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穿雲裂霧(中)

索雅掃視了烏魯和孟裏的使臣,“我聽身邊的人說去年烏魯與孟裏兩國又起了戰事,戰事未平兩位國主先後卻是病倒了?今番果然不見二位國主,莫非傳言不虛?”

雲希一聽,有些暈眩,公孫遏阻截阿音一事她耳聞一二,一直焦急不得結果。二人都病倒?莫不是兩敗俱傷?

烏魯使臣壓着口氣,“我烏魯祭司大人和女王安好,只是路途遙遠,又防虎狼,不便前來,特派我來恭賀奧來王登基之喜。”

元夜聽出索雅挑撥之意,豈能容她,哼了一聲,“祭司大人果然是久居宮中,我們大王身體一直康健,與烏魯國之事也是多早之前的事了。不想祭司大人才有所耳聞。”

索雅一聽,臉上有些挂不住,也不留情地又揭道,“年前禁林異動,又不是領神谕的年份,孟裏王冒險進入禁林,甚是奇怪,今番又不露面,莫不是受困禁林尚未脫身?”

“孟裏王到!”被自己國中的侍官唱訟之聲打臉,索雅的面色陰沉得如同入殓大典。

如月身子也是一顫,她面前的穗子晃動起的金光跳躍着劃過雲希的眼前。雲希的心像那道微弱的金光一樣飛走,她眺望着大殿的門口。那個殿門真的會把那個男人給變出來嗎?

索雅有些難以置信地低語複問,“誰來了?”

她身邊的侍官低聲,“說是孟裏王。”

夜色中公孫遏一身墨色長袍,在萬衆矚目之中不疾不徐地緩步邁入大殿,長風搖曳着燭光,雲希的心随着他的腳步近前而有些慌亂,細看中方見他穿的并不是墨色長袍,乃是殷紅色團金長袍,越往裏走越光亮,那長袍的紅波尤如一團火焰漸漸燃起。

雲希不止一次見他穿起紅袍,相比之其他濃豔的顏色他真的更适合紅色,歡樂時如同朝陽溫暖明媚,低沉時如同殷血危險恐怖。

元夜見狀忙讓出位置起身出迎。

雲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公孫遏的身影落穩方才停住,他白皙明豔的臉龐照耀着夜色中的大殿。

“果然是孟裏王!”“公孫遏竟然前來參加奧來王登基大典?”“沃澤王都敢來,孟裏王怕什麽。”“沃澤有祭司在,大王出行有何畏懼,孟裏能一樣嗎?”

在雲希和索雅的世界裏這些閑言碎語完全被屏蔽在外。雲希一直擔心公孫遏誤會她從姑鎮逃走,可是滿殿的人頭,公孫遏又哪裏會知道她也在這裏呢,解釋?更是無從談起。

他瘦了!那冷豔的面孔熟悉又有些……陌生,雲希甚至想貼近驗證一下,這種迫切想要靠近的想法讓她心跳得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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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公孫遏第一次來奧來國都。

索雅不知是驚的還是喜的竟失神地從主位上站了起來,雲希見她回神比自己還慢,直到公孫遏落座,索雅才有些慌亂地道,“孟裏王近來可好?”

這也許是今晚大殿上唯一能自由說話的女人。

“本王向來安好。”

極細的叮呤聲又響起,雲希低頭只見如月望着索雅冷冷一笑,那笑意竟帶着幾分輕蔑。

索雅一顆心都在殿下并未留意,東方如玉輕輕拉了拉浮屠密的衣擺,浮屠密會意地道,“公孫,東方如嫣近來可好?”

“很好。她打理後宮脫不開身不能前來。”公孫遏只手接過元夜遞上來的酒杯,輕酌一口道。

公孫遏玉白的手背上蜿蜒着血紅的新傷,觸目驚心。“你受傷了?”浮屠密吃驚地道。

“何人如此大膽?”索雅不自覺地起身走了兩步,卻又覺不妥,定在了原地。

公孫遏無所謂的用右手執起酒杯,“女人而已。”

“是東方如嫣?!”索雅從牙縫中強擠出幾個字。

“不是。”

“那是何人?”

公孫遏含情地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上的傷口,“既然能傷本王,自是近身之人。”

浮屠密看出公孫遏袒護之意,也不再追問,只是自己暗自琢磨。

索雅一聽有些刺痛,穩了心神,“大王身邊倒是新人不斷,不知可念舊情。”

公孫遏輕挑了眉梢示意索雅繼續說。

“去年我國中抓細作時抓到一個女人,适逢西吉王子做客,說……有些像孟裏王身邊的人。大王可想看看?”

公孫遏左手撫了撫右手上的傷口,“不看也罷。本王身邊那麽多人,也未必記得幾個。”

他果然還是誤會了。

雲希心頭一酸,以公孫遏那麽警覺的性格,能近身傷了他的女人……

絕情原來竟是如此滋味,有時甚至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需要。

雲希身子一晃引來索雅和如月的側目。她忙偷偷扶着如月的龍椅站好。

“我倒想看看西吉太子的眼力如何。”烏魯使臣隔岸觀火地道。

石壽一聽,嘴角有些抽動,他已是廢黜之身,如此故提舊事,烏魯使臣這是在落井下石。

索雅揚了揚嘴角,“想必沃澤王也好奇,那就帶上殿來,大家認認。”

良久,侍衛夾着蓬頭垢面,衣衫褴褛的一個女人進了正殿徑直往地中一扔,那女人四肢盡損,在地上蠕動了幾下。

公孫遏緊鎖着眉頭盯着地上的女人不語。

浮屠密色如寒冬,神情肅殺,東方如玉見狀滿身的冷汗,只覺毛骨悚然。

“這,這是誰?”那女人身上散發的腐爛氣味引得烏魯使臣作嘔地問道。

索雅擡首示意,侍衛抓着那女人蓬诟的亂發,大力向後一扯。

衆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那女人雙目塌陷,鼻子歪斜,雙唇綻裂,已是鬼神難辨,她臉上的每一道傷口都在潰爛化膿。

東方如玉吓得啊呀一聲,搖晃着身子癱在浮屠密的身側,浮屠密一拳重重地砸的身前的桌子上,指節發白,瞪着索雅,冷冷地從牙縫裏擠道,“這是誰?”

“若說別人不認得倒也罷了。沃澤王卻不該不認得。”索雅半天才從主位走了下來,假作一臉愁容陰聲道。

“她好像叫雲希吧?”她想近距離地看到浮屠密的害怕與公孫遏的心痛。

一聽這兩個字浮屠密認命地閉了雙眼來緩和自己的心,公孫遏望着地上的那個女人卻看不出悲喜。索雅走至公孫遏桌前,“大王可有印象?”

公孫遏面色平靜地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她不是我孟裏的人。”

索雅原以為會看見公孫遏傷痛欲絕的樣子,未曾想他會這麽冷漠,是她高估了雲希在公孫遏心中的份量?

“雖說雲希去做了沃澤國的大祭司,但聽說她在孟裏時是近身服侍大王的。何以大王會如此絕情?”索雅繼續試探道。

公孫遏複又看了看那個女人,“如此下場,唯有無奈。”

索雅大笑道;“大王還是心疼了吧?”

公孫遏抿着嘴望着索雅,“如此模樣再有不忍也被潑冷。何況……本王心中所屬卻不是她……祭司大人當真全然不知?”

索雅的心猛然一震,見公孫遏望着自己便沒了往日的淩厲勁,只回望着他,想要窺探他話中的虛假,卻見公孫遏滿目坦誠,又不是說謊模樣。

浮屠密實在忍不下去了,刷地睜開雙眼喝到:“索雅!你明知雲希是沃澤祭司,竟敢如此殘忍虐待,我沃澤與奧來的交情是斷盡了!”

浮屠密的激動喚回了索雅的神思,這才是她想看到的反映,她舒心地轉身,“沃澤王,大祭司不經允許擅入他國,我抓她有什麽錯?何況……存烨選人的眼光實在不敢恭維,這人是由奴隸送到我手上的,如此不濟,枉為祭司。他人棄履,你卻視若珍寶?”

“索雅!你這是公然宣戰嗎?”浮屠密起身喝道。

“浮屠密!你只是個王,竟敢對我大呼小叫?”索雅也不示弱地道。

“好啦!”公孫遏擡手止了二人,“你說吧,怎麽樣才能放了她?”

“大王不是有了新歡,何以又心疼沃澤國的人?”索雅猩紅着眼睛。

“索雅,你也說了,她曾在本王身邊過,況雲希當初是由本王從沃澤王手中帶走,理應還沃澤王周全之人。”

索雅沖到公孫遏面前,“你可看好了,她五感已失,容貌盡毀,你還要贖她?”

公孫遏點了點頭道,“是的。”

索雅踉跄了兩步,一腳踢開那地中礙眼的活死人,指着公孫遏與浮屠密,“每國拿十座城池來換!二十座城池,少一座,她都不能離開我奧來!”

各國使臣一片嘩然,原本大家還在驚訝于沃澤這位祭司的無能,自己被捉害得沃澤王前來受辱,卻不想奧來國這樣獅子大開口。

一個已成廢人的祭司,跟孟裏已沒半點關系,即便沃澤也只待祭司大會時再選了人出來就好,二十座城池,若是國小,怕是連國都要送人了。傻子才會同意。

索雅并沒有真的想要這二十座城池,她想看的就是公孫遏與浮屠密的态度。

浮屠密是知道公孫遏與雲希之事的,可他并不知道公孫遏與雲希離開蕃餘之後發生了什麽致他态度如此冷漠,眼下即使兩國帶着姻親,十座城池來換失寵之人公孫遏怎麽會答應,而他自己國中,拿十座城池換一個沒在國中任職一天,又是廢人的祭司,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公孫遏陰聲笑着,“祭司大人好大的胃口。這人或許出不了奧來王宮便死了。二十座城池?”

“這就要看雲希在兩位大王心中的分量了。”

公孫遏悠哉地對浮屠密道,“浮屠,沃澤已有我五座城池。”

浮屠密望着地中的“人”,“祭司即為神,既然雲希是我沃澤的神本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不過既然人已這樣,接她回國僅為對神的恭敬,除去孟裏王的五國,本王可出五城換雲希回國。”

聽着他們讨價還價,雲希遠遠地站在臺上五味雜陳,原來平淡是因為不在意,交換是因為虧欠沃澤。自己應該已是他口中的過客了。

索雅癫狂地笑問,“你同意?公孫遏,我沒有聽錯吧?”

“你沒有聽錯,不過,這城池當初我已交給沃澤來換雲希,如今你只與沃澤王一并要便是。至于你們誰能守住本王那五座城池,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公孫遏話中的威脅再明顯不過。

果然,雲希知道這才是公孫遏的本意,讓那五城變成燙手的山竽,一旦索雅敢接,雲希相信這将會是公孫遏開戰的最好理由。

大殿凝重僵持,一邊是母國,一邊是夫家,東方如玉左右為難,她壯着膽子起身,“祭司大人,今日是登基……”

“閉嘴!哪裏有你說話的份!”索雅甩了衣袖回到主位。

弦已斷,情已散,雲希不想虧欠公孫遏,也不想沃澤因她掉入索雅的圈套。

“上酒。”索雅憤恨地甩了衣擺,雲希一聽有此之機,忙轉回後面随在侍女中去端酒。

如月一把沒拉住,也不敢大動,朝影子使了個眼色,讓他去盯着雲希。畢竟涉及奧來國事,既然索雅已經張嘴讓兩國拿城池來換人,她就不能讓雲希前去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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