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受邀觀星樓

公孫遏将雲希帶回前廳,雲希偷瞄了無鹽一眼,見她又恢複了病怏怏的樣子,似乎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她的靈魂出竅,而本體的軀殼一直留在這裏。

傳聞是說公孫遏力排衆議立無鹽為後,所以這一切看來似是一段佳話,可是就無鹽的言行來看,她不僅害怕公孫遏,與大王之間也有明顯的隔閡,難道公孫遏是把無鹽囚禁在自己身邊?

群臣見時辰已不早,紛紛上前向大王請辭,大廳裏便只剩了內宮的女眷雖是細嚼慢咽卻也紛紛落了筷子,唯有雲希只靠一杯酒裹腹,滿目的心思都在這對讓人費解的王與後身上。

東方如嫣舉杯,“看着大王與公主,不禁讓我想起了我的兄長,只是我們兄弟姐妹多,不似公主只有您一位兄長,呵護備置。”說完還不忘回首看了看靖瑤。

雲希歪頭心中納悶,大王對公主呵護備置?

靖瑤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她自然知道東方如嫣話裏話外的意思。

倒是公孫遏不知是對雲希還是對如嫣地道,“先王在時我久居離宮,倒是繼位之後,我們兄妹二人相聚的時日比較多。”

如嫣一聽呵呵笑着把酒杯轉向了靖瑤,“公主勿怪,我年紀小,不大會講話,原本聽人說你是大王的妹妹我是死活不信的,今番聽大王這樣講方才信了。”

靖瑤自然受不了她這種陰陽怪氣的比量,“奧來公主想說什麽不妨直言,沒必要這樣拐彎抹角的。大王身為孟裏的大祭司自有神佑,而我只是個凡人。”

如嫣忙道,“公主別生氣,只是別國大祭司沒有這樣,我也是一時好奇說話不周。”

靖瑤冷聲嘲弄,“別國國主還沒有能兼任祭司一位的呢。”

“好啦!”無鹽突然喝道,“她是公主,你将來會是妃,注意你倆的身份。”

公孫遏臉色陰沉地,“靖瑤,去見過……”

靖瑤騰地站起身子,“大王行了六禮我再拜見王妃不遲吧。兩國只說聯姻,奧來王便急着把人送過來,也得容人有準備的時間吧。”

靖瑤這話說得算是很難聽,很重了,東方如嫣臉上自然青白有加,好在是家宴,人也不多,但公孫遏是忍不了的,雖不至拍案而起,但那臉色讓雲希看也都害怕。

畢竟都是公主,誰都不肯低誰一頭,雲希忙起身對如嫣,“還是我代靖瑤公主給王妃請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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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公孫遏一把拉住雲希到身邊,“你不用!”

倒是如嫣先賠了笑臉,“哎喲雲希姑娘,我只是奧來的一個公主,受不住你拜,快安坐吧。”

李開桂看了看時辰上前輕聲道,“大王,咱們也該回去了。”

公孫遏擺了擺手,“你着人送她們先回去吧,我要去觀星樓。”

東方如嫣熠熠着雙眸,柔着聲音起身,“大王,我在奧來王宮裏多年,只聽說我父王的王城是十裏宮燈,此消彼長,未曾想來到孟裏,大王的王城更是含納四季,不知如嫣能否有幸跟随大王,一同去觀星樓領略王城夜色?”

靖瑤也有些懊悔逞一時口舌之快惹了大王不快,便悄悄朝雲希招了招手,推了桌上一碟未動的蜜糕。雲希喜着眉色坐在她的桌邊吃起來,靖瑤繞過雲希,言端語正地,“東方姑娘,觀星樓是大祭司夜觀星相之處,不是觀看夜色的好去處。你要想看夜景,不如去鼓樓。”

如嫣輕笑着,“鼓樓偏僻,沒有大王陪同我哪裏敢去。”

公孫遏起身對無鹽道,“無鹽。跟我們一起去觀星樓嗎?”

王後攏了攏衣袖,“夜微涼了,我就不去了。大王去吧,只是大王飲了不少酒,別貪涼才好。”

公孫遏對王後的拒絕也不意外,起身道,“好吧,雲希,我們走。”

雲希正在一旁與蜜糕奮戰,聽公孫遏叫自己,看了看想去的、不想去的衆人,吱唔地,“大王,我又看不懂星相,我還是……”

哪知靖瑤暗暗拉了拉她,“雲希,大王邀你,還不快去。”

雲希求助的眼神望向無鹽,她不是要自己遠離公孫遏嗎,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哪知無鹽一副失憶的樣子,意味深長地不知是對大王還是對她說着,“夜重樓高,小心才好。”

見沒有一個人為自己說話,雲希無奈地随在公孫遏身後,出了碧水雲天。

東方如嫣見公孫遏帶着雲希走遠,擋住靖瑤的去路,“靖瑤,同樣身為公主我倒是很同情你,孟裏只有你這一個公主,卻能被廢去封號,大王不該這麽對你。現在你又何必與我相左呢,與其将希望寄托在一個無知的人身上,倒不如選擇伸以援手之人。”

靖瑤繞開東方如嫣,“東方公主,難得你能看得起一個被廢之人,只是大王中意誰、不中意誰又豈是我能左右的。”

東方如嫣見靖瑤要走,一把抓住她,“靖瑤,複你公主之位是家事。在這後宮之中有一個人幫你不好嗎?”

靖瑤推了如嫣的手,“我倒沒你那麽在意公主的名號。”

如嫣望着她遠去的方向,她不相信靖瑤是不在意的,明明都是快三十的老姑娘了,哪會不想複了封號風光地嫁人,只是她軟硬不吃,自己一時也沒摸到她的軟肋,只好氣鼓鼓地回了自己宮中。

來至觀星樓,沿着環繞在外的石階,雲希一人提着長燈,引着公孫遏拾階而上。

二人邊走,公孫遏邊問,“雲希,你有什麽心願嗎?除了離開這裏。”

雲希癟癟嘴,“沒有了。”

公孫遏睨着雲希,“你就這麽不願意留在這裏,留在……”

雲希望着夜色無力地長嘆着,“當然不願意。大王覺得錦衣玉食好,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生活的地方,我倒覺得自由自在更好。”

沒有一絲留戀,甚至沒有一絲遲疑與猶豫,更沒有看他一眼。

“自由自在?”公孫遏哼了一聲,緊走兩步,一只手擒了雲希的手,另一只手順下她手中的長燈,“我也那麽奢望過。”

說罷便由他在前執燈拉着雲希的手,朝樓上走去。

與其說是樓,還不如說是一處城頭,四方的高臺之上,圍牆足有一人齊肩高,樓下是十米多高的青石陡壁。

四下漆黑一片,雲希望着漫天密布的繁星不禁心中贊嘆這裏的星星好多啊!

公孫遏将手中的長燈放在三尺厚的城牆上,攏了攏被風吹動的長袍似會讀心語一般,“星星很多吧?”

雲希贊嘆地點了點頭,“比我家鄉的多太多,在我家鄉只能看到寥寥幾顆。”

公孫遏只随意地朝天空一望,卻飄着思緒淡淡地道,“我覺得寥寥幾顆就很好。”

雲希甩着他一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眼神,又沉浸在夜色的美景之中。

從來繁星密布在雲希的腦海裏只是一個詞語,她從沒想象得出滿天之中會有哪位極富耐心的能工巧匠将星星一顆一顆不厭其煩地鑲滿烏幕。

“太多了,會被擠散。”

被公孫遏一說,這些可愛的星星看上去确實滿得好像擁擠在一起一樣,但雲希看在眼裏卻覺得很溫暖。

“大王,這麽多星星,怎麽各國的大祭司就能找到所謂騰空的‘四星’呢?”

公孫遏一直凝視着西南方向,“‘四星’出現在接近黎明時,那時星星已不會這麽多。”

雲希試探地問道,“大王抓我是與‘四星騰空’有關嗎?”

“不是。”

雲希見他篤定地回答之後,便閉口不語,也不敢再往下深問,對公孫遏的脾氣她沒有自信能摸得準。她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他總說自己想太多了,可是她堅信公孫遏想的會比她多很多。

雲希伸手劃着頭頂的一片星空道,“大王,你說如果劃去頭頂這塊星空,這夜空看上去會美嗎?”

“會。”

雲希白了眼他,俯下頭婉轉着心思,“大王的國家,人——就像這夜空中的星星,大王揮手便将萬人劃去,就如同擦去頭頂的這一片星空,看上去不覺得缺失嗎?”

公孫遏望着星空喃喃地道,“這話從你口中說出讓我很意外。”

繼而反問着,“你說這夜空,會有多少微弱的星星是你看不見的,你會覺得缺失嗎?”

“可是大王,人畢竟不是星星,人有親人宗族,也許不相識之人并不在乎這世上多了誰少了誰,但是至親之人又怎麽會忘記他們。”雲希知道公孫遏身為一國之主,他有生殺予奪的權力,跟他談法律只是枉費心思,她只希望在他心裏能對生命有一顆憐憫之心,便是造福百姓了。

公孫遏彎身無畏地看着雲希的眼睛,“雲希,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麽操心。”

“什麽意思?”

“因為處決的那些人裏已含了他們的親族。”公孫遏看着雲希慘白着無語的臉,露出陰險一笑。

雲希覺得公孫遏這絕美的面容露出的一笑像是那三途河邊火紅的曼珠沙華,又像是奪命的判官,雖不以猙獰攝人卻陰冷非常。

這是一個人命可以賤如草芥的社會,千萬人的性命只在公孫遏嘴的一開一合間,便被抹去了,她不相信他心的麻木是因為他錦衣玉食看不到這些生命的離去,相反,雲希知道孟裏連年争戰,公孫遏不僅見過死人還親手殺過人。或許在利益前面有些生命在他眼裏本身就是一文不值。

雲希大力地推開眼前的人,她不想看見那張臉。

她害怕!她怕眼前的這個人,倒不是因為他也掌控着自己的生死,而是因為他冷血。

公孫遏沒想到雲希會用這麽大的力道推他,頓時斂了笑意,一把抓了雲希回眼前,“你怎麽了?”

雲希把臉撇向一邊,搖了搖頭,“我不想看見你。”

“為什麽?”公孫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也許這種連坐之法能在極大限度上震懾人心,可是它卻是在以犧牲無辜的生命為代價。如果有人犯了重罪,他和他的家人或許會安心受死,可難倒就沒有人铤而走險,孤注一擲。大王可有神通能查出這些更大的隐患?”

“如果我今天聽從你的建議,你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嗎?”

雲希搖了搖頭。

“奧來,沃澤,烏魯的所有犯人、窮人會因我孟裏的廉刑而不斷地湧入,甚至原本畏怯者會無所畏懼。就像一條長河,污濁沖刷堤岸,總會磨去棱角帶走泥沙,它才能有更寬更好的走向。”

雲希覺得從某種意義上說公孫遏比自己清醒,她與他所處的地位不同,所想的角度也不同,她沒有信心能改變這麽大的格局,雲希黯淡了神色,淡淡地道,“大王,你放我走吧。我予大王沒有絲毫裨益,而且我也不喜歡……”

公孫遏俯身重重地吻在雲希冰涼綿軟的雙唇上,雲希一驚剛張了口,卻又給了他可乘之機,公孫遏肆意的掠奪自然招來雲希滿身的反抗,雲希被他桎梧在冰冷的城牆前,她的反抗只換來公孫遏更緊的鉗制。

濃重的酒氣傳來,雲希是最不受酒力的,只覺渾身發軟,撐在公孫遏肩上的雙臂也越發無力,臉頰與雙耳迅速脹熱到沸騰,公孫遏交錯在雲希纖細後腰上的雙手越收越緊。手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雲希吓得用盡全力将他推開。公孫遏正享受在融化的美味中,這一推他倒沒怎麽樣,雲希自己卻向後退去并撞翻了放在城牆上的長燈。

公孫遏退了兩步含笑着站穩了身子,“這算你欠我的。”

雲希突然響起無鹽那句,“夜重樓高,小心才好。”

她又氣又惱地瞪着公孫遏,“我欠大王什麽?大王這是發的什麽瘋。”

哪知公孫遏深情地注目着她,一臉正色地朝雲希伸出右手,“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我身邊。”

“為什麽?”雲希強壓着煩亂的心跳問道。

“因為長燈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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