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這真是一對奇怪的執事和少爺”,骨女和一目連蹲在遠處的房頂上,她透過一目連的通天眼,看見了輪入道化作的稻草人被解開紅線的那一幕。
面對骨女的調侃,一目連蹲坐着,沒有任何反應。
“喂!”
直到骨女重重用扇子拍打了一目連的頭頂,他才回過神來。“怎麽了?”
“我還想問你怎麽了呢!那個樣子,就是就像呆住了一樣”,骨女收起手中的扇子說,“該走了。”
“該走了?去哪裏?”一目連站了起來,那眼神看似還不太清醒。
“什麽去哪裏?!幹活了!!”骨女一揮衣袖,從高高的屋頂向下跳去……當然她不是在尋死,一目連在半空中就看不見她的身影了。
‘幹活?’一目連嘆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骨女的意思。
每當有人拉開了地獄少女所給予稻草人的紅線——也就是說明詛咒成功了,必須由一目連、骨女、輪入道将其送入地獄的入口才行,這個時候他們的主人,閻魔愛,都會親自将每一個被詛咒的亡靈送入地獄。
一目連已經執行過很多次這樣的任務,多到他數不清楚,多到他早就麻木了。因愛深恨,高傲自大,心靈扭曲……各種戲碼一目連都已經看過了,可是他不明白,為什麽現在他會這麽猶豫。
因為這一次被詛咒的人是紅葉嗎?
因為是顧佐所珍視的親人,紅葉嗎?
‘果然,因為做老師做久了嗎?産生了這種可笑的想法?’一目連張開雙手,就這樣筆直地從高處墜落。強勁的風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是啊,他從來就不是什麽老師。
一目連再次雙腳點地時,眼前的場景已經變換成了普通的街道。
“哦,來了?”骨女正對着他打招呼,兩個人正站在‘下野’的門牌前。
這裏是一目連所創造出的空間,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幻覺而已。而骨女、一目連、輪入道常常會在這樣的世界,懲罰被詛咒的人。
Advertisement
這一次也不例外,将被恐吓、責罰、永遠在被困在地獄無法離開的人,是紅葉。
想到這裏,一目連忽然覺得腳下有些沉重,作為觀察者的他很清楚,紅葉什麽也沒有做。從下野家消失不見的狗仔并不是紅葉的錯,只是上川美紀在亞修的誘導下,在紅葉的房間裏發現了那條沾血的狗鏈。
人總是願意相信親眼所見的事物,就算有時候親眼所見的并不是事實,愚蠢的人類也願意一廂情願地相信所見到的就是真相……拒絕再去思考,拒絕早再去探索,為了讓自己早點解脫。
“!”
骨女走入下野庭院之際,因為太過吃驚而停下腳步。一目連走到他的身邊,同樣也詫異無比。
夕陽下,那樣柔軟的金發被風吹拂着,雖然沒有浮現燦爛的笑容,但神情很鎮定。毫無恐慌地看着骨女與一目連的是——紅葉。
“我是被美紀詛咒了嗎?”
骨女和一目連一愣,看到從房間裏走出來的輪入道後,骨女立刻向他偷去了責備的視線。
“呀類呀類,我可什麽都沒有說,這個孩子自己猜到的”,輪入道脫下自己的帽子,坦蕩蕩地看向骨女,他并沒有告訴紅葉實情。
“怎麽可能”,骨女還是不相信,她可從來沒有看見過被詛咒下了地獄還那麽冷靜的人,居然還能片刻之間就能猜到事情的真相,“這不可能。”
“是真的”。
穿着和服的閻魔愛不知何時站在了紅葉的對面,她緋色的瞳孔注視着紅葉,第一次對人類産生了疑問,“不過,我想要了解,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聽過佐佐提到有關地獄少女的詛咒”,提起顧佐的那一個瞬間,紅葉的嘴角揚起了極小極小的弧度。聽到這裏時,一目連垂下頭,有些不敢正視紅葉那雙眼睛。
“我很明白當一個人深陷詛咒之際,自身會變得多麽不穩定,我感受到了美紀的變化,但是我沒有想到她詛咒的人是我”,紅葉想起了曾經癫狂的母親,那個狀态下的人類真的什麽都做得到。
“之前還在美紀家,下一秒卻出現在了這裏,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大概也是地獄少女才能做到的事情吧?……我是這麽猜測的”,紅葉的視線一一略過閻魔愛,輪入道,骨女,最後放在一目連的身上,“我猜對了嗎?石元老師?”
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麽可以隐瞞的了,一目連點點頭,“是啊,猜的很對,你是個聰明的學生。”
那是更讓紅葉感到不對勁的,是顧佐的表情。一向淡然的顧佐大驚失色地看着美紀拉開紅繩的動作,還有他回頭凝視這紅葉,那眼眸中透露出的悲哀,就好像即将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
就連紅葉現在回想起來,還會覺得心中某個角落隐隐抽痛起來。他居然讓顧佐擁有那樣的心情,明明在和顧佐成為好朋友之時就發誓的,不管怎麽樣都要笑着,讓顧佐感受到生命的溫暖。
“聰明?我其實是個笨蛋吧?什麽都不了解地變成了現在這種情況”,紅葉再次看向閻魔愛,“那麽可以告訴我嗎?美紀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以,就給你看看吧。”
閻魔愛幹脆利落地答應,讓骨女與輪入道格外意外。
“主人?”
“反正 ,都是要下地獄的。”
随着閻魔愛冰冷無起伏的聲音之後,她、一目連、骨女,就連輪入道也消失了。在紅葉面前的只有上川美紀,下野,還有被奪去的狗狗們。
所有的一切就像幻燈片一樣放映,最後一個情節在上川美紀偷偷走進紅葉的房間,找到那個帶血的項圈為止,一切戛然而止。
“夠了吧?”
閻魔愛站在紅葉身後,她的聲音突兀的回響。
“是這樣嗎?美紀她經歷了這些嗎?”紅葉握緊了雙手,他那總是宛如太陽般的笑容,帶着些許苦澀黯然下來。
“美紀她抱着這樣的心情,在詛咒着我嗎?”紅葉邊哭着邊輕聲低語,滴落臉頰的淚珠看起來如同心靈的碎片一般。
“為什麽…在哭?”閻魔愛的指尖觸碰到紅葉的眼角,沾到了那滾燙的淚水。
“如果我能夠早點幫到美紀,那就好了。”
紅葉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美紀的痛苦而流淚。
與閻魔愛同樣感到不解的是石元連,不是怨恨這詛咒自己的人,卻是為了對方的痛苦而流淚。
石元連咬住下唇,‘正是因為這份純粹,才會讓顧佐如此珍視紅葉吧?相比之下的我,實在是太…醜陋了’,感受到了自己與紅葉的差距。
此時的紅葉已經拭去了眼淚,“那個男人…亞修…我們明明…明明是一家人。”
紅葉身上的故事卻不是閻魔愛所關心的,她擦幹了手指,冷冷地說道,“要死一次嗎?”
這就是地獄少女的使命,無論被詛咒的是誰都将帶入地獄。從她的眼神中感受不到半點生氣,瞳孔中流露出俺也之色。
“!”一目連動了動身體,一旁的骨女卻用扇子輕輕拍打了他的胸口。
骨女收回扇子,又展開,隔着扇子輕輕地責罵,“你想要做什麽呢?”
一目連這才清醒過來,他要做什麽呢?在這裏拯救紅葉嗎?他做得到嗎?
一霎那的躊躇過去後,閻魔愛和紅葉消失了。
“小姐帶着那個孩子上船了吧?雖然還沒有入地獄,不過也快了”,輪入道重新戴上帽子,他看了眼一目連說,“你剛剛,不是想要插手吧?”
這…一目連沒有想到,居然連輪入道都看穿了嗎?那麽閻魔愛呢?就連她也知道他的動搖了嗎?
“如果這樣的話,還有一件事情大概會讓你更傷腦筋。最近又有一個人登陸了地獄通信,見到小姐了,不過那一次因為不知道被怨恨的人具體是誰,所以沒有成功”,輪入道有些沉重地說,“那個人是筱原美智子,她怨恨着與她搶奪亞修的人——她将那個人稱呼為少爺。”
‘我是您的執事,少爺。’
石元連呆站在原地,他有些無法思考了,亞修的少爺不是顧佐嗎?為什麽在那樣陷害紅葉之後,還要詛咒顧佐呢?
亞修……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顧佐醒來的時候眼角有幹幹的痕跡,他摸了摸是淚痕。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已經記不清楚那個夢具體是什麽了。
顧佐看着攤開的手心,茫然地想了半天無果,只好嘆氣搖了搖頭,雖然心中還有着對不知名的恐懼和絕望,但門後的聲音就像是暖陽一樣,驅散了一切黑暗。
“少爺,起床了嗎?”
‘啊,是亞修的聲音,已經是早上了嗎?’顧佐睜開眼睛,從床上下來。他拉開窗前的窗簾,外面一片陽光明媚,又是一個好天氣。
顧佐深呼吸,将心中湧出莫名的恐慌全部壓抑下去,梳洗如往常一樣來到大廳吃早餐。
“亞修”,顧佐頓了頓,轉頭看着身邊的位置,空空的連個椅子都沒有,但他卻覺得并不是這樣的,“這裏,應該有個……”
“這是多餘的,我立刻将其撤離”,亞修走過去,剛剛将手放在椅子上,顧佐卻攔下了他。
“等等,就這麽放着吧,這是…”
聲音驟然停止,連顧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面說的是什麽。
有個人?這裏什麽時候有人了。還是有椅子?沒有人為什麽要有椅子?
明明下意識的覺得應該有什麽,甚至腦海中模模糊糊地會浮現出那個東西,明明無法看清那個到底是什麽,但是直覺告訴自己他在笑。
是誰?這個人是誰?
有什麽東西盡力去回想也想不到,有什麽人在一夜之間被刻意淡去,不該忘記的怎麽樣勉強都無法想起。
“少爺,你怎麽了?”
亞修的聲音突兀地插入,将顧佐剛剛好不容易想起的什麽東西又全都沖散了。
‘我忘了什麽?我應該記得什麽?’
顧佐失去了什麽一樣空落落的感覺讓他失神落魄,最後在亞修的催促下背上書包出門。剛剛打開門,顧佐便看到同樣正準備上學的上川美紀。
兩個人對視良久,顧佐剛想張口,美紀便別過頭跑走了。
為什麽會那麽讨厭她?為了誰而那麽讨厭她?
一直到學校,顧佐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在校門口撞見石元連,仍然是那副沒有睡醒的樣子,石元連對着顧佐打招呼,“耶,想什麽想得這麽認真?不如告訴老師我?”
顧佐勉強打起精神來,只是臉色還是很難看,“沒什麽的。”
“難道是因為紅葉?”
石元連試探性地說出紅葉的名字,失去的記憶立刻湧出,顧佐的眼睛仿佛失去焦點一般,視線裏模糊的景象在天旋地轉。
怎麽會忘記,昨天紅葉出門前還笑着說,‘佐佐再見。’
怎麽會忘記,昨天紅葉離開前還一臉關心地問他,‘佐佐你沒事吧。’
紅葉的純淨的笑靥,如春風般熏暖,這樣的他,居然被人詛咒了!
這樣重要的事情,怎麽能夠遺忘呢?!
無數的問題在腦海中炸開一般,顧佐臉色慘白,不知道自己該懷疑什麽,只覺得意識逐漸離自己遠去。
迷迷糊糊中石元連的聲音傳過來,可是顧佐根本無法聽見。
夢境與現實,美好與殘忍。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我好喜歡紅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