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無鹽的述說
雖是黎明時分,太陽還未出來,久居昏暗的禁林,這泛白的光亮竟讓人感覺很難适應。
雲希擋着刺目的光亮,慢慢試探地睜開自己的眼睛,禁林外,圍滿了各國接應的人馬,他們的身後是蕃餘荒涼寸草不生的沙地。
安力看見公孫遏和雲希出來,自然是喜出望外,倒是靖瑤,看到雲希出來落莫了神情。
先他們一步出來的是依娜和烏魯女王。雲希這次并沒有上前再追着阿音喊她的名字,因為從她的眼神雲希就能看出,她,真的不認識自己。
倒是依娜看見他們出來,詫異地看着雲希冷笑,“公孫遏,這位就是你們孟裏新晉的祭司吧?恭喜你卸下重任吶。”
靖瑤一聽,立馬恭敬地向雲希施了禮,喜着眉頭,“大王……”
在奧來将士湧動的聲音中索雅捂着流血的肩頭跌跌撞撞地随後出來,冷瞥衆人,“依娜,別高興得太早了,你沒看到土系祭司的涅槃虹光嗎?雲希去了沃澤,孟裏現在的祭司還是公孫遏。”
衆人一聽,頓時嘩然,依娜命人将烏魯女王攙走,“公孫遏,這我倒看不明白了。你的苦心經營就是為了沃澤?還是說被存晔搶先一步。”
奧來的将軍焦急地上前朝禁林裏探望,對索雅問道,“祭司大人,大王怎麽沒和您一起出來?”
索雅游弋了目光,“大王……永遠也出不來了。”
雲希一怔,望了望公孫遏又望了望索雅,明明是公孫遏殺了東方止,為什麽索雅要掩蓋此事。
伴着奧來國的哀嚎聲,浮屠密上前看着雲希低聲問,“存晔真的死了嗎?”
公孫遏點了點頭,浮屠密難掩悲傷的神情,看着雲希竟不知如何問出下面的話。
顯然不用他問,公孫遏便用行動回答了他,公孫遏将雲希拉至身邊。
浮屠密皆看在眼裏,還不及發作,只聽人群中不知誰高聲喊,“快看!四星少了一顆。”
衆人擡頭一看,果然魚肚泛白的東方原本呈四角的四星現在只剩下了三顆,原本兩明兩暗的四星,其中的一顆暗星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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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議論聲此起彼伏,“四星會是指四個國主吧,奧來國的大王不是死了嗎。”
“可是沃澤的大祭司也沒了呀。”
“不對,不對,沃澤的新祭司不是出來了嗎?四星不是指祭司吧。”
索雅有傷在身,上了辇車便忙着回去處理國喪。
依娜打馬向前,回頭望了雲希一眼,“咱們來日方長。”說罷便帶着烏魯女王離開了。
公孫遏接過安力将軍遞上的馬缰,浮屠密知他要走,上前一步抓了他的馬缰,“公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雲希真的是新的沃澤祭司嗎?”
“不是。”公孫遏躍身上馬,第一次冷着臉對浮屠密,“浮屠,我不能讓她去沃澤。”
事關國事,浮屠密緊抓着馬缰,“公孫,單說一個女人,我斷不會與你争,但如果存晔選中她為祭司,茲事體大我不得不奪人所愛,何況你們互為祭司……。”
“沃澤有事,你盡可以來找我。”說罷揚鞭朝孟裏的館驿而去。
浮屠密與公孫遏少時就相識自然熟悉公孫遏的脾氣,但這回還是被他這陰冷、霸道的性格給氣着了,朝他喊着,“那是我沃澤的人,你扣着不放是什麽意思?”
安力見公孫遏先行一步,忙恭敬地朝雲希施禮,“請上馬車吧。”
雲希很不适應安力将軍對她态度的轉變先上了馬車,問道,“安力将軍,無鹽王後來了蕃餘了嗎?”
“……是的。”
“她現在在哪?”
“在孟裏通往蕃餘的官道上,沒有進到驿館。”
雲希心裏尚有些疑惑不能解開,她必須要找無鹽确認一下,“将軍,我不回館驿了,直接去回孟裏的官道見無鹽王後。”
“這……大王知道嗎?”
“你把我送過去與無鹽會合,我在那裏等大王。而且現在蕃餘城中都是出行回國的車隊,将軍帶着我回去又會引起紛争也是不好。”
安力将軍點了點頭,“也好,這樣能快點和大王會合。”
安力帶着雲希直接取道去孟裏的官道,剛一出蕃餘的城門不遠,果然就看到了一駕黑色鸾車,霸在官道中央。
馬車還未停穩,雲希便急着要下去,安力忙阻攔着,“您不能過去。沒有大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允許接近王後。”
雲希一把推開他,“走開。”
因知雲希現在是祭司身份,安力并不敢上前阻擋,只好跟在她的身後。
“你終于來了……”無鹽命人掀開軟簾,雲希見無鹽比在宮中時更顯蒼老,她非常愧疚地對無鹽說:“對不起,大王想給你找的東西一直就在我的身上,我并不知道它的作用,若我早知定然會拿出來給你。”說罷雲希便欲翻腰包。
她一共從無名島帶出兩顆遺忘果,兩顆長生果,在禁林中毀一,失一,如今各剩一枚。
無鹽一眼就認出了那腰包的作用,她伸出骨節分明、如同竹節一樣的手壓在雲希手上阻止她拉暗鏈,“我已經知道了。沒有關系,一切都晚了,但是慶幸一切都晚了,讓我等到了你。原本我還在想,如果我走了,只留下大王一人,他應該是孤單的。現在你來了,可是我卻不想讓你留在這裏了。”
雲希使勁地搖着頭,“無鹽,你不要這麽絕望,我舍不得你走,大王也舍不得你走。你是他的王後啊。”
無鹽苦澀一笑,卻比哭出來還要難看,“雲希,在外人眼裏大王娶我怕是會罵我是禍水,其實他只是可憐我,畢竟是故人,我們之間沒有一絲男女之情。”
雲希點了點頭,鼻子一酸,“無鹽,我知道了。若我是他,也不會眼看着你去殉葬。”
無鹽一陣重咳,抓着雲希的手劇烈在顫抖着。
雲希蹲在她的鸾駕前,“無鹽,你的身子這麽差,為什麽要來蕃餘?”
無鹽拖着有氣無力地聲音攤開雙手将雲希拉至面前,“雲希,回去吧……公孫遏之所以抓你就是因為……”
“因為我不僅僅是一個祭司是嗎?”
“無鹽!”不待無鹽說完,靖瑤跳下馬車朝這邊奔來,“無鹽!雲希現在是沃澤的祭司。你敢對她亂說話!”
“靖瑤來了,公孫遏馬上就能到,你要遠離他,因為他是……”
“嗖!”一支箭在靖瑤的身邊飛過,擦着雲希的左耳邊,直穿無鹽的心髒,噴濺的血絲打在雲希的臉上,靖瑤“啊呀”一聲,那血立即漫延了無鹽金黃的鳳袍前襟。
雲希吓得撲通一聲堆坐地上。
就連剛剛怒目相對的靖瑤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無鹽,無鹽醒醒。”雲希抓着無鹽虛晃的身子。
無鹽擡了擡手指,雲希輕輕地用手托着,無鹽半瞌着眼簾,“我出生的地方……冰天雪地……”
雲希的淚如開了閘的洪水,低聲喚着,“無鹽……你醒醒。”
靖瑤看了看無鹽,又看了看陰沉而來的公孫遏,什麽話也不敢說。
公孫遏一副收屍的神情朝無鹽走過來,無鹽還沒有完全閉了雙眼,他便上前抽回了金箭。
這一抽讓雲希感同身受,她感受過這種痛,那比刺入時更甚百倍,會帶走血和肉。但是無鹽比她堅強,她一動都沒動。
雲希滾着眼淚站起身來朝公孫遏吼道,“你為什麽要殺無鹽?!無鹽剛剛還在挂念着你,她的身子已是摧枯拉朽,你就不能善待她終老嗎?”
公孫遏眼神冷到讓人陌生,“這不是善待嗎?她不是一直想來蕃餘嗎?如今讓她長眠在蕃餘不是更好?”
雲希憤恨地,“公孫遏!你明知道無鹽要的不是這個,她只是想回家,你為什麽就是不讓她走?”
公孫遏猩紅着眼睛拉過雲希,沒有一絲對待祭司的恭敬,“我不帶她去是因為她的身體不允許!你以為來了禁林就一定能送她回家嗎?幼稚!你是去過禁林的人,難道現在你還不明白,眼睛看到的結果就是假象,你的心看不到嗎?”
雲希望着無鹽的身體仍在汩汩流着鮮血,無盡說過,死亡,是離開夢境的方法,而且是最保險的方法,可是這種離開實在是讓她難以接受。
雲希癱軟着身子走到公孫遏身前,哀傷地道,“大王,把她的屍體帶回王城吧。”
公孫遏只冷冷地道,“只要你能背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