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
我和甫叔傍晚時分才到達鎮上。我們是故意選擇這個時候的一班車。現在我們倆個可以說只能像老鼠一樣的不能見人。整個王板橋鎮上不能說人人都認得我們,至少也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那天在圍觀過我們。我們兩個在人群中一出現,只要有任何一人認出我們,一聲咋呼,我們立刻就要可能被人群包圍,說不定又會遭至一頓圍毆,那不死即傷,是肯定的結果,在我們沒被鄉人們遺忘之前,我們是必須非常小心的。雖說公安局沒有沒有對我們定罪處理,但是這些把我們當做怪物,當做過街老鼠的鄉民們是不管這些的。因為這個地方早就有怨殺和槍斃同性戀者的先例。
到了天完全黑了下來,我們才走上了回家之路,我們新買了一支小充電光一前一後的走,路上也不打話,兩人心靈的默契也使我們不需要多說話。
到達石屋子的時候,已是近子夜時分了。石屋的門鎖着,所幸我們的鑰匙是在出門時藏在屋外的石縫中的,如果像以往那樣帶在身上,在那麽多人的撕打中,就被打掉了。我們開了門進屋,全身的疲勞和心靈的極度受傷,使我們什麽都不管不顧,兩人一頭倒在床上,就此沉沉地睡了過去……
此刻,我們不管身體的傷還在隐隐作痛,心,也還在絲絲揪痛。我多願這一覺睡過去就是永遠,永遠的睡下,睡到天老地荒,從此不再醒來……
這一覺睡得真沉,我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什麽時候,只是覺得全身癱軟,頭昏欲裂,口幹舌燥,幹得眼裏似要冒出火來,嘴裏一邊含混不清地說起了糊話。腦袋依稀記得是在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記得我們被人毆打,被人捆綁,被人關押,也好像是和甫叔回了家,回家途中的一些經過也還模模糊糊的。但是忽然一下,我伸手從床上摸去,甫叔卻不在我身邊,只剩了我一個人睡在床上,我心大急,心想甫叔去了哪裏呢?這半夜三更,黑咕隆冬的,于是我翻身爬起,在屋裏尋找起甫叔來。我摸索着點亮了煤油燈,在屋裏一照,沒見到甫叔的蹤影。我掌着燈滿屋子四處去照,象找根針一樣,把屋子所有角落都照了,床上的被也掀了起來,就是不見人影。這會去哪呢?會不會出去了?想到此節我的背皮就發了麻!這一個老人,又沒有光,眼睛也沒我好,這要是一個不小心摔着跌着,抑或跌落山崖,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擎着燈出了門,順着屋後的那條路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大聲的呼喊:“甫叔——甫叔——!”也沒見甫叔半點回聲。
我只好走得更遠,走着走着,感覺天就朦朦胧胧的有些亮光,只是被一層濃厚的霧裹着,似明似暗,迎面一人,飄忽而來,卻是一名仙童,手執一柄拂塵,頭上挽個小髻,眉心間點粒朱砂,明眸皓齒,清新可愛,當下的我面前合什一揖:“你是吳水山吧?小仙等你多時了!”我疑惑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叫水山?”
童子道:“是‘情帝’叫我來接引你歸位的!”
“‘情帝’?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之個名字呢?”
童了笑道:“你是凡昧小民,一向生活在俗世間,與‘情天恨海’隔了九重天,如何能夠聽說。只因情帝今日偶然翻看‘情簿’,看到你是世間一癡情男子,與你的甫叔癡心相愛,被世俗不容,備受磨難,靈魂出竅,特命小仙前來接引歸位……”
童子這麽一說,我大略懂了,原來是我的靈魂游離出世,來到了俗世之外的另一個境界。我不禁問道:“敢問仙童,這裏是什麽地方?”
童子仍是帶笑說道:“這裏是‘情天恨海’!這是從古以來,世上之人,用情至專者的最後歸宿。無論帝王将相,還是豪門大戶,凡民俗子,也不論男女之情,男男之情,女女之情,如果兩人癡情相愛,終死不悔,那麽靈魂歸位後,就進手‘情天’,位列仙班。如果是用情不一,始亂終棄,抑或一廂情願,并未得到對方呼應,或自殉殉情,為情冤死者,靈魂歸于‘恨海’,終身經受煎熬—、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敢問仙童,那我是要歸于何處?”我急切地問道。
童子笑說道:“你歸于何處,小仙暫不知道。但‘情帝命我把你帶到‘情天’去。”
是“情天”,那我才松了口氣。我跟着仙童飄飄而走。一路上腳不着地,只是踏着腳下的雲層,薄薄的雲霓在面前缥忽,缭繞,雲層中泛着淡紫色霞光,俄見遠處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築,金磚金黃色瓦,光芒奪目,就像影視劇裏看到的天宮景致一樣。一路上,仙童跟我有說有笑:“等下到了‘情天’,我把你送到‘斷袖司’去,到了那裏,你就能看到自古以來‘斷袖門的先靈們都地那裏……”
我不懂什麽“斷袖”的意思,問“為什麽要到‘斷袖司’而不是別的什麽‘司’呢?”
童子笑道:“你不知道‘斷袖’的意思嗎?”
我說:“我是不知道。正要請教。”
童子說:“這是古代漢哀帝與董賢的故事。董賢任哀帝朝的‘賢人’一職。一天,董賢被哀帝過路時看到,就問:‘這是賢人董賢嗎?’左右答曰是。哀帝就将董賢帶到後宮,封以侍郎。從此形影不離,夜夜同床共被,男歡男愛。有時白天也是床上共眠。有一次,哀帝和董賢一起睡覺,哀帝的袍袖被董賢壓地身體下面。哀帝恰好有急事上朝,又怕驚醒了董賢,就用劍割斷了衣袖。這就是‘斷袖’的由來。後世就以此來說男人與男人的相愛……”
言說到此,我又疑惑的問道:“但不知那斷袖司主卻是誰在任職?”
仙童道:“自然是董侍郎了!”
“那為什麽不是哀帝呢?是他揮劍斷袖呀!”
仙童笑道:“哀帝乃帝王之身,是十八羅漢轉世,卸位後是要回到他原來的位置上去的,他是不能地去作這個司主的。”
“哦,原來是這樣!這麽說我和我甫叔的相愛也是自古以來的依據的了?”
“這是當然。正是因為你和你甫叔的相愛是真心的,所以‘情帝’的情簿上才有記載,今日因你意外身亡,靈魂無依,‘情帝’才命小仙前來接你歸位。你在這裏報到之後,斷袖司主會對你進行發落,你或者是安坐你的位置排班就位,列于仙班,從此永不受‘情’字之苦。或者是選擇投胎轉世,再世為人,又開始經歷下一輪的沉淪之苦……”
我不由心內歡喜道:“原來如此!但不知我的甫叔是不是已經先到了這裏?”
仙童說:“這個,小童也不知道。”說着話不知不覺就已到了斷袖司,進入琳朗滿目雕刻精美的大門,一派氤氲之氣頓時使人神清氣爽,通體舒适,心曠神怡,小仙童低首垂眉禀道:“禀告司主,下民吳水山帶到。”只聽頭上有人發聲道:“你可以下去了。”小仙童轉過身就出去了。
只聽頭上的那個聲音又說道:“吳水山,不用害怕,你擡起頭來!”這聲音慈祥溫和,就像甫叔平時和我說話的聲音一樣,我不由擡起頭來,一眼就看到高高殿堂之上的那個人身穿古代服裝,頭上只盤了一個古裝劇裏才能看到的那種發髻,年約二十四五歲,面容姣美,端的是一位絕色美男。我從原先與小仙童的說話中已知曉這就是古代著名的斷袖的主人董賢。但是不明白這董賢何以經歷了幾千年的時光還是這麽年輕,一點也沒被時光的打磨變得老态龍鐘呢?
同時,高高在上的那個斷袖司主也是微微驚訝:原來凡世間也還有這等清秀之人?更難得的是他也是我輩中人!
只聽斷袖司主言道:“吳水山,本司查得你為本斷袖門中一絕癡情種。但你陽壽未滿,只因意外病亡,本司尚可助你返陽,再續你與你叔吳良甫之情緣。現下你可自己選擇,是歸位、轉世為人、或是還陽……”
我沒有猶豫的問道:“那我的甫叔呢?他也來了嗎?”
“他還有二十幾年陽壽,現在還不能來。”
“我要還陽!我要找到我的甫叔,我要和他在一起!”我沒有半點的猶豫,強烈的願望沖口而出。
恰在這時,我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聲:“水山——水山——”聲音悲切而凄涼。這是甫叔的聲音!甫叔在一聲緊似一聲的呼喊!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轉世!我不要歸列仙人!”
“那好!你回去吧!”斷袖司主手一擡起,一股大力向我送來,我的身子“騰”地一下就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