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凄凄惶惶
餓上三天倒沒有什麽,雲希只恨自己原本讨厭的肉味現在聞起來也沒有那麽難聞了,是自己的意志力在薄弱。
周圍還彌散着肉粥的香味,雲希咽了口口水,見石壽酒足飯飽帶着元寶閑逛過來,便将頭別向一邊。
“公子,我們到納吉了,過了這裏往北繞開蕃餘就到奧來了。”
石壽看着雲希泥猴模樣,一身水粉的裙子下面已經看不出顏色了,故作驚奇地嘲弄着,“我突然發現你的一個優點了——你養起來很省糧啊。”說罷朝元寶使了個眼色。
元寶将手中的粥放在雲希的身邊,雲希強壓着搶過粥的沖動,用現在身上唯一能使上力量的眼睛瞪向石壽二人,“你怕我餓死?”
石壽喜着臉色卻是反手一掌,雲希本就餓得兩眼昏花,更是受不住這一下,滾至一邊只覺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再難支撐。
石壽見她飄搖模樣,甚為舒心地,“若不是我想看看公孫遏見到你死會是什麽神情,我會留着你?”
雲希強撐着身子也并沒有離地幾分,可是哪怕離地一分,也是她的尊嚴所在,雲希虛弱地道,“石壽,在大王眼裏,王後無鹽、公主靖瑤都占不得什麽份量,我又算什麽。想用我要挾他,你怕是打錯了算盤。”
石壽言道,“這你怕是有所不知,在你們出禁林公孫遏回蕃餘城時,沃澤王當街阻攔向公孫遏索要你回沃澤,都被公孫遏無理拒絕了。為此公孫遏劃給沃澤五座城池,做為今年的‘租禮’。”
“這不可能。”即便在禁林,公孫遏都陷在争戰的困境中,攻城略地都是他不會放棄的,即便暫時拱手讓人,雲希也不禁會懷疑他的陰謀。五座城池?公孫遏是不是瘋了?
雲希從不否認公孫遏對她,以及她對公孫遏的好感,但是這情感畢竟從一開始就不那麽純淨,永遠摻雜着利益與算計。到底是他真的看重這份情,還是她輕看了這份情?
雲希苦嘲着自己,如今她從他身邊離開,對他人而言她一無所有,一文不值。
石壽見雲希落魄樣子,起身故意踢翻了粥碗,“你是我見過最不堪的祭司,我一定要讓世人看看你們這些虛張聲勢的嘴臉。”
雲希從前也不認為祭司是一個多麽尊貴的人,她也許不必裝出虛假架勢來蒙蔽世人,但是她不能失了一個人的骨氣。
雲希毫無意識地起身連張開牙關的力氣都沒有,在她身邊飄蕩着一個女人的聲音,“石壽,你可以不跪拜在祭司面前,但是你卻不能踐踏祭司的尊嚴,我的雙翼雖是殘破,卻仍可以蔽日遮天。終有一日我讓你加倍償還。”
石壽戰栗着起身,拉着元寶問,“是誰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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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指着雲希,“聲音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但是她,她明明沒有張嘴。”
雲希也是一驚,她對石壽的殺意只是一瞬,怎麽會有聲音傳出來。
石壽不信邪地抽出随身的佩劍便要朝雲希揮去,“公子!公子不好啦!”這一聲驚呼吓得石壽身子一顫,回頭一看是自己派出去探路的将軍。
“鬼叫什麽?大白天的,你撞鬼啦你。”
那将軍上氣不接下氣地上前,“孟裏王将烏魯女王和祭司困在炎山,沃澤按兵不動,前方奧來國的祭司已經起程壓向孟裏國境了。公子,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必須馬上回國。”
石壽卻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公孫遏腹背受敵關我什麽事?”
那将軍頗有遠見地,“公子,炎山離西吉并不遠,戰火一起難保西吉不受牽連,何況我們帶着沃澤的祭司,回國也可讓沃澤王有所行動,如今奧來對我國态度不明,若是大意前往奧來,恐公子咱們手中的籌碼都被扣為人質。”
元寶一聽,勸道,“公子,李将軍說得有理,眼下出國太危險了。”
石壽心中也有了顧忌,看着元寶,“你跟我回孟裏,着人把她送進奧來藏起來。就是讓索雅抓到她也不能讓公孫遏找到她。”
元寶點了點頭,“公子,我們這次出門輕裝淺行,只帶了兩位将軍和六個奴隸。眼下派誰帶着這個麻煩進奧來可靠些?”
石壽一見,那兩将軍雖也是近身之人,但畢竟也談不上心腹,唯有元寶跟在他身邊多年最知他心意,便咬了咬牙,“元寶,你去吧。我向來信任你。唯有你去,我才放心。”
元寶一臉不情願地,“公子。我不放心你。”
石壽擺了擺手,“我們現在尚未出孟裏國境,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你一人帶着她,倒也好掩飾,進了奧來只尋着舊時的住處住下,我已在那邊安排了人等着。待這邊局勢明朗我再去尋你們。”
元寶一聽接了命令,臨走還不忘在石壽近身囑着,“公子萬不可輕易回國,只隐在孟裏就好,西吉若起戰火公子定是兇險的。”
石壽一聽雖是有些大逆之話,但也知元寶是為他着想,更加放心給他銀兩和刀,并着兩個奴隸讓他帶着雲希出關。
雙方約定好暗號,石壽便帶着兩個将軍和三個奴隸調頭往回走。
元寶一行只有四個人,未免太過招搖,分離時便沒要馬與車,這日傍晚,元寶帶着三人見前方不遠處有戶人家,他朝身邊的奴隸道,“你們看着她,我去尋些衣服來。”
雲希自打離了王城就見多了尋常人家,朝他們要東西是不可能的,若說買還有可能,只是朝窮人買東西要麽人家不願意賣,要麽價給高了又會招來觊觎之禍,所以單要不驚動他們怕只能是去偷了,她也不願與他們同往,就與另一個奴隸留在原地。
過了半天,眼看天已黑了下來也不見元寶回來,雲希起身望望,那身邊的兩個奴隸便警覺地直直盯着她。雲希指了指那茅屋,“元寶還不回來,我們去看看吧。”
奴隸們點了點頭,示意雲希在前面走。
三人一路摸到屋前,只見屋中一片漆黑,雲希輕推了屋門卻被人一把拉進屋中,錯愕間元寶道,“你們怎麽來了?”
雲希見屋內被翻得淩亂,“你們久也不回來,外面已經黑了。”
說話間元寶從桌上摸了些油回來掏出身上的火石,将那碗中的油點燃,雲希這才看見炕上竟躺着一男一女,驚得她一把拉住元寶啞着嗓子指道,“你好大的膽子!我們快走吧,一會人家醒了!”
“不會。”元寶将那碗一抛扔到他們身上的被上,火焰呼地便串了起來。
奴隸們拿着衣物,元寶硬生生地拉着雲希衆人便出了茅屋,還沒走出多遠,夜色中便迎來一個老漢的聲音,“二娃,家中着火啦!快,快跑,你哥和嫂子別是睡了。”
元寶一聽,将雲希一把推給兩個奴隸,獨自掩作趕路的行人模樣與他們相錯而過,“快跑!”雲希朝那夜色中趕路的兩人喊道,二人雖是一驚,寒光已閃過,那老漢和他身邊的幼子便“啊呀”兩聲倒在了路中。
雲希掙開奴隸跑到元寶身前拉着他哀求,“放了他們吧,何必多傷無辜。”月光中二人受了傷,那幼子十來歲的樣子,扭曲的面容爬到父親身邊,老人本能地将兒子護在身下。
元寶大力推開雲希,立起手中的長刀用盡全力,直将二人穿透。
雖有夜色的掩護,卻擋不住血的味道,元寶拔出長刀,不忘對奴隸命着,“你們去檢查,不要留下活口。”
說罷他将衣服扔到雲希腳邊,“把這換上。”
雲希難掩作嘔之感,“就,就為了這些衣裳殺了四個人?”
元寶将自己的衣服換上補丁疊補丁的粗布雜色衣服,“衣服對我們是有用的。”
雲希本想說就只為自己安全些要殺人嗎?但是顯然他并不在意這些,就連那兩個奴隸驗屍回來都面不改色,雲淡風輕的模樣。
“把他們埋了吧,扔在路上也不好。”
元寶将那女裝遞給雲希,“夜裏狼多,這血味會引它們來的,不需要我們費力。”
雲希感覺如身處嚴冬,即使元寶為她多套上了一套衣服,仍然感覺透骨的寒。
公孫遏和安力将軍眺望着炎山方向,日空中仍可見遠處烽煙四起,公孫遏道,“安力,把故安的兵力撤下來三成。”
安力一聽大驚,“大王,烏魯此次也是有備而來,現有兵力尚不一定能夠抵擋,再撤下三成,故安定是保不住的。”
公孫遏攤開地圖,“你看,炎山山脈綿延冗長,一直都是我們和烏魯天然的屏障,安國是唯一地勢較緩之處,且處于兩國交界,亡國之後居于我國的故安比烏魯占據的舊安要大,且這麽多年一直加固故安城防。這裏就是一個兜口。撤下兵力,引他們進來,用火箭射殺。”
安力恍然,“大王,這麽做勢必要封鎖故安內城門,那整個故安就只能陪葬了。”
公孫遏并沒說話,安力看到他眼中的決絕便已知其意,忙下去部署,轉身間元夜進前,“大王,您喚我?”
公孫遏掏出袖中秘信遞給他,“給你的。”
元夜接過一看只有兩個字“勿念。”竟是家書。
他仔細收好,公孫遏将他對那密信的珍重與仔細看在眼裏,“元夜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你們多久沒見面了?”
元夜一聽,便知他所指,“已有兩年多了,上次匆匆一眼,沒說上話。”
公孫遏微微地點了點頭,“你回京吧。”
元夜一聽,忙跪道,“我不走!大王向來不委我以重任,也不讓我犯險,我深知大王心意……”
“元老将軍戰死沙場,只留了你們保守祖業。等這事過去,就讓你們團圓。這裏戰事也不吃緊,用不着你,你回去向你母親報平安吧。”
元夜一聽,洇濕了雙眼,“謝大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