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試探
2008年,我進入了工作的倦怠期,我讨厭這份工作,我讨厭這個地方。
因為它太熱,沒有冬天。因為它太排外,沒有家鄉人的熱情。因為它東西不好吃,沒有長淩市那說不完的特色美食。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我也說不上了。
我很想回去,很想和林想一起回去,不論幹什麽,應該都是好的。
兒童節那天,我給林想發了一條信息,是鍵盤九鍵“我喜歡你”四個字對應的數字。
發完了我就在想她會怎麽回我,看懂了,接受或者拒絕我。看不懂,問我什麽意思。
然而她什麽都沒回,一個字哪怕一個表情都沒有。
第二天我又發了消息問她:你怎麽不回我的消息?
她說:沒看懂你發的什麽,以為你發錯人了。
呵,我自嘲了一下,還有什麽好說的。我幾乎可以确定,她看懂了在裝不懂。
七月的最後一天,陸清陽來找我了。
畢業的時候陸清陽簽了長淩市下面縣城的一個國企,剛度過實習期,他就辭職了,他說他準備考研。剛辭職之後,就說來我這邊玩幾天。
那天我們邊吃燒烤邊喝酒,聊了一會,陸清陽就問道:“最近怎麽樣?”
我說:“之前聽說過工作挺惡心的,沒想到這麽惡心。”
陸清陽點點頭,繼而問道:“別的呢?你長得那麽帥,個人問題還沒解決?”
我拿杯子的手頓了一下,不知該從何說起。
我知道自己大概在別人眼中是長得帥的。剛工作的時候,我也曾試圖和別人相處。那個時候新員工的聚餐,同事的聚會我都會去。接着就有女孩要我的聯系方式,主動聯系我。有一起來的女同事,也有同事的朋友。
因為我一概都不理,所以那些女孩很快也就不理我了。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林想說的那句話:“工作之後的人都不一樣了,還是在學校的比較單純。”
“你不會還沒忘了林想吧!”陸清陽看着我,這句話說的無比肯定。
我沒有接話,直接喝了一瓶酒。
陸清陽看着我的樣子,肯定了他的想法,他也喝了一瓶酒說:“我特別後悔,那天拉你去參加老鄉會了。”
這個問題我想過無數次,我後悔遇到林想嗎?
這個問題又牽扯到另一個問題,遇到了林想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我不知道答案是什麽樣的,如果幸運,為什麽折磨了我這麽多年還不能得償所願,如果不幸,那我大概一直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體驗不到因為和她說了一句話我就可以高興一整天的甜蜜感。
陸清陽接着說:“你知道嗎,白藝鳶前幾天領證了,你怎麽不能像她一樣,那麽快忘記。”
白藝鳶,我想了一下才想到她是誰。
現在的我把大學同學的名字都記不太清了,何況我和白藝鳶也沒說過幾句話,他們開玩笑老說“你家小白”,所以對她的名字我也比較陌生。
聽完陸清陽說的話,我挺羨慕白藝鳶的,那麽快就可以忘記,如果我也能那麽快忘記林想該有多好。
想到這裏,我說:“那挺好的,恭喜她了。”
我突然想到,我是加她好友的,為什麽沒看到她的消息?
大概是我過得昏昏沉沉,即使看到過也忘了。
陸清陽搖搖頭,問我:“你給她表白過嗎?”
認識她四年了,我最怕的就是和她連朋友都做不了,所以我不敢表白。
“沒有。”我說。
陸清陽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和我碰了一下杯,說:“我建議你表白吧。”
我沒想到陸清陽會這麽說,因為他一直覺得林想對我毫無興趣,對于我的念念不忘他覺得無法理解。我覺得他建議我表白應該是因為我足夠好,林想可能會松口,然後我就聽到了他的後半句話。
“被她拒絕了,你好死心。”陸清陽說。
我雖然承認他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我覺得至少我長得不差,學校也不差,即使辭職了還能去個不錯的單位,而且我對林想很好,至少知道我喜歡她四年的人都說我很癡情。他們說,像我這麽帥又這麽癡情的人很難找了。這樣的我,林想應該會願意接受我吧。
回到宿舍之後,我躺在床上,撥通了林想的電話。電話響了好多聲,我甚至覺得她沒有聽到的時候,她接了電話,“喂,你好。”
我已經大半年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乍一聽,還是覺得心在砰砰直跳。
酒勁有點上來了,我覺得頭無比疼,胃無比難受,于是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說:“林想,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電話那頭停了好久,我只能聽到她微弱的呼吸聲。
我這小半生,據我所知愛我的人只有我的奶奶,而我除了把她給我一部分的愛給了她,剩下的都只給了一個人,那就是林想。
“我知道。”她說。
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卻很肯定,而且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仿佛只是在跟我一問一答。
“你知道什麽?你什麽也不知道!”我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了聲,語氣中帶着埋怨。
你知道第一次見你的那天晚上,我激動得很晚才睡着嗎?
你知道我為了能偶遇你,把你的課表記得比我的課表都清楚嗎?
你知道我在長淩大學上課的期間,滿腦子都是你嗎?
你知道為了忘掉你,我騎着自行車繞了半個中國嗎?
你知道無數的日日夜夜我都因為想你想得睡不着嗎?
你知道我只要一看到“想”字,心情都會激動嗎?從開始的甜蜜到後來的心痛。
你知道你說你想離開成安市的那個晚上,我計劃了一晚上怎麽和你一起回去,找工作,戀愛,結婚嗎?
你知道你每次的離開都會讓我渾渾噩噩地過一個月,然後再次欺騙自己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你知道我在腦子裏已經想好了未來要和你去的地方,做的事嗎?
你知道,你是我這24年來,唯一喜歡過的女孩子嗎?
我腦子渾渾噩噩想了一大堆,然而林想什麽都沒有說,她沒有挂電話,只是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眼睛澀澀的,好像又有液體流下,明明,從六歲那年就不再哭了,為什麽,牽扯到她的事會讓我如此懦弱。
電話那端的林想似乎想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道:“孟臨淵,咱們不要再聯系了吧。”
“轟隆”,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