒來,卻又陷入混沌。
趁着洗澡的功夫,周珩還在想,以姚心語的城府和性格,她會和毒品沾邊嗎?
姚心語利用毒品控制米紅,這可能嗎?
真是有點扯淡了。
周珩走出淋浴間,将頭發吹幹,又換了身便服,随便在廚房裏找了點東西塞進肚子,就捧着熱茶看了會兒早間新聞。
她給林明嬌發了微信請假,等新聞結束,就叫車去慈心醫院。
之後的一路上,周珩仍在想這件事,卻遲遲沒有透露給袁洋。
她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在微信上戳了程崎一下,問:“你覺得姚心語這個人怎麽樣,實話實說。”
果然,程崎一貫的不正經,一貫的喜歡繞圈子,上來就反問:“你這話,是要給我拉媒保線?”
周珩沒心情開玩笑,飛快的說:“如果我告訴你,米紅的毒品來源,很有可能與姚心語有關,你怎麽想?”
“不可能。”程崎就三個字。
和她想的一樣。
不會兒,程崎又問:“哪兒來的消息?”
周珩說:“許景烨。”
程崎發來一個哈哈笑的表情:“你信他?”
周珩說:“不信。但這的确是一條新思路,我想你幫我調查一下。”
回應她的是一連串省略號。
程崎說:“吃飽了撐的。”
然而隔了幾秒,他又來了句:“行了,記在本上了,這都是欠我的。”
周珩這才笑了,同時回了一個小表情。
說話間,慈心醫院到了。
周珩下車,直奔五樓。
剛來到重症監護室外面的走廊,康雨馨便迎了上來。
周珩笑了下,正要開口,目光就掃到另一邊長椅上坐了幾個人,一個個西裝筆挺,神色凝重。
周珩挑了下眉,就聽康雨馨說道:“你聽說了麽,霍家老大出事了。”
哦,不是和你有關麽?
周珩心裏略過這句話,面上卻裝着洋蒜,小聲道:“聽說是車禍,也不知道人現在怎麽樣了。”
康雨馨說:“還在觀察,說這幾天很關鍵。”
周珩掃過康雨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還真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随即話鋒一轉,問:“對了,老三怎麽樣了?”
康雨馨露出笑容:“大有起色,他早上精神也不錯,醫生還沒有給他用藥,他這幾個小時都是清醒的。醫生說,咱們可以進去十五分鐘,但是只能一個人,至于他願不願意開口說話,這我也說不好,你也知道,他的傷勢很嚴重。”
周珩應了:“嗯,我明白。”
其實哪需要十五分鐘呢?
周珩原本就沒打算打攪許景昕,最多就是進去看一眼,走個過場,算是回應康雨馨的安排。
她一邊如此想着,一邊在醫生的安排下換上防護服,随即就走進上次的病房。
……
病房裏很安靜,床前還有一張圓凳。
周珩将自己的動作盡量放到最輕,上前幾步,遂深吸一口氣,将目光落在這個男人的臉上。
這張臉大部分都是包着的,他看上去和上次沒什麽差別,那雙眼睛依然閉着,呼吸平緩,安靜的仿佛已經睡過去了。
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周珩沒有像上次那樣無措,也沒有急着離開,在某個瞬間,她還忽然升起某種感應。
而與此同時,那雙眼睛也睜開了。
他的眼睛裏一片清明,瞳仁深處是一貫的冷漠。
周珩吸了口氣,沒有躲閃,正想着第一句該說點什麽,這時就見許景昕的嘴唇似乎張開了。
周珩一頓,這才注意到他嘴唇上的幹裂,再一轉頭,看到旁邊的棉簽和水,便将棉簽沾濕了,輕輕塗到他的嘴唇上。
等這個動作進行到一半,周珩又是一頓,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周珩輕咳一聲,将棉簽放下。
許景昕卻在此時開口了。
周珩開始沒聽清,猶豫了一瞬,将耳朵靠過去,就聽到他說:“為什麽要救我。”
周珩坐下來,以最輕的聲音回答:“從關系來說,你是許景昕,你大哥叫許景楓,我是他的未婚妻,算起來也算是你的大嫂。我知道你不認許家,但就算你不認,就算你是陌生人,我也不會見死不救。”
許景昕沒有回答,卻從鼻子裏發出一道氣音,仿佛冷哼,透着不屑。
周珩卻沒有絲毫介意,反而因為他這點情緒,而意識到他并非表面上的那樣冷冰冰。
周珩笑了下,說:“我以後有時間,會經常來看你。不過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因為同情,也不是礙于你的身份,而是你這條命是因為我才救回來的,這算你欠我的,我也得時刻記着,盼你早日康複。”
說這話時,許景昕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
半晌,他又一次動了動嘴唇,說了兩個字:“名字。”
“周珩,珩是王字邊加一個行人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