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月上柳梢頭
出了私宅,雲希仗義地一抱拳,“多謝如月……”便欲開溜。
別看如月人小,心眼卻是一點也不少,她一把叩了雲希的手腕,“算命的是嗎?”
雲希被她扣住了麻穴,呲牙咧嘴地叫着,“我不是算命的。放手,快放手。”
如月自小習武,用的皆是巧勁兒,她毫不費力地牽着雲希向前走,“你叫什麽名字?因何受困于此?”
“我叫雲希,快放手,放手啦。”雲希使勁地拍着如月像鉗子一樣的肉乎乎的小爪子。
如月一聽,雙眼瞪得像夜色中的貓一般光亮,将雲希從頭打量到腳,雙從腳打量到臉,反倒加大了手勁兒,“你就是雲希?”
雲希哀嚎着,“我這麽倒黴的人難道還會有人冒充嗎?”
如月眉色一喜,近了兩步揚着臉盯着雲希,“公孫遏的女人,沃澤國的祭司?”
雲希揉着自己的手腕癟了癟嘴,“為什麽不說是孟裏的囚犯,沃澤的靶子。”
正好禁軍侍衛也脫身回了來,如月複又抓過雲希的手,“耳聞已久,今日得見,天助我也,跟我走吧。”
“放手啦!你一個小孩怎麽這麽大的手勁!”
夜色中奧來的王宮甬道像一條蜿蜒的長蛇,雖不似孟裏的寬闊,卻是機關重重,如月對各處暗小的機關手到擒來。
“我們這不是進宮,我們這是來尋寶探秘的吧?”雲希打趣地看着如月打開回宮密道中的第十五道機關。
如月一臉正色地,“這叫寶珠入函。”
雲希點了點頭揶揄地,“寶珠,我們天亮之前能回到殼裏不?咱倆可都是不能見光的人。”
如月呵笑着打開最後一道機關,“請進,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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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希見她一副小公子模樣也不忘回嘴,“謝謝,陽人。”
此話一出便自覺失言,她溜着如月的臉色,如月倒也不介意雲希的僭越,二人相視一笑。
原來她們是從密道直接進了內宮,進了內室自然是豁然開朗,一應陳飾非常女性化,百花雕梁、柔幔輕紗,桌上擺着一張琴,如月指了指隔間,“你去那邊等我,我換洗一下。影子,打水來。”
那禁軍侍衛點了點頭,打了水送進內室,便也退了出來。
說是隔間卻也非常寬敞,一個簡素的窄榻,牆邊格子的櫃子上盡是杯盞之物,這裏應該是值夜侍女的住處。
過了隔間便是內廳,雲希并沒有随意走動,這奧來國的人喜設機關,她可不想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她只從隔間朝外探視着,雖是管中窺豹一般,卻也能看得出正廳很大,陳設之物也更中性厚重一些。
只是這內宮出奇的空曠,除了影子竟連個丫環都看不着。
內室裏水聲嘩嘩地響着。雲希被影子盯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如月,需要我幫你洗嗎?”
“不用!”影子擡手阻攔,滿臉地寫着不信任。
“影子,雲希是我的客人,你先下去吧。”如月氤氲着臉龐從內室走出來,烏發高束頭頂,發梢還滴答着水珠。
“公主,此人身份複雜,不能掉以輕心。”影子近身對如月說道。
“你去外間守着,有事我叫你。”
雲希假意不去聽他主仆二人的對話。
比起影子的防備與疏離,如月算是一個容易親近的人了,幾日相處下來,她簡直把雲希當做了百科全書,“烏魯真是女人掌權嗎?”
“聽說孟裏王是最受神寵的祭司,因而長生不老?”
雲希拉着她按在琴邊,“你快彈琴吧,讓我清靜些。”
如月的琴聲有着這個年齡的女孩少有的英氣,奔騰間透着殺伐的戾氣。
夜已過四更,往日這個時辰公孫遏應該準備早起了……
“你在想公孫遏?”如月止了琴弦,悠閑地看着雲希出神的樣子。
雲希無語地望着內宮的屋頂,怎麽連這麽小的孩子都能讓她無措,“我剛才說到哪了?”
“說你在故安遇到了公孫遏。”如月嘻笑着。
雲希面色一紅,嘴硬地道,“我是說我在故安遇到了大王,沒有說公孫遏,我遇到了沃澤王。”
“沃澤王——浮屠密?”如月歪着頭想了想,“聽人說公孫遏并不善待你,你與他到底是什麽關系?”
“我?”雲希難掩尴尬之情,“我是祭司,能與大王們是什麽關系。”
哪知如月一臉不屑地,“祭司?我最厭祭司掌權了,王者,天也,司者,侍也。”
雲希故作嚴肅地板了面孔,“你是我見過唯一敢對祭司如此評價的人,但是我很喜歡。”
如月原本話裏帶着三分對雲希的貶損,哪知她非但沒生氣,反而哈哈一笑,這倒與她平日裏聽到的祭司的威嚴跋扈大相徑庭。
“你與我見過的祭司不大一樣,我也很喜歡你。但是……”如月骨碌着眼珠狡黠一笑,便将雲希踹至地上,“我困了,這是我的床榻,你晚上就在地上睡吧。”
雲希沒有防備,一屁股墩在地上,呲着牙起身,一把掐過如月粉嫩白皙的臉蛋,“如月,我可是祭司大人,你可尚未登基,要睡也是你去地上。”
如月哪裏肯從,但雲希就如同一個執着的牛皮糖,死活就是要往榻上爬,玩鬧了半天,好歹雲希如同壁虎一樣挂在了榻邊算是搶得一席之地。
影子聽到內間安靜下來後,方輕着腳步進來,哪知正迎着如月警覺的目光,“公,公主,您還沒睡?”
如月被雲希熟睡的身子圈在榻中,不悅地瞪着他,“影子,我并沒有喚你,誰讓你進來的。”
“我……屬下以為您睡了,特來守夜。”
如月輕合着雙眼,“出去。”
影子遲疑地,“公主……,您當真讓她睡在您的榻上?”
如月輕哼了一聲,“有何不可,她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樣,我還挺喜歡她的。”
影子一聽更是篤定地盤坐在內室的門口,“公主睡吧,屬下在此盯着此人。以防萬一。”
若說這一夜雲希睡得好不好?不好!她剛想翻身伸個懶腰就被人抓了手臂扔向另一邊。雲希原以為是自己太累了做的夢。哪知睜眼一看,吓了一跳,竟是影子守在榻邊,随時阻擋着她與如月的距離。
這,這太可怕了,這也太尴尬了。
雲希起身,洗漱完畢總覺得影子防刺客一般地用眼神防備着她,她尴尬地朝如月沒話找話地道,“如月,你這裏有能借給我用的水粉嗎?”
如月并不知他二人的防躲,随手指着梳妝臺上的盒子,“那些你都可以用。”
雲希以前在孟裏并不常施粉黛,靖瑤若是哪日心血來潮才會抓着她畫一番,今她為了給自己找點事,便坐到了梳妝臺前,打開一盒盒姹紫嫣紅的水粉又無從下手,好在看到一個水晶石盒中有黛色的粉末,唯有這個她知道是眉粉。
她用右手無名指肚沾着眉粉輕塗在自己的眉間,如月輕吟着上前,打開一盒妃色蜜膏,“你塗着比我好看,這些都是前些日子送來的,都送給你吧。”
雲希撿着桌邊的濕巾擦着無名指上的黛粉,“我只有閑情意致之時才塗畫一二,還是如月留着吧。”
如月撇了撇嘴,将一些胭脂都推給雲希,“我不愛好這些。”說着便要自己上手把那妃色蜜膏往她臉上塗。
雲希忙上前接了過來,還不及道謝,只見自己無名指上的黛色并未擦去,她正是不解,只覺眉間一陣刺麻,慢慢蔓延至額頭,這種感覺她似曾經歷過,她緊了緊眉頭,卻是有些力不從心,雲希僵着臉上的笑,“如月,這個眉色,你之前用過嗎?”
如月只當她是客氣,“我不常用,但也用過。”
雲希用手輕沾了一下妃色蜜膏卻不塗在唇上,一邊拿了濕巾擦拭一邊裝作不經意地仍與她聊天,“如月用了感覺怎麽樣?”
如月忙着在梳妝臺上挑撿素雅一點的首飾,随口道,“挺好的呀。”
雲希暗自看了看自己沾過妃色蜜膏的手指,同樣仍有明顯的痕跡是擦不掉的。這在古代是很不正常的,之前她在孟裏所有的胭脂水粉都是用天然的花朵所制,這時曾未有人工色素,也不會出現如此固色的成份,而且伴有刺痛感。
她不知道此事是如月刻意隐瞞還是她也被蒙在鼓裏,手指尖同樣傳來了麻麻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想起了青佛草,她曾中過青佛草的毒,跟眼下這種感覺非常像。
雲希暗自将右手攥拳再放開,再攥拳,以此來緩解發麻的感覺,但她微小的舉動沒有瞞過影子的眼睛,影子上前,一把拉過如月至身後,抓起雲希的右手審問道,“怎麽回事?”
雲希被迫攤開右掌,無名指和中指指肚上的黛色與妃色印跡仍然清晰可見,如月從影子身後探出頭不解地,“出什麽事了?”
影子緊緊地抓着雲希的手,“說,怎麽了?”
雲希看了看影子,又看了看如月木木地道,“我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