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冰封的情意
“琪心,我……我不舒服,想回車裏。”琪心諾諾地點了點頭,“也好,我送姑娘回去,再跟蘇大人說一下。”
“姑娘不舒服?”黑格也關切地上前,打量着,“姑娘哪裏不舒服,咱們進去歇一歇,讓蘇大人為你尋個大夫可好?”
“不……”原本雲希是想說推脫的話,可是她明眼看見黑格雖是跟她說着話,但是眼神中卻不經意地溜了那酒寮一眼。
黑格的那一眼,焦急中帶着恭敬與卑怯,雖只是不經意的一眼,若在以前雲希自己都不會在意,但是經歷了這麽多事,她幾乎可以斷定那個酒寮裏有她不想見的人。
雲希瞪了黑格一眼,轉身便往車邊匆匆地跑去。
“哎,姑娘。”琪心以為她身子難受得緊,只是蘇大人已經進了酒寮,左右為難間,她只有先去蘇大人那裏通報。
黑格一路追随雲希,只見她跑的有些喘,噌地鑽回馬車,“姑娘你怎麽了?”
“你已經被她發現了。”是元寶的聲音!
“屬下該死!”聽着黑格懊惱地退開,雲希幾乎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跪在馬車裏,雙手緊緊壓住車簾。
“為什麽要跑?”清冷微沉的聲音在車簾外響起。
這個聲音雲希一輩子都不會忘,她慶幸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她回來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對外面的那個人。
車簾在外有被人輕拉的感覺,雲希吓得一屁股壓坐在車簾裏面。
“你怎麽了?”公孫遏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不出喜怒。
故國三千裏,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
雲希雙手和雙臂緊張得不住顫抖,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忘記這個人了,雖然她知道這是自己在騙自己,自從姑鎮一別,她從沒有忘記過他,可若說相見,她不願意。尤其在無盡告訴了她“蝕印”一事之後,她面對不了公孫遏,心中似有萬語千言,但是她不想跟他說一個字。
“大王,東西收拾好了。咱們得走了。”安力回來,見公孫遏和元寶兩人杵在別人的馬車前很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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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蘇辰被琪心叫來看到的場景,那年輕公子烏發高束,并未戴冠,一身暗紫金絲福壽如意紋長袍,外披黑色大裘,淨白的面龐冷豔非常,“使官蘇辰見過孟裏王。”
“蘇大人辛苦。”那聲音不疾不徐,清越明晰,猶如春日山澗中融冰化雪的凜冽溪流。
“我要走了。你一路多保重。”雲希不知公孫遏這聲囑咐是對自己還是對蘇辰,或者說她寧願故意逃避地告訴自己他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輕騎的馬蹄聲響起,聲聲踏在她的心尖上,一顆心随着那聲音的節點騰騰地竄到了嗓子眼。
“姑娘是我。”琪心扯了扯車簾喚着。
雲希不是不想讓開,只是她起不來,渾身如同僵在這寒冬的一個冰塊,待半晌琪心在外面凍得呵手跺腳時,雲希這才勉強挪動了自己不聽使喚的身子,琪心擠進車廂,只見雲希側撐在一邊,顫抖着身子,額頭滿是細汗,伸手撫上去一擦,竟全是冰冷的。
琪心有些羞怯試探地問,“姑娘,剛剛那個就是孟裏王吧?”
“我,我沒看見。”雲希強壓着心緒有氣無力地道。
“常聽人說孟裏王有着神妒的容顏,今日一見……”琪心嘩啦一聲打翻了茶盞。
清脆的碎裂聲吓得雲希本就緊繃到極限的心一同炸裂,她再也支撐不住自己,咚地一聲倒在了馬車裏。
“姑娘你怎麽了?姑娘你沒事吧?停車。快去叫蘇大人!”琪心尖利的聲音在雲希身邊渙散變遠,越來越聽不清楚,取而代之的是,
——“繼續跑。”那面具人冷冷地道。
——“帶回去。”
——“回馬車上去。”
—— “你想帶着我一路滾到山谷裏嗎?”
——“你是我的人,從一開始就是。”
看着山下突然停下,慌亂的人馬,公孫遏緊蹙着眉,陰冷地問,“這是怎麽回事?”
元寶一見,忙去叫了黑格來,黑格自知道是自己被雲希識破而暴露正是惴惴不安,突聞喚他,神色不安地上前,“大王。”
蘇辰在車外探視一眼并未上車,複又詢問着什麽,公孫遏只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閉口不語,元寶對黑格緊了眼色,“這一路上怎麽了?”
黑格一聽,擦了擦額頭的汗,彎着身子,“按大人您的吩咐,小的們一直守在潼關外,……”
“他們什麽時候出的關?”
原本的訴說被公孫遏一打斷,黑格一時跟不上,吱唔了半天才道,“雪沒停就出關了。走的比較急。夜裏出的關。”
“繼續說。”元寶見公孫遏不語,催促黑格着。
“哦。出關不遠,雲希,雲希,”即使寒風灌頸黑格卻汗如雨下。
看着醫官進了雲希的馬車,公孫遏又聽着黑格聲聲“雲希,雲希”地沒倒出下文,肅殺地眼神射向了他,元寶上前就是兩個嘴巴,“你的舌頭掉肚子裏了嗎?快說!”
黑格忙跪在元寶腳前,乞求地,“雲希姑娘遇到了刺客,我發現時,那刺客已是刺了一刀。”
“傷哪了?你怎麽不早說?”元寶揪着他的領子問道。
“傷在脖子上,好,好像只是刺破了衣服,行,行刺的是奧來國一個被流放的将軍。看,看樣子,是奔雲希姑娘而來的。”
“那刺客呢?殺了沒?”元寶咬着牙,這麽重要的事,這小子回來竟沒有第一時間禀報。
“沒殺了,蘇辰來得很快,人被他扣下了,說是押送回潼關。”
公孫遏見雲希的馬車複又行進,這才擺了擺手,“讓他先下去。”
“滾下去。”元寶踢開黑格,知道公孫遏另有話要說,忙上前聽差。
“流放之人能出潼關,絕非易事。”
元寶向來一點就透,公孫遏只說了一句,他便知其意,“屬下明白。”
公孫遏點了點頭,“東方如月或許不知道此事,潼關未必上報。”
“屬下明白。有人矯旨。”元寶上前,“屬下親自去辦。”
“你安排人去辦,我要回孟裏。”公孫遏只手拉了元寶起身,邊走邊道,“對了,東方如嫣病了。”
元寶起身,雖是不解大王為什麽跟他說內宮之事,可是眼睛一轉,便趕了上前,“大王想讓奧來王聽到她是什麽病?”
公孫遏輕聲一笑,“什麽病不重要。只是我不希望奧來有一天接到噩耗太感覺突然。”
“明白。”
“姑娘你怎麽樣了?”琪心輕聲喚着。
雲希佯睡,并不理她,她想自己靜靜,在奧來宮中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就活在如月為她圈出的一片天地中,這才一出了奧來,公孫遏的手就伸了過來,雲希不是一個不識好歹之人,只是公孫遏護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蘇大人,我可在此等候多時了。”
“是什麽聲音?”雲希驚覺地問道。
琪心向外遙望着,“好像是有人來接我們。”
“這裏是沃澤,怎麽……”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姑娘,蘇大人說我們今日在肖水客棧休息。”
雲希下了馬車,琪心忙從車裏抱出二人的随身包袱。
“大人。”一男子風塵仆仆,喘着重氣朝蘇辰而去。
“咦,那不是去送董将軍的人嗎?”雲希低喃着。
“姑娘快來幫幫我。”琪心指着掉在地上的包袱。
雲希見那人耳語着對蘇辰回禀什麽,蘇辰只是微微颔首點頭,話也不長,蘇辰便與人先進了客棧。
“何兄,咱倆可有多年未見了。”蘇辰應邀坐下。
“是啊。上次迎親,我以為你會來沃澤。”
蘇辰笑着舉杯,“我去了孟裏,送七公主。”
那何大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一心只在把酒言歡上,也不招呼雲希等人。
男人間的歡飲總是有說不盡的話,雲希曾偷偷溜去看過,這位何大人她從未見過。
已是掌燈時分,琪心也不見了蹤影,雲希沿着客棧的石道往回走,黑格前腳剛走,這位何大人後腳就來,雖然他與蘇辰是舊識,但是雲希仍是擔心此人的出現與公孫遏有關。思索間,她被人捂了嘴大力拉至懷中,拐進一間客房。
“沃,沃澤王?”
浮屠密一身微服,吟笑着上下打量着,“雲希姑娘,好久不見了。”
“怎麽是你?”雲希詫異地低呼。
浮屠密笑意更濃,打趣着她,“你希望是誰?”
雲希雙頰一紅,不自在地轉了身,假意打量房間,“沃澤王真是神通,我們借道你都知道,您不是這沃澤的王嗎?那位何大人是你的人,何以大王要這麽偷偷摸摸地出現在此?”
浮屠密坐在靠門的椅子裏,饒有興味地看着雲希,自上次蕃餘一別,她瘦了很多。除了祭司與國主,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身上沒有一絲卑怯的神色,夜裏被一個男人這樣擄到房間,更是沒有一點害怕,這種不溫不火,不急不徐的性子,跟公孫遏氣人時還真像。
雲希見浮屠密只顧着看自己不說話,在他眼前擺了擺手,“大王。”
“哦。”浮屠密回過神來,一笑,“我與蘇辰并不相識,沒必要相見。”
“那大王為什麽見我?”話一脫口,雲希就有些後悔了,公孫遏剛走不久,浮屠密就出現在邊城,真是多此一問。
浮屠密看見雲希臉上的迥異,倒是正了神色,“存晔把沃澤的祭司交給你,我來看看你,也不為過吧。”
雲希一聽,怪自己多心,坦然地轉回身子,“大王,我恐怕不能留在沃澤……”
“你放心。我并不是來強留你的。”浮屠密正色了沒有片刻的臉複又露出狡黠一笑,他探着身子熠着眸光,“我是受人所托。”
雲希方覺出他是在打趣自己,剜了他一眼,便欲去開門。
浮屠密一把拉回她,雲希一個踉跄差點沒跌在他身上,“他在這兒等了你三個多月……”
“大王說的是誰,我不認得。”雲希氣惱地大力甩開浮屠密的手,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