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月從天降
元寶和雲希兩人在孟裏境內吃了最後一頓晚飯,元寶凝着不遠處的關卡不語,兩個奴隸見元寶吃完,方敢盛了鍋中剩的吃食到各自的碗中,還不待吃兩口,元寶便起身,“磨蹭什麽,收拾東西。”
二人急忙放下手裏的碗,輕車熟路地收拾東西、銷毀蹤跡。
雲希一想到要離開孟裏前往奧來心中就有些發堵,回首望着來時的路,竟也能産生故土難離的感覺。她自嘲一笑,哪裏來的故土,眼前竟浮現一張冷豔的面孔,雲希嘆了一聲,深情地望着孟裏的土地——縱有不舍溢滿喉,畢竟來去不自由。
兩個奴隸手腳很麻利,沒多一會便收拾妥當,元寶攤開手,“把長刀拿來。”
奴隸是不能直接碰刀的,一個奴隸把帶着長刀的整個包袱恭敬地端上前來,元寶抽出纏裹的長刀不急不徐地将外面包裹的布解開,這并不是什麽名貴的武器,只是明晃晃的背在身上太過于招搖。
元寶大力揮起長刀,左右銀光一閃,那兩個奴隸便“撲嗵”兩聲紛紛地倒在了地上,雲希的三魂七魄頓時被驚到九霄雲外,她錯愕着上前,“這又是幹什麽?”
“帶着他們出關是很冒風險的,奴隸就算再低賤也不是尋常人家能擁有的,而且他們臉上有刺青,還有他們長年形成的卑微舉動也很容易讓人認得出來。前面是奧來國了,不需要他們了。”
“那就放他們走啊,留在孟裏國內随便他們去哪……”
元寶冷冷地看着雲希,“何必為自己留風險。”
那兩個奴隸明知元寶要殺他們,卻仍匍匐在地上不斷地叩頭求饒,雲希憤恨地上前推着他們,“跑呀。還求他幹什麽。”
兩個奴隸一聽,呆呆地癱在地上望着雲希,元寶冷笑着上前,“別枉費口舌了,他們是奴隸,不會跑的。”
果然迎着元寶的手起刀落一個奴隸閉上了眼睛,即使這樣那另一個受傷的奴隸也只是雙眼空洞,呆呆地愣在地上,眼裏竟連一絲恨都沒有。
元寶提着刀,迎着那奴隸哀傷的目光将刀插入了他的胸前,至死那奴隸都沒挪動半點兒身體。
這就是奴隸!雲希第一次眼睜睜地看着人殺人、人被殺,沒有乞求,沒有撕心裂肺,只有鑽心透骨的寒……
元寶先把兩個奴隸臉上孟裏的刺青劃爛,這才在一個奴隸身上擦淨刀上的血,最後将包裹背在自己的身上。
“你是我見過最冷血的人。”雲希木讷地低喃道。
Advertisement
元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他們二人出關很是順利,不管是被當作兄妹還是當作夫妻,只要雲希不發一言,元寶都可以變換應對。
進入京城,寬闊的街市商戶林立,人頭簇擁着繁華,雲希原本以為奧來王剛死,奧來舉國上下應該是沉浸在一片悲痛或是消寂之中,可是一進奧來,不止沒有一點國喪的氣象,反而熱鬧非常。
元寶挾着雲希鑽進西街一角,他輕叩兩聲大門又重叩兩聲,裏面方才有人應上來,“誰?”
“是我,開門。”裏面的人顯然是熟悉元寶聲音的,開了門左右警覺地望了望,低聲道,“公子快進來。”
元寶拽了雲希入內,見那門童緊張地關了大門,不禁問,“怎麽了?”
那門童掃了雲希一眼,貼近主人,“各院門裏的奴隸都被抓走制喪去了,宮中的人整日在外面晃悠,也不知他們找個什麽。”
元寶不知為什麽急着要走,指了指雲希對那人,“我把她留在這裏,從現在開始,你們哪裏也不準去,就在這院子裏待着。若沒有天大的事不要去找我。”
那門童點了點頭,元寶又對他耳語幾句,便小心地開了大門而去。
雲希覺得奇怪,她以為替石壽看押自己是元寶眼前的頭等大事。怎麽到了他們在奧來的宅子元寶似有更急迫的事要去辦。
正是琢磨之時,那門童伸手請道,“姑娘,進屋裏休息吧。”
“休息?”
這下更讓雲希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裏的人按理說應該是石壽的眼線,對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該這麽客氣。或是元寶走得匆忙未來得及交待她是個人質,這裏的人不明就理?
元寶走後,起初的日子雲希過得提心吊膽,日子是掰着手指頭、腳指頭過着。
大約半月下來,她發現什麽事都沒有,只要她在院子裏不靠近前後門,那些家丁是不會很緊張地盯着她的。
這天夜裏雲希正琢磨着自己要不要逃離這裏,畢竟所謂的安逸只是暫時的,一旦哪日石壽來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與其作人案板之肉不如自己自由自在。
想到就做,雲希起身一看外面仍然黑着,她溜到這幾日裏打量好的牆邊,哪知這宅子裏的家丁就跟夜貓子一樣,她還沒等走出房間幾步,就有人跟了過來,既不問她要什麽,也不遣她回房,只不遠不近地随着。
雲希正有些進退不是的尴尬,只聽哪裏發出嘎達嘎達的碎裂聲音。
這聲音在夜裏聽上去有些瘆人,雲希頭皮發麻地朝那家丁望去,那家丁耳力極佳,朝雲希止了手勢,便朝她住的屋子貼去。
二人屏氣細聽卻是半天沒了聲響,正是不解之時,只聽房上瓦片呼拉拉地,轟隆一聲,那重物便穿透屋頂砸到了雲希住的屋子裏,這聲音在夜色裏實在巨大,就連遠處的家丁都聽到了這異響。
“抓刺客。”
雲希驚得站在原地不敢亂動,只見堂中地上一個黑乎乎的團子正連人帶瓦在地上翻滾,“這屋子也太年久失修了吧,連這點重量都承受不起?摔死我了。”
“你是什麽人?夜入民宅,非奸即盜。”
那人一聽當即從地上彈了起來,舔了舔幹巴的嘴唇,“非奸即盜?!”
只見來人竟是個孩子,八九歲的樣子,雖是一身夜行衣,卻掩不住粉嫩細白的膚色,一看便是個女扮男裝的。
“我不過是出來溜達溜達,誰知道你家的屋頂這麽不結實。”
隐約間雲希只覺這女孩她在哪裏見到過,還不及細想,只聽身後有人道,“您讓我好找。”
衆人一驚,只見來人三十多歲,也是一身夜行裝扮,且不知身手如何,就是這神鬼不知的腳步就讓人不敢小視。
那小姑娘幹笑兩聲,“實在對不住各位,這修繕的費用由他來付,我……我先告辭了。”
“……如月都十歲了,什麽時候能像男孩子一樣出去騎馬?”
“……如月,你不能去。你是公主。”
“……可是如月不想當公主,如月想出去。”
禁林裏的畫面在雲希眼前閃過,就是這張臉!
雲希脫口便阻止,“等等。不許走!”
那小姑娘被她攔在身前不解中帶着三分不悅地睨着雲希,“為何攔我去路?”
雲希趕忙上前貼在如月耳邊,“公子今年十歲了。平日裏極少出宮。我說的對嗎?如月。”
如月面色一變,她從出生便被養在深宮,別說年齡了,就連她的存在宮中都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何況她一個外族女子的人。這是她第二次出宮,上次是往北行,這次為了躲禁軍侍衛,她特意西行,竟有奇人認識她?認出她還不算,竟知她已十歲。
她仔細打量了雲希,确信此人是從來沒見過的。
雲希趁她錯愕間,忙繼續,“你不認識我,我會些異術受困于此,如果你能帶我走,我必報答于你。”
如月一聽,立馬怒了臉色面對雲希喝道,“大膽!”
雲希心頭一涼,她本想借着這位奧來國公主的勢力離開虎穴,不想這小丫頭如此蠻橫。
如月面對着自己的護衛,指着雲希道,“來人,把她給我帶走,竟敢懷疑我會賴賬,我就讓你見見金子長什麽樣。”
雲希一聽,強忍着對這小丫頭演技的贊嘆,假意不屑地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幾有個銅子兒。”
元寶的家丁忙上前,“走吧走吧。我家屋頂本就失修,原打算雨季過了再補,也怨不到你……”
“那不行!”如月雙手叉着腰,正色地道,“我這一走更叫有些人多了說詞,敢如此蔑視我,我就偏要用金子砸死你。來人!愣着幹什麽,帶走!”
那禁軍侍衛不動聲色地朝雲希而來。
元寶的家丁哪裏肯同意,留人不成便動了手,哪知那侍衛也并非吃素的,一人戰他們五六人也沒落了下風。
如月推了雲希一把,“走啊!愣着幹什麽。”
“那他……”雲希覺得只留那侍衛一人應付有失義氣,哪知如月不由分說拉着她道,“不必管他。”說着帶着雲希大搖大擺地出了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