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番外

這是一間他夢見過上千次的房間,亞修想,他也許不是在夢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一切而已。

亞修凝視着淩亂的床單,一個人倒在那裏。那人的軀體上涓涓流出的鮮血,沿着他指尖滴落,地板上彙聚成了一灘赤色的水漬。那人像被丢棄的垃圾一樣,身體扭成不可思議的狀态,死狀扭曲而慘烈。

除了鮮血滴落的聲音,房間裏靜悄悄的。

亞修注視着倒在地上的少年,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從胸部一直染到腹部的大量出血。雖然不掀開衣服就無從得知傷口的深度,不過布料已完全被鮮血染紅,緊貼在皮膚上。無數的傷口中可以看見撕開的肉,然而少年還活着。

少年的嘴唇在蠕動着,亞修無法聽見他說的話,只能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少年毫無力氣地跌坐在地上,站在少年身前的人卻依舊不肯放過他。

映射着夕陽光輝的刀身插進了少年的喉嚨,紅色的飛沫好像斷了線的首飾一般四處飛散,那一瞬間的畫面映入亞修的眼瞳,少年慢慢地向後倒下,嘴邊卻挂着一抹解脫般的笑容……很刺眼。

亞修閉起眼睛不像看着這一切,可是他能清清楚楚聽見少年倒在地板上的聲音。

“哈哈…”,亞修的耳邊傳來沙啞低沉的笑聲,瘋狂而可悲。

亞修終于睜開了眼睛,了結了少年性命的男子依舊背對着亞修,刀從男子的手中跌落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亞修蜷緊了手,他的手心裏滿滿是汗。但是亞修只是盯着男子的背影,那頭銀發時如此的熟悉而帶着違和感。

男子緩緩的回過頭,亞修全身的毛孔都猛然深處了冷汗,身體止不住顫抖。亞修的用力的閉上雙眼,但是男子的面容依舊在他的眼前晃動。

‘不會的…不可能…這只是夢而已’,亞修努力的說服自己,不願相信看到的那一幕——男子的面容與自己一模一樣。

“亞修?亞修?”

亞修又聽見了顧佐的聲音,他再定神一看,自己原來是在草摩家的書房裏。

“亞修?很熱嗎?”顧佐踮起腳尖仍舊夠不到亞修的臉頰,他只能将絲巾遞給了亞修,“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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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巾被亞修攥在手心裏,帶來了些許涼意,他漸漸的将心情平複了下去,“謝謝。”

“如果累了千萬不要勉強自己,身體不舒服的話我去找波鳥…”,顧佐說着說着就拿起了電話。

“不,我沒事”,亞修的手不經意間與顧佐的手重疊在電話機上,令亞修心中一震。

顧佐和少年的影子漸漸重合在一起,亞修知道,他在擡手間就可以像夢中的自己一樣,輕而易舉地砍下顧佐的腦袋。

手按上額頭,亞修竭力平複着紊亂急促的呼吸,“我沒事…”

“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顧佐嘆了一口氣,“好吧,我現在命令你,去休息。”

‘命令?’亞修差一點失笑,顧佐的命令其實對他一點約束力都沒有,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締結真正的知事契約。亞修很清楚這一點,顧佐根本不是他的主人,但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知道這一切還沒有離開顧佐。

亞希坐在了沙發上,“我在這裏休息就好了。”

“好吧”,看到亞修不肯妥協的樣子,顧佐只能回到了書桌前繼續翻閱資料,知事時不時擡頭關注着亞修的情況。

亞修能夠感受到顧佐的視線時不時地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想,他喜歡被顧佐這樣在意着。這是他的少爺,這是他溫柔而靜默的少爺,這是他有些抗拒而小心翼翼的少爺,亞修從來不認自己真的會被執事契約所束縛,但是他想要留在顧佐的身邊。

這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心中的某一處在叫嚣着要殺掉顧佐,另一方面亞修又對顧佐抱着好感,喜歡看到他各種各樣的表情,并會情不自禁地想要逗弄一下。

至今為止,亞修的記憶在慢慢恢複中,比如說執事契約,比如說他不是這個世界中的人,比如說……他是天使。

雖然最重要的地方仍是一知半解,但是亞修并不見意就這樣一知半解下去。

也許是太過在意亞修的表情,顧佐終于離開了書桌坐在了他邊上,“不睡一下嗎?”

“…會在夢的”,亞修下意識的喃喃出這句話,然後突然止住,顯然他不想将這個夢境告訴顧佐。

顧佐察覺到了亞修的态度,試探性地問道,“是噩夢吧?”

“大概吧”,亞修含糊地回答道,本身他對那個房間裏發生的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就感到非常疑惑。

“如果是噩夢的話,我有一個很好的建議”,顧佐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想要試試嗎?”

“非常願意”,亞修饒有興致地看着顧佐打開了書櫥,像是在尋找什麽。

“有了”,顧佐拿出了畫布和顏料、筆、畫盤之類的東西,“我以前做噩夢的時候,就會将夢見最可怕的東西畫下來,有時候畫着畫在就不害怕了,有時候…畫好再毀掉就不會再夢見了。”

顧佐将畫布遞給了亞修,自己也架起了一個畫架,似乎想要和亞修一起畫。

顧佐從未想過,亞修是否畫油畫,因為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亞修做不到的事情。亞修作為一名執事幾乎是完美無缺的,不但在最短時間內可以弄清楚一個人的喜好,也可以在最少的資料中判斷出正确的事實…其他的小事更不用複述了。

顧佐懷疑,就算自己命令亞修去摘星星,他也能發明一座太空艙帶一些隕石回來。

果然亞修拿過筆後對着畫布沉思了便可,就開始調顏料了。看到亞修如此,顧佐也用鉛筆打着底稿,認真的畫上一幅。

時鐘滴答的向前邁進,亞修很快就完成了畫作。不可思議的時,他在畫畫的時候,心中幾乎什麽都不想,只是不斷的回響那個房間的場景。然後亞修再次打量自己的畫作時,他驚覺自己居然畫的是顧佐。

顧佐低下頭準備換一個顏料上色,亞修趕忙碰觸了畫布,原本顧佐的畫面瞬間變成了一幅風景畫。

顧佐擡起頭來發現亞修已經畫完了,低頭看自己的表,“居然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

顧佐看向亞修的畫,驚訝道,“亞修…你夢見的是這個地方嗎?”

從亞修的畫上來看,顧佐認為那是一個極其夢幻的地方,真不明白為何亞修會将此稱為‘噩夢’。

“現在回想,我已經不記得具體的內容,唯一能記得就是這一片風景”,亞修鎮定地編織着謊言,騙過了顧佐。

“也是呢,這種事我也常常遇到”,顧佐似是想起了什麽,很快他就搖搖頭,放下了畫筆,“那麽我下次再畫完好了。”

亞修不正常的狀态看似過去了,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那個房間、那個少年的死狀、那個上前臨時的表情,仍然時不時地浮現在亞修的眼前。不一樣的死亡方式、不一樣的死态,唯一相同的是……下殺手的亞修發出的笑聲,那樣的令人毛骨悚然。

漸漸地亞修開始分不清楚,到底什麽是夢境、什麽是現實。顧佐到底是亞修自我編撰的慰藉,還是他從來就被圍困在那個房間動彈不得呢?

沒有什麽與顧佐保持距離更難以忍受了,亞修想要從他的身上找到自己實實在在活着的證明。

那一次的吻,那片刻的碰觸,亞修打從內心裏感到了愉悅,同樣他也感到了憤怒。因為亞修察覺,顧佐的存在也不過是另一種不潔。

‘不潔…應該消除的…’,亞修滿滿的記起了曾經想要抹去的目标——夏爾。

‘我究竟在等待什麽?’亞修開始對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記憶感到焦灼,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證實自己對‘消除不潔’只是一個一時興起的興趣而已。

不可否認的是,作為‘不潔’的顧佐依舊吸引着亞修,他身上帶着太多亞修所不曾了解的東西。

在顧佐清澈的眼眸裏,深藏着比天空更比例的華彩。每當亞修以為到此為止了,顧佐卻總能改變一切,最後他甚至改變了草摩家十二生肖們的命運。

微笑的他、嚴肅的他、露出悲傷表情的他、解除詛咒的他,每一面都讓亞修凝神注目。亞修想,他果然還是想要和顧佐在一起,感受最真實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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