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的确,三妻四妾是挺有那麽點兒味道。◎

36

下午兩三點鐘,最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餘琅易擰好剩下一顆螺絲。他穿着黑色背心,後頸窩處被陽光曬得,如麥色一般打着淺淡光澤,窄悍的腰脊處也濕了汗。

直起身來,看到那邊唐鷺正站在幾個大學生的車外面,找人給她吹眼睛。

小劉劉邊吹邊說道:“進沙子了就是麻煩,要不你用礦泉水沖洗一下,這樣好的比較快。或者蓄上一點兒眼淚,潤一潤也會好很多。”

唐鷺撫着眼睛,眨了眨眼皮說:“要不我還是先蓄點眼淚,潤一下吧。”

餘琅易猜她該是被風吹進沙子了,便走過來關切道:“膈不膈,給我看看。”

他高展的身軀俯下,小心揩起唐鷺的下巴湊近看。大抵是陽光的熱度促進了血液循環,他的唇因着天熱而顯得更為潤澤,高鼻濃眉貼近,英武如軍士的氣息。

而犀銳單眼皮下的眸,卻如少年專注,那般澈亮地凝着唐鷺看。

仿佛寵溺、全身心都關切着人的樣子。

唐鷺就看得很難受,她多麽地愛這個男人呢,可他三番五次地自打臉給她看。面具一層層地剝下,最後剝得除了英俊表象,其他唐鷺都分辨不清了。

就算是餘琅易在青梅竹馬的比對之後,終于選擇了自己,唐鷺也沒有什麽高興的。他在和她的這二年多裏,也仍同時在與另一個女人。所不同的只是,那個女人在國外,她在國內,而現在那個女人回來了。

所以一切一切好像便都能說通,他為何上個月忽然在床事上變得勁烈,做出各種讓人害臊的肆意,他為何突然帶着香水味回來和她吵架說分手,他為何半個月厭棄不理她,又為何忽然“不行”……卻都是他在做抉擇。

唐鷺看着他隽逸的臉龐,眼淚越發往外冒。

她就故作尋常地說道:“餘琅易你別看我,眼睛進東西本就怕對視,被你盯得我越流眼淚了,還是先上車吧!”

不願跟他站在這裏,頂好快點坐回各的位置圖清淨。

Advertisement

餘琅易沒多想,都知道這女人一和自己親近就心跳怦然,他便牽住她的手說:“那就先上車,等一會再看看。”

又對衆人笑道:“車修好了,各位哥們繼續上路。”

然後大家又各回各車。從玉門關到哈密自駕500多公裏,中午出發,得要晚上六七點到地兒,到那還得找旅館住,路上就不耽誤太多時間了。

坐到車上,餘琅易扭頭看了眼唐鷺,關切道:“還痛不?湊過來讓老公看看。”

說着長臂兜過她的小肩,溫柔而溫存。

唐鷺就很難過,越發不想和他親近。卷着膝蓋縮到位置上,往車窗那邊靠過去說:“你開車,我先睡一會。”

每次吵架都像掉層皮,和他鬥嘴分分鐘被激到氣絕。

她得先蓄蓄能量,然後怎樣跟他攤牌。鑒于他的辯駁功夫,她至少得把自己問的話條理捋清。

餘琅易只當這姑娘累了,便騰出手,把音樂調到輕柔舒緩的最低音。

又給她蓋了一件自己的灰色休閑外套。

車行了不多會兒,他手機響起語音通話提示,他拿起來看,是周太後。微微蹙了下眉,正要開接,結果又挂斷了,變成電話打過來。

這是有多急。餘琅易即便在國外,也保留着國內的電話號碼,一般沒事,周太她不打“跨國漫游”。

餘琅易看了眼唐鷺,怕打擾到她,便剎了車去到外面接聽。

門虛虛地掩着,唐鷺眼角餘光看到男人隽挺的身軀,走向路邊的戈壁裏去。那硬朗線條的短寸,後頸與寬肩的偉岸,彌漫着荷爾蒙的氣息。她猜着應該是周太後打來的,他似乎很放松,一手插着兜,一米九的身高顯得倜傥而矜貴,莫名有着自己陌生的氣質。

她不想聽,卻又忍不住悄悄支起耳朵。

電話接起,餘琅易才緩緩喚了聲:“媽,周太,我這會在外面自駕旅游,你火急火燎又催什麽債。”

餘琅易雖然“不回國”,可每個季度需要上繳的利潤分成比例一毛錢不能少。是以他經常一空閑便對着電腦刷刷算算,處理各項瑣碎,只是唐鷺看不懂罷。

這個二兒子,從小天性冷情,跟誰都不親。生得恁般隽朗,按說該迷倒一大票女孩子,可身邊愣是連只母蚊子都緊缺。而且又再很小被接到老爺子身邊去,跟在東北學了幾分倜傥痞氣,周太早就習慣他這副慵慢疏朗的樣子了。只在電話裏怒氣質問道:

“好啊,餘琅易,琅易仔,長本事了啊。我盼着你這快到結婚的年紀了,你突然抛棄糟糠女友,換了個新對象,出息了!”

餘琅易沒料到是這個事,還以為又催他回國的。

他估摸着是換頭像被看到了,但被知道就知道,在他決定放棄追查老Q、與唐鷺繼續下去的時候,他就沒準備再把這事兒隐瞞,早晚都攤牌了。

餘琅易籲了籲嘴角,便應道:“什麽叫糟糠,你說是翟欣吧?我跟她就當年出國時談了幾個月,知道的人沒幾個,早都分開多久了。現在這個女朋友談了兩年多,感情融洽,正準備過陣子帶回去給你瞧瞧,周太你又突然整的哪一出?”

哦霍,還反問我整哪一出?周超蓓的聲音蠻好聽,只被餘父寵慣得,一般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冷冷一聳肩,笑道:“早都分開多久?你先別給我扯這些,我可知道你上個月和這個月都還和人家欣欣待在一起。好你個餘琅易騷操作,我電話一接通,人家欣欣哭得梨花帶雨,還不忘給你說好聽話、幫你開脫。你爹活了半輩子也沒能你這操行,你哥更是一個女朋友從初中談到現在仨孩子了,餘家多好的基因就被你個花心大蘿蔔破壞。”

周硯戦三個孩子,那是因為其中一對是雙胞胎。

餘琅易蹙着濃郁的劍眉,任憑周太比叨比叨,他估摸着這陣子怕是她男人他父親太讓着她了,沒讓她能吵起來。

他便哂唇淡笑答:“那是我爹癡情,我理智。我爹再好的基因,也沒見你有多珍視他。我上個月和這個月是見過欣欣她,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早都分手了,當年也是她先提出的,不知道怎麽的你會和她扯上聯系。”

其實餘琅易戀愛不太想先扯上家境和家庭,雖然當年學校裏很多人因着他氣質斐然,略帶厲痞,而多有猜測,但很少人知道他根底。只他也不願在背後置喙翟欣。

不管她翟欣出于什麽出發,終究她的确在他心裏有過超然的位置,始終是有些不一樣的。

周太怨怪道:“還好意思提這個,你神龍見首不見尾,我一年難得見你幾回面,要不是打聽到這個女朋友欣欣,我還挖不到你消息。我問你,那姑娘是不是三,三進去插足的?喜新忘舊,這事你必須給我交代清楚,否則別讓她出現在我眼前!”

餘琅易真是和周太說話就吃力,當下應道:“三你個狗頭三,我跟她光明正大處的。我現在外面旅行,等過兩月回去,再和你們慢慢說清楚。”

“嘟”,摁斷了電話。也不管那邊喂喂,便往車子走回。

戈壁靜谧,風聲唏噓,雖然他那邊離着有一些距離,可唐鷺還是若隐若現聽出了一些。聽到什麽三,糟糠女友,這個月和上個月是和她在一起,等等之類的,她的心已經平靜了。

哪怕那個“三”太戳人心窩子,此刻的眼淚都已經收斂了進去。不像剛才,忍不住直往外冒,還要扯謊進沙子。

但剛才,她才不是因為愛,她絕不。她只是因為太意外了,僅只意外。

她本以為的他冷情守欲,不受外界誘惑,原只為了他的那個青梅竹馬罷。而唐鷺,果然是其中曲媚讨歡的小女配。

難怪後來的這段時間,他很少回家,還以為是住在酒店呢。卻是他高中時的女友從國外回了國內,兩頭應付,難道不應該區分一些時間嗎?

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是那個背地裏卑鄙龌龊偷人食的存在。忽然說起這個“家”,都覺得好諷刺。

她剛才在論壇搜了一圈關鍵字:男朋友出軌,男人腳踏兩條船怎麽辦。答案都在說男人做了虧心事,一般都會有幾種表現:

比如,在船事上變得特別殷勤。原因有幾點,一,遇到了更新鮮的身體和情趣,開啓了這方面新的興致,回來意猶未盡地找你繼續探索。二,因為在和另一個女人逍遙快活之後,回來帶着本性的一點愧疚感,想要通過性事上的殷勤讓你滿足,讓心靈平複。三,想證明自己還是能和你繼續的,雖然和別人發生關系了,更新鮮也更有趣,但不會因此而甩了你。雖然你已經寡淡,但他仍然還能和你做得下去,他是個靠譜穩當的好男人。

又比如,身上出現奇怪的痕跡,陌生的味道。

或者,忽然對你變得很大方,給你卡,給你買昂貴首飾、好吃的東西,特別關注和惦記你。尤其,莫名其妙特別怕你出軌——因為他們自己先出軌了,所以就變得異常敏銳和敏感。

更過分的有一種,直接冷臉冷暴力,希望通過冷漠的态度熬到你自己說分手,或者幹脆直接說分手。

又或者,很久都不碰你一下,忽然變得“不行”,且各種冠冕堂皇并惹人心疼的理由。

總之,種種的種種,和餘琅易近期的表現,無一條是對不上的,幾乎條條都符合得完美貼切。

唐鷺聯想到餘琅易這兩個月來的舉動,從上個月他突然失去禁欲感般的情事起。經常陌生又肆意的動作發生,唐鷺那時還以為他忽然男人勁熱烈起來,羞赧得沉迷,想來從那時起就變了。

他哪怕現在可能最終選擇了她,唐鷺都可以假想,是因為餘琅易離不開和她開的船。因為餘琅易每每使壞時說過,沒有女人能像唐鷺那樣柔得水花肆意,媚得奶糖飄香。他離不開她,只是惦記此番。

她已經想好了,這次沒必要哭,她方才或許因為意外而掉了幾滴眼淚,但絕不是難過,她這次會很冷靜處理。

聽到餘琅易開車門回來,她便抱着自己的小雙肩包,雙目潋滟地凝着前方大路。

餘琅易擱下手機,凝着她笑笑:“家裏太後打來的,看我換了頭像,問我是不是換女朋友了。我給她解釋了一番,說過段時間有空帶你回去看看!”

烈日耀灼,透過窗玻璃依稀撒在唐鷺側着的美顏上,這個角度看她,臉頰粉嫩如蘋果,唇也尤嫣紅。

唐鷺淡漠地說:“阿姨是太後,那你就是皇帝了,的确,三妻四妾是挺有那麽點兒味道。”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謝謝寶寶們支持,筆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