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草摩佐一直認為自己已經遺忘了，忘記了過去的自己，忘記了不堪的過去。
可是他錯了，即使再怎麽想要努力，只要被人碰觸，只要被人所那樣的對待，自己的身體就能做出誠實到令人可恥的反應。
此時，草摩佐坐在紅葉的房間裏，那一剎那的流淚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勉強露出笑容接過紅葉遞過來的茶杯，“謝謝。”
“沒事啦~~”，紅葉緊緊挨着草摩佐做了下來，雖然知道他不會回答，紅葉還是想問，“出了什麽事？”
草摩佐瞥見不遠處的鏡子，他的左眼已經恢複了正常，于是搖了搖頭，“紅葉，我沒事，只是沙子進了眼睛裏而已。”
草摩佐站了起來，他知道紅葉也許不會相信這麽愚蠢的借口，但是他不想說。
草摩佐從來沒有什麽同伴，更不要提夜總會裏曾經朝夕相處的前後輩。他一直以來都是孤身一人，沒有可以商量事情的對象，也沒有可以互相抱怨的朋友。
草摩佐以為自己可以向亞修傾訴這一切，可是他驚恐的發現，他仍舊畏懼着，抗拒着與人的接觸。
那樣的自己實在太過肮髒了……草摩佐這麽想着，對別人什麽都說不出口。
就在草摩佐起身之際，紅葉忽然拉住了他。
“我就在這裏”，紅葉用力的拉住他的衣角，迫使他低下頭來，“我就在距離你如此近的地方！！”
草摩佐的眼中倒影出紅葉小小的身影，與年紀不符的是，紅葉臉上露出了異常堅定的神色，“佐佐，你早就不是孤獨的一個人了，從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嗎？”
嘴唇微動，草摩佐幾乎就像這樣告訴紅葉了，但是他還是搖了搖頭。
“這樣很讓人心急的呀！！”紅葉纏着草摩佐，“快告訴我嘛~”
“紅葉…你還太小了”，草摩佐固然感激紅葉，但是他不認為現在的紅葉會接受現實。想到紅葉也會疏遠自己，用異樣的眼光注視着自己，草摩佐的勇氣便漸漸的越縮越小。
“我不小了”，紅葉看到草摩佐不以為然的樣子，嚯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推倒了草摩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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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要啊~”，以前總是草摩佐給紅葉搔癢嘻嘻，現在卻反過來了。
聽見草摩佐難得一見發出了膽怯的聲音，紅葉覺得越發有趣了，于是他一邊撓着咯吱窩，一邊說道，“怎麽樣？~準備告訴我了吧？”
“啊哈哈~恩~啊~不行~~~~啊哈哈哈~繞了我吧”，草摩佐想要擺脫紅葉，可是紅葉總是纏上來，怎麽也甩不掉，紅葉靈活地跳來跳去，讓草摩佐笑到沒了力氣。
“投降吧~！”紅葉嘿嘿的笑着，總覺得平時的立場倒了過來。
草摩佐面上浮現了漂亮的緋紅色，他喘着氣說道，“投降了…”
真是不可思議，他之前還覺得對誰都不可以接觸得太深，但是紅葉完全打消了他這樣的想法。
即使在十二生肖中，紅葉也是極為特殊的。他不像由希那樣自憐自愛，不像阿夾那樣自暴自棄，不像紫吳那樣深不可測……紅葉的心十分柔軟，他的堅強讓草摩佐自愧不如。
紅葉總是笑着，即使他曾經深深的受傷過。紅葉仿佛有一種魔力，能讓他身邊每一個人開心起來。草摩佐很想知道，當紅葉和母親揮別的時候，他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樣的滋味呢？
“我都希望我們一起幸福，希望我們一起快樂，總是你支持着我，我也想幫上你的忙”，紅葉真希望就這樣能看透草摩佐心中隐藏的秘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紅葉…”，草摩佐嘆了一口氣，卻還找着借口，“我想這不在你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難道他可以老老實實的告訴紅葉，他小時候在那種地方所受的非人待遇嗎？十幾年來他所帶上的假面具，為的就是掩藏他只能屈于人下的真相，那種屈辱，即使現在的草摩佐都不想去回憶的。
“你怎麽知道我不能接受？”紅葉很快的回答道，“你都沒有試着告訴我。”
紅葉小跑着擋在門上，他的目光誠懇而不容草摩佐逃避。這是紅葉第一次如此固執地做一件事情，他有一種感覺，如果此時此刻草摩佐不告訴他，也許這一輩子他都不能接觸到草摩佐心底深處最為害怕的東西。
“紅葉…”，草摩佐的口氣就像在哄一個孩子一樣，試着勸說他。
“我不小了，請告訴我”，紅葉搖着頭，試着不讓草摩佐那懇求的眼神迷惑自己，“還是說，我不值得你依賴嗎？”
“不是的”，草摩佐一說出這句話就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了，不是不想要依賴紅葉，而是不想要依賴任何人。那些過去是難以啓齒的，這也是他作繭自縛的根本。因為太過在乎，所以無法釋懷。
“說出來，你就可以跨越它，不是嗎？”紅葉明白那秘密無法傾訴的痛苦。
“跨越它…”，草摩佐再一次被紅葉的話給打動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如果紅葉你願意聽的話…”
“願意願意！！我很願意！！”紅葉抱着沙發墊坐回了草摩佐身邊，他臉上的表情是認真的，并不是帶着聽故事那樣的随便态度。
“好的”，草摩佐頓了頓，似乎是不知道從哪裏說起一樣，他沉默了些許，紅葉沒有催促他，只能耐心的等着。
草摩佐，不，故事的開頭，他還叫做顧佐。據說這個名字，是夜總會的經理起的，因為送他來的女子姓顧，而她将年幼的孩子放在了大門的左側，這就是顧佐名字的來源。
顧佐對于自己的母親沒有太多的記憶，只有一些殘缺的畫面，有一些是快樂的，有一些則是灰暗的。
從真正懂事起，他就和許許多多的少年、少女關在一起。每天的目的只有一個，達到老師們所定下的目标。也許稱那些人為老師并不确切，因為除了教顧佐和孩子們怎麽樣保持體形、身體的柔軟度、各種可以愉悅人的技巧、令人賞心悅目的調|情動作以外，顧佐沒有學到任何東西。
唯一幸運的是，顧佐還有接受教育，至少小學到高中，他與同齡人一樣到學校學習，自然那些學費都要他用好幾個夜晚、費足心思才能籌齊。
“就在不久前，這一切都改變了，亞修成為了我的執事，我也變成了草摩佐”，他向紅葉隐瞞了關于穿越的事情。
軒軒曾經叮囑過他，一旦身份的存在性與正确性被人懷疑，他就會強迫地離開這個世界，就像上一次離開‘黑執事’一樣。
紅葉也為深究到底是什麽改變了草摩佐，既然草摩佐沒有說，他覺得那也許是現在還無法體積的話題，“謝謝…你肯告訴我。”
說不震驚是騙人的，紅葉的腦海裏還在轉着草摩佐所說的話，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流下淚來。
“怎、怎麽了？紅葉？”草摩佐萬分後悔，他覺得自己吓到了紅葉，也許這一段過去還太過沉重了。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紅葉重重的抽着鼻子，但是眼眶還是紅了，“我就是覺得很想哭…因為你說的時候，就像流不出淚來…我想我可以代替你哭出來…”
紅葉的眼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滾燙的觸感意外的溫暖了草摩佐的心。
明明草摩佐還有事情在隐瞞着紅葉，但是紅葉卻接受了他的一切，并深深的信任他。草摩佐現在還沒有被強制離開這個世界，就是紅葉信任他最好的證明。
草摩佐想要和任何拉開距離，紅葉卻一次又一次進入了他原本不想被任何人涉足的地方。
“謝謝…你聽我說完…”，草摩佐不願意對別人提起這一段過往，他本想将那些掙紮在夢魇中的寂寞、荒蕪，交給時間來慢慢淡漠。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能夠将一切都告訴紅葉，真的是太好了。
紅葉的心是最真實的，如同琉璃一般，折射出比善良更漂亮的顏色。他留下的淚也是炙熱的，如同釋放了草摩佐十幾年來的痛苦。
“紅葉，別哭了”，草摩佐溫柔地用指尖拭去他那不斷從眼眶中留下的淚珠。
紅葉微微聳動着肩膀，“我想…我停不下來了…嗚嗚…”
紅葉哇的一聲又放聲大哭起來，弄得草摩佐手足無措，明明訴說着是他自己的故事，紅葉卻哭得撕心裂肺一般，就好像經歷着一切的是紅葉自己。
草摩佐的手繞過了紅葉的背後，輕輕從後面摟住了他，“紅葉，謝謝你，這樣就夠了。”
紅葉能夠感受到他的手輕揉着自己的發，一想起草摩佐曾經受到那樣的對待，紅葉就無法克制住自己的心情。
想要讓草摩佐忘記這一切，想要讓他快樂起來，想要讓他再也不感受到痛苦……這樣的想法在紅葉的心裏漸漸強烈了起來，紅葉握住了草摩佐的手。
從紅葉手上傳來的溫度，就跟他的眼淚一樣，讓草摩佐感受到來自紅葉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