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緣盡故安
公孫遏和雲希剛踏進大方驿的門口,就見安力将軍急匆匆地迎了上來,“大王,事情辦好了,我另有要事禀報。”安力将軍瞄了雲希一眼對公孫遏道。
公孫遏知他眼裏之意卻不介意,“說。”
安力将軍一愣,“北方奧來國國主帶五萬兵馬離開京畿,沃澤王得信兒已經回國了。”
公孫遏若有所思地,“奧來國地處我國和沃澤國之間。尤其離沃澤國國都近,浮屠密是該緊張。”
“大王,四國兵權向來在大祭司手中,國主親自帶大軍是很反常的。我們必須早做應對。”
公孫遏點了點頭,“我久不在京城,暫時不要打草驚蛇,東方止也許只是試探之舉,我們在北營的兵力充足,奧來地處我國和沃澤中間,擅動一方必受夾擊,東方止老謀深算不會輕舉妄動的。倒是奧來國的大祭司——索雅此時在暗處,派人去查探她的下落。還有,故安這裏調配兵力過來。以防奧來國與烏魯國暗中勾結。”
“是!屬下明白。”安力遲疑了一下又道:“大王,‘四星騰空,天下歸一’是不是要應驗了?自我們這次回來,四星已全部騰空,按時間推算第四顆星出現的時候倒是與烏魯國國主繼位的時間相當。”
“你的意思是‘四星’預示的是四國國主?”
“難道不是嗎?除了四國還有什麽可以歸一的?”
公孫遏心裏有另一番盤算,臉上卻不露聲色地,“四國歸一?談何容易。若不經過一場浩劫哪能實現?”
現在天下四國各踞一方,安力也知道這天下歸一不是錢糧充足籌謀個小諸侯國那樣容易的事,四國國力相當誰都不會擅起戰火,“可是,大王,奧來國的東方止已經五十多了,只有八個公主;烏魯國向來女王當政,每任女王都是由大祭司尋找;大王您又……居高難下;這四國之中只有沃澤國有儲君,這豈不是以逸待勞也可得天下?”
公孫遏突然悶聲笑着,“安力。一國之主是不會因為缺少儲君問題而讓皇權沒落的。你操心太多了,各國的大祭司也不會答應的。”
“可是大王,除了烏魯國咱們三國都沒有女王的先例,難道東方止不是因為缺少儲君,而急于聯姻嗎?”
公孫遏招呼了安康送雲希回房才道:“聯姻向來只是維系邦交的手段,又怎麽可能做為托國之舉。難道東方止會傻到要把奧來國拱手送人嗎?何況,我們與沃澤國已是姻親,他就是此時謀算得再好,那前去聯姻的奧來國公主也未必能誕下皇子又繼承大統啊。”
安力撓了撓頭不解地,“可是,奧來國聯姻之舉也附合他們當下的處境。”
公孫遏不耐煩地擺擺手,“兵不厭詐,聯姻解不了他的困局,即便他真要嫁女兒,也無須多慮,咱們只管接着便是,該着急的應該是烏魯。想讓‘四國歸一’?那可是百年大業。何況天下四分已久,‘四星’方才騰空,也許不是指四國。如果四星的傳說不虛,這四星必是能改變大格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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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大格局的力量?難道是指大祭司?可是……四星騰空之前,四國的大祭司都已在位多年,這解釋不通啊。”
公孫遏道:“安力,四星應時而生,很多人都會想到的是四國,各國國主與大祭司行事比你想象的還要謹慎。”
安力自然知道現在四國各霸一方,皆不敢擅起戰火,但仍再次勸谏道:“大王,儲君之事千萬不能大意,早做準備才是上策。”
“知道了!”
雲希在屋子裏轉了兩圈見靖瑤一付心事忡忡的樣子,輕聲喚道:“靖瑤~”
靖瑤一怔見是雲希回來,難得強扯出一笑,“回來啦。”
雲希點了點頭,心中有些挫敗,靖瑤的這聲“回來啦”倒像是在說,你逃跑又失敗啦?
想來也是自己運氣出奇的背,兜兜轉轉一圈,竟轉到公孫遏的眼皮底下,如今夕忘不在身邊,跑也無用,她根本不認識來時的路。倒不如安心留下,也許公孫遏說的對,失去了保護她在外面一定更危險。倒不如靜觀其變再說。
打定了心思,雲希甩了甩頭故作輕松地,“靖瑤,大王是不是要聯姻?”
靖瑤一聽立了眼神,“胡說!”
雲希從沒被人當面這樣怒目相斥過,心虛地,“我,我只是猜測……”
靖瑤也自覺自己有些失态,平複了一下,似在安慰雲希又似在自言自語地,“不要亂猜。這是不可能的。”
雲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其實公孫遏與不與人聯姻她并不關心,本也是與靖瑤沒話找話地聊着,沒想到她會這麽在意。
雲希見靖瑤神游天外,心裏盤算了半天裝作不經意地問,“靖瑤,這裏……不是烏魯國境了吧?”
靖瑤陷在自己的思緒中,兀自發呆并不看雲希,只是輕聲“嗯”了一下。
“那這是哪裏?”
她突然想到公孫遏在大廳問她的問題,“這是哪?”她當時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想想公孫遏應該不會是自己走迷了路來問她地理位置。
還好靖瑤是個正常人的思維只幽幽地吐出兩個字:“夢裏。”
“夢裏?”雲希不解地探着身子上前,在靖瑤面前搖了搖手,引她回神,“靖瑤,你,你是在說夢話嗎?”
靖瑤放下手裏早已冷掉的茶杯,面無表情地看着雲希古怪的舉動,有些不耐煩地,“我是說這裏已經是大王的孟裏了。”
雲希一聽,竟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她看着靖瑤慢慢地把茶杯沖淨,又放到櫃子裏。靖瑤不解地瞄了一眼呆愣的雲希,又把她的物品拿到裏間……
雲希眨巴着眼睛跟到裏間,不可置信地,“你是說這是公孫遏的夢裏?做夢的夢裏?”
靖瑤搖了搖頭,拉過雲希的手,在她手心寫下“孟”字,便轉身回到自己的外間。
“孟裏?孟裏國?”
靖瑤點了點頭。
她靈魂脫竅般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心中悲憤地哀嘆,幹嘛取這麽個國名啊,難怪,難怪公孫遏要殺她,民女……多冤枉啊……啊!
次日,衆人的馬車剛行至中街車隊便停了下來,一問方知前方正在清掃街道。
“這裏的人倒很愛幹淨嘛。”雲希好奇地掀了車簾的一角向外張望着。
“怎麽回事?”靖瑤欠着身子,從縫隙中問着。
福海忙止了揉了自己昨夜被傷的頭,“前方中街昨夜死了個人。大方驿的人正在連夜清洗街石。”
“晦氣。”靖瑤咕哝一聲便縮回車裏。
雲希耐不住好奇貼在馬車邊跟福海打聽着,“什麽人死了?”
“沒得見着啊。”
“會不會是安茜?”雲希低吟着。
“肯定不是。那個安國公主昨夜死在玉弓院了。”
“安茜死了?!你怎麽知道的?”
福海一臉不知道才奇怪的表情,“滿街都在說啊。聽說天明時玉弓院的人發現安茜死在自己的房裏。是被鈍器殺的,據說死得極慘。”
“她不是玉弓院的人嗎?玉弓院不負責保護她嗎?那裏這麽不安全?”
福海一臉無所謂,仿佛死的是一只螞蟻一樣尋常,“那裏本來就是人進人出的地方,難道還要把她供起來嗎?”
“是我害了她。”雲希心情非常沉重,一朝天子一朝臣,昨天凰羽九天,即便今日賤如草芥,卻仍不能保住性命。或許她也在替夕忘難過,如果他能帶安茜走,也算是為安國盡了最後一份忠,顯然他并沒有這個運氣。福海說安茜是被鈍器致死,雲希不敢去想那畫面,是什麽樣的仇怨要這樣結束一個生命,來發洩自己心中的怨恨。
雖然她心下裏第一想到的是公孫遏,可是細想想又不太可能,既然公孫遏那夜沒有殺安茜,就沒有必要再偷偷摸摸地動手。何況他已滅了安國,若說深仇大怨也應該是安茜對公孫遏有才是。
雲希逃避地問,“會不會是遇到劫財的?”
“倒不如劫色來得方便吧?”福海冷哧一聲又開始揉自己的頭,“這故安也太不安全了。咱們還是快點離開這兒吧。”
雲希一直沒敢問福海的傷,她知道那是被夕忘所傷。
似乎除了她,沒有人在意夕忘的離開,她也不敢向任何人提起,就讓衆人遺忘了他吧,如果夕忘能接受安茜之死一路向北去尋她,這未嘗不是另一種解脫。
馬車緩慢行進,路過中街時,雲希果然看見街角有一抹淡淡的血色,雖然已經被水清洗過,不過粗粝石面上的紅色印跡仍然依稀可辨,雲希悵然間向暢園方向張望,那裏就是她與夕忘分別的地方了,不知道他日會不會有再見之時。卻是那不經意的一瞥,只見葉容在後亦步亦趨地随行,正巧與她的目光相遇。
葉容憔悴的面容一喜,滿眼的欲言又止。雲希心中也有許多話來不及向他解釋,忙從腰間抽出那條青色的絲帶,一縷碧絲随風而逝,葉容接過迎風飄來的發帶,止住了腳步,目送車隊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