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修長的手指在一個簡單的轉側間讓扣子與鎖眼慢慢剝離開來，略微仰起的下颚的弧度延伸出蒼白的肌理，沉浸在特殊沉靜中的精致面孔，低垂的睫毛扇動，隐約透出一種奇異的色氣。
亞修脫去了沾滿鮮血的襯衫換上幹淨的衣物，在他身後有一口濃厚的黑色棺材。
顧佐正躺在裏面。
‘終結我吧。’最後顧佐是這麽說的。
被天使所虐殺的人類，是無法再進入天堂與地獄，更不會進入凡世間的輪回——因為只有無惡不赦的人類，才會被天使追殺。
雖然亞修是堕天使，但他依然是天使，所以死在他手上的顧佐是無法再度輪回成人了。不管是人類亦或者動物，這個世界上無論哪裏都不會有顧佐的存在了，他的靈魂已經灰飛煙滅消散在昨晚那個雨夜了。
亞修轉過頭看着那個棺材，這絕對不是他見過他最華麗的，只能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亞修就是一根手指也動不了，甚至都無法靠近，似乎只能用眼睛注視着。
可視線模糊到連這也無法如願。
為什麽這麽模糊呢？
感覺真冷。
臉頰都濕了。
為什麽？
‘淚？我為什麽在哭呢？有什麽值得悲哀呢？真奇怪…’，亞修擡手拭去眼淚。
其實他明白的，這的确是一件悲哀的事情——眼淚都止不住。
為什麽呢？
原來是再也看不見顧佐了。
Advertisement
想到這一點，亞修甚至沒有對紅葉動手，只是單純的從紅葉與一目連手裏搶回了顧佐。
曾經在亞修的世界裏，只有那糾纏錯結，猛烈如火的愛情欲念，在他的眼裏，只有那一個淡泊而缥缈，卻令人望塵莫及的的亞瑟天使。
當亞修意識到自己正在不顧一切地追逐着他時，這一場情愛挾雷霆之勢而來，席卷他所有神智，讓他忘乎所以。
而正是他的這種忘乎所以，讓他在知道那個真相的時候——亞瑟選擇了其他人，甚至位置為之不顧生死——這個人不旦是凡人，還是一名男性。
這一點，亞瑟并沒有選擇亞修，更加讓人受打擊。
亞修以死相逼也要同亞瑟在一起的犧牲精神，漸漸成為了一種虛幻的夢，當他堅持以為自己真心傾心對待的就是所謂真愛且可以為之不惜所有的時候……當所有的一切都脫離的他的自以為時候，就開始了他最離譜荒謬的經歷。
當真正失去顧佐的時候，當一切只能夠成為往事，再回頭來看，亞修就會發現那個時候的自己，有多麽的可笑幼稚：那不過是一場自導自演自我安慰的可笑戲碼。
但縱然此時此刻的他都明白這一切，沖動的後果大留下的，只有後悔莫及罷了。
亞修越是想忘，表面上來看好似真的忘記了亞瑟的存在，其實內心深處這段回憶的執着就越是刻骨銘心。所以才在意識到亞瑟……不，顧佐再也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裏時，變得如此的無所适從。
再也沒什麽東西值得亞修去關注了，再也沒什麽時間值得亞修去争取了……什麽手段、陰謀，不過黃粱一夢。
只有顧佐在死前的那一個瞬間，輕聲地說‘終結我吧。’聲音是如此的難以忘記。
只有顧佐在死前的那一個瞬間，靠着亞修的吐息聲，那份氣息如此再也捉摸不到了。
“啊，看起來亞修好傷心呢”，嬉笑着的軒軒如此說道。
在華麗庭院裏，她和顧佐都能将世間發生的情況一目了然。說真的，亞修沒有對紅葉怎麽樣的時候，顧佐和她都松了一口氣。
“怎麽樣，我的計策奏效吧？”好幾次，軒軒都得意洋洋地看着顧佐。
“是啊，不錯”，顧佐總是淡淡地回答，總覺得這幅驀然的樣子像極了亞瑟——顧佐果然就是亞瑟的轉世。
軒軒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地說道，“那麽，是時候讓你複活了吧？”
她以穿越論文的形式，讓顧佐得到各種各樣的能力，比如說，獲得劇情道具惡魔之血，生命恢複速度+30%，操縱之線，詛咒之眼等，都是她刻意而為之。
“重生十字架，終于能夠派上用場了呢！”她朝着顧佐愉快地眨眨眼，這樣的她看起來就和凡間任何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一樣普通，根本猜不透她原來是活了整整幾個世紀的天使候選人。
“重生十字章啊”，顧佐攤開自己的掌心，從被亞修終結的那一個瞬間，他在這個庭院睜開眼睛，手掌心就多了幾道淡褐色的痕跡，看上去像個不完整的十字架。
“軒軒…”
“嗯？”大跨步正打算帶引顧佐走向噴水池前的軒軒停下了腳步。
“…這個樣子，真的好嗎？重生十字架是用你的神級做的吧？”以前顧佐不知道，總以為自己是被無辜作弄的那一個，可是現在他知道軒軒是多大的用心以那樣的方式在幫助者着自己——穿越論文正是以她的能力為代價換取的，所以一開始在幫助她的另一位天使安安在察覺到真相後選擇自動退出。
“如果我在凡間複活了，被察覺到這件事情，你的神級會被剝奪的”，顧佐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撫摸着她的發，“變成人類，體會人間苦短，這樣的真的好嗎？”
“嗯！”回過頭來的她，帶着笑和淚，“這個問題，在我做這件事情前就已經無數次的想過，比起被留下的我一個人，我還是寧願待在你們身邊。”
“所以啊，師傅”，她戳了戳顧佐左眼上的眉毛，“這個詛咒之眼，亦是真相之言。人類壽命苦短，可是這只異瞳會伴随着你的轉世，生生世世的随着你輪回。這樣一來，無論那一世你遇到我、亞修、紅葉，只要一眼，你都會從人群之中認出我們。無論變成什麽樣子，我們都會聚在一起。”
“這個是我的期望”，最後她如此堅定的說道，伸手一推，顧佐覺得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正被她推進水中。
顧佐努力地轉動了眼珠，想要努力地将軒軒的樣子記在腦海裏，在這之前他雖然不說卻對她有諸多的不理解，現在想來卻從未好好理解過她。
‘對不起…還有，謝謝。’顧佐挪動了嘴唇，可是他吐出的只不過是一個又一個水泡而已。
他已進入水中，他已複活。
不知為何，沉入水中的并沒有讓顧佐覺得不适，反而身體變得溫暖起來，那暖和的溫度…好像滲透進了身體中一般。
“起來吧，時機已經成熟了。”
顧佐又再一次聽到了軒軒的話語，他不知道她是的時機是什麽。但是，顧佐感覺到似乎有白色的光芒射入眼底，于是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好黑，眼前是一片黑暗，難道他被關在什麽東西裏面嗎？顧佐的肌膚能感覺到的是，頭發的觸感以及柔軟的……花瓣？
甘美的芳香飄蕩在狹小的空間中。咔噠一聲，顧佐打開了關着他的箱子的箱蓋。
“好刺眼…”
一瞬間，射入的光芒亮的簡直刺眼，顧佐慢慢地坐了起來。伸手所及的柔軟觸感，果然是花瓣。而他睡着的地方……是棺材？簡直就像葬禮一般，他正橫躺在塞滿了花瓣的棺材之中。
“……”依靠着亘橫殘壁的，是亞修。已經被歲月摧殘得不再是完整的壁畫上，只有天使主伸手的畫面依舊清晰可見。
在那一個瞬間，亞修就覺得自己才是被救贖的那一個。
即使這樣，亞修也沒有很激動，他抑制住自己蓬亂的思緒，他不明白為什麽顧佐會複活，也不知道顧佐為什麽會複活——他只是走上前去蹲下時，親吻顧佐光潔的額頭。
這簡直就是一場夢，美得太過逼真，美得太過幸福，如果真的是夢……亞修希望自己再也不要醒來。
“亞修，是我。”
坐在棺材的當中，與整個璀璨的星空交相輝映着——顧佐的微笑，總是如月光恬然。
那份觸覺，那份聲音，的确是顧佐。
一股猛烈的力量突然壓迫亞修的右肩，悴不及防的他一下子被撞飛了。
全身仿佛被灼熱到燃燒般的熱量所控制，最後支撐着教堂頂部的柱子因亞修的撞擊而坍塌。
顧佐覺得自己被拉扯并保護着，越過對方的肩頭，接着一望無際的夜空在他眼前蔓延開來。
“佐佐。”
顧佐好一會才從沖擊中回過神來，剛剛複活的他全身仿佛麻痹了一般，連一絲一毫的力量都無法使出。
“紅葉”，他只能艱難而簡短地發出兩個音節，顧佐似乎再一次被紅葉保護了，明明将他帶到這樣難堪境界的……都是他。可是紅葉總是毫不氣餒地成長着，追随他的左右。
能夠做到一擊将亞修放倒的，也只有一目連，可是他用盡全身的力氣……也只能做到這一擊。
“還楞着幹什麽？！”一目連喊着，“紅葉，還不帶顧佐走？”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進行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