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八
苦花出去了好一陣沒回來,我想她是在大儒爺爺家訴說得太久,不去管她,我也困了,就先睡下。因為吸取先夜的教訓,免得又跟她吵鬧,就不敢闩門,只是把門掩起來。
但是一上了床,卻因混亂的思緒泛起,并未睡着。過了一陣,我聽到苦花回來,進入了她睡的那個房間。房間裏響動了一陣,耳聽得息靜息了一會,卻又聽得她開門出來,徑直來到我的房門前,聽到門“嘭”的一聲大響,她猛地撲了進來。原來她以為我會像先夜那樣闩上門,所以用大力去推,卻不想門應手而開,整個人失去重心,屋裏沒亮燈,黑古隆咚的,這一下她沒把頭撞到屋裏的家具上,沒撞破頭就算萬幸了。
黑暗中,我不由得“撲嗤”一笑。她不由惱怒地說道:“你好歹毒!故意放人家的‘飛機’。想要謀死我光明正大的來,不用耍這種手段……!”
我難得的開心一笑:“是你不準闩門的嘛!自己害自己,還要來怪我!”
苦花可沒心甘情心思跟我說笑,原來她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跟我說的。只聽她頓了頓,調勻了呼吸,搬了根長板凳在我睡覺的床前坐下,一本正以地說道:“吳水山,我們不要吵鬧了。看在我們十幾年夫妻的份上,我們把話好好地說清楚好不好?”
我沒好氣的回敬她說:“有什麽好說的!你不是到大儒面前去說我變态,想要把我沉仙人潭嗎……”
“你別把我想那麽壞。我在大儒的門前想了很久,我終沒進去……我思來想去,我想得你兩句真話……”
“你想要兩句什麽話?你說吧!”
苦花鄭重其事的說:“那你說,我到底有哪點不好?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沉吟良久,我說:“你沒做錯什麽。”
“那麽,自今年以來,你不要我,對我那麽冷淡,那麽厭惡我,是為什麽?”
“這?……”我想不出來該怎麽說。我不能親口承認這個事,可是我又實實在在是這樣。
“不承認是吧?不承認就算了。這個本來也是說不清的。那麽,你和吳良甫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真的愛他?”
“我?……”我的腦袋裏心緒翻滾。從昨日晚開始,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這是一個遲早要面對的問題,看起來回避不是辦法。我沒接她的話,我默認了。
“你和他還能不能分扯得開?”
我搖搖頭,說:“不能。”
苦花不由淚流滿面:“我原還指望你能回頭,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我強捆綁着你,只能使你痛苦,你也會更恨我。我們好聚好散……我也不要你打發錢……兒子,我不給你,免得被你帶壞了,害了他們。從今以後,你無論做什麽,我都不管……你也可以搬到山上去。不過有一條,你欠別人的錢你得去還。我不給你還帳……”
她等了一會,我沒有回她的話,她回她的房間去了。
要解脫了。我躺在床上想,此時我沒有難過,心裏反倒有一絲的暢快。
既已把話說明到了這個份上,我就幹脆無所顧慮。第二天,苦花又帶孩子回了娘家。我一個人在家,我遏止不住對甫叔的思念,特意到山上去了一趟。來到甫叔的石屋前,但見屋門緊鎖,一如我們離開時的樣子。甫叔出門之時,也把一個鑰匙給了我。我掏出鑰匙把門打開,來到屋裏,小屋裏的一切我都是那麽的熟悉。就是不見甫叔的身影。我留戀着屋內的一切,久久不願離開……
當天晚上苦花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在自家的屋裏過,也不見有一絲的孤單,反倒有一種從所未有的自由。
第二天一大早,我還沒開門,苦花就回來了,喊開門,我正奇怪于她這麽早回家。她出奇地平靜的對我說:“今天是民政局的工作日。我叫小海小洋在我父親家裏不回來了。我們就去辦理手續吧。”
我沒想到她是這麽風風火火,說離就離,反倒有些驚愕。但驚愕也只是一瞬之間。随即我就答應了她。
我和她一路同行,別人也不知道我們是去做什麽。來到鎮上,坐上最早的一趟班車,到得縣城,縣民政局的婚姻登記處我是來過一次的,不用問人直接就走到。婚姻登記處剛開門,我們是第一個到的。像上次一樣,工作人員只簡單詢問了一句“為什麽要離婚?”你只需簡單地回答一句“性格不合”,他們也不多說你什麽,就指示你去打印協議書,照半身照,出示身份證戶口簿結婚證等等。一切流程我都熟悉,不到半個小時,我們就把一切手續都辦完了,當拿到了那本小小的證書,我的心裏泛起一種分說不清的味道……
回鎮上的時候,我和苦花仍坐同一班車。我不理她,各自分開。苦花說:“你不要做出這樣子。不要讓別人都知道。更不能讓孩子們知道。你替我保守下來好嗎?以後你打算怎麽辦?”
“出去打工罷!還能怎麽辦?”我真佩服她能裝得這麽鎮定。
“要不要在家裏過年呢?”
按照協議,房子是不屬于我的了,全給了她,因為我需要支付孩子的撫養費,而我現在身無分文,只能把該我的一份家産和房子全作數給了她。以後我的人生就注定了是個流浪漢。
我不想再和她住在一個屋裏。
也許只有甫叔的石屋子才是我眼下的寄身之所……
回到家,我帶了自己的一點簡單衣物就出了門。出了這個家,我就沒有了退路。前路茫茫,一如這冬日的霧霾——灰暗、迷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