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風起
天快亮的時候,衆人趕到了醴縣郊外,衆人停車休息一下。
想到又要回去,魏知然心中多少有些情緒。他站在馬車前,看着通往鳳城府的路,覺得恍如隔世。
那時候他哪裏會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被留在小小的醴縣。
爹爹到底去哪裏了,當初為什麽偏偏讓自己非來醴縣。
這些事,越想他越覺得煩悶,讓他糾結地快要發狂。
不如幹脆走掉算了,管它什麽醴縣,管他什麽百姓,都與我何幹?我不過是個凡人之軀,能讓自己茍活于世就知足了,難不成還妄想比肩神明,救百姓于水火,是不是可笑了一些。
“大人~”
雲渺渺拿着衣服跳下馬車“陸師爺說早上寒氣重,大人還是把衣裳披上。”
聽到她的聲音,魏知然感覺自己頓時被拉了回來,他抛開那些混亂的思緒,接過衣裳,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樣子,忍不住好笑“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大人~你是想家了嗎?”
“嗯?你為什麽這樣問?”
雲渺渺找了一出地方坐下,“我看得出來,他們都說大人自小生活錦衣玉食,條件趕得上京中一等一的大官,我雖沒見過,卻也曉得,那肯定是要什麽有什麽。如今來了醴縣,連個舒服的住處都沒有,大人肯定會想家的。”
魏知然心中一暖“可我是縣令。”
“大人,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當初也是我們硬逼着你留了下來,沒曾想你過得其實一點都不開心。縣令又如何,他也是人呀,他也會傷心難過。出來這一趟我也想明白了,依照大人的才華,到哪裏都能有一番作為,不必非要留在醴縣。”
沒想到,懂自己的竟是她。
天上依舊有幾顆稀稀疏疏的星星,雲渺渺擡頭就能看見最亮的那顆,這大概就是他以前的樣子的吧,在人群中閃耀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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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然側頭,看着身邊的女子,意味深長地說“我是想走,卻好像走不掉了。”
回到縣衙,已經臨近晌午。
遠遠地就看見外面排了很多人,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何言心裏“咯噔”一聲,暗叫着糟了,拔腿就跑了過去,到了跟前一看,原來是秦鯉在替人看病,縣衙門外面豎着一塊牌子,上面歪歪斜斜寫着:看病,只需十文錢幾個字。
他這才放下心來,當時還以為自己師姐又在打架。
見着魏知然他們回來,秦鯉從腳邊撈起一個錢袋子丢了過去“這是這些天掙的錢,拿去花吧。”
陸師爺接過掂了掂,還不少。
魏知然一看,收回了本想責怪她的話,“不錯不錯,繼續,大家都學一學,我們縣衙,就需要這種自力更生的人。陸師爺,要不明日,你也在外面支個攤子代寫書信?”
“大人出的主意好呀。”
“那我去街上賣藝。”何言耍了耍劍“我很喜歡街頭賣藝。”
“那你們兩個?”魏知然轉身看着丁焰和寇辰。
“啊?我們,我們去扛包,打雜,總之大人放心,我們絕不會做閑人的。”
“很好,那我就先去休息啦。對了,夜公子還在這裏。”他提着錢袋走過去,從裏面摸出兩文錢“先還你一些,剩下的,欠着。”
“好哇。”夜闌順手接過了錢,“魏大人欠着我的錢,沒事我就會經常上門來催一催。雲姑娘,到時候要叨擾你了。”
“不會不會,夜公子慢走。”
時隔半個月再回來,大家都覺得縣衙的一切倍感親切。房子破些舊些又如何,待久了就有家的樣子了。
後院裏,雲霈早就準備了一桌子菜,開了新酒擺上,迎接他們回來。
這一切,讓魏知然突然産生一種錯覺,仿佛他一直都是這般生活,沒有鳳城府,沒有那些風流的名聲。
“大人,快喝酒呀。”陸一文遞了酒碗過去“今日,不醉不歸。”
“你喝醉了不成?敢拿酒灌我。”
衆人以為他生氣了,都愣在那裏。不料下一刻,他接過酒碗一飲而盡“要是喝不贏我,就要被罰。”
夜深了,大家喝的東倒西歪,雲霈收拾完一切,準備滅了燈關門時,發現後院處站着兩個人。
“喝酒的話請明日再來。”
“多年不見,雲兄認不出來我了嗎?”
這聲音!雲霈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反應過來,他趕緊将門關緊,順手拿了掃把守在門口“這裏是縣衙,你們想怎麽樣?”
“怎麽樣?”一個男子從陰影處走過來,面容華貴,通身的威嚴逼得人不敢直視“不過是想找老友敘一敘舊。”
“不敢。您是王爺,我們只是一介草民。”
“雲霈,你一定要這樣和本王說話嗎?”
“逸王息怒,是草民魯莽了。天色已晚,還請王爺早些回去歇息。”
“本王既然來找你,定是要問些事情,怎麽會如此輕易就走。”
雲霈将掃把扔在地上,“我不知道。”
“本王可還沒開口問。”
“不管王爺問什麽,草民都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雲霈!你是找死嗎?當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你。這些年,你們所有人都瞞着本王,本王做錯了什麽,不過是想知道芊芊的下落,為何就是不肯說!”
“逸王駱瑾,胸懷歷歷,有逸群之才,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勤勉奮進,輔佐新皇,切不可因兒女情長耽誤前程。為晉元太平,朝政穩固,自今日起,隐居世外,此生不複相見。”
“她真的這樣說?”
“句句屬實。所以,逸王不必再找,芊芊姑娘,不會再見您。”
“我不信。”駱瑾顯得有些慌張,他不信,此生不複相見,不可能。當初,她明明那麽在乎自己,寧可與天下人為敵也要助自己鞏固王位,為何在成功之後,卻突然就走了。
“雲霈,你可是有事瞞着本王?芊芊不會這樣做的。”
“王爺,您和芊芊姑娘發生了什麽事,只有你們自己最清楚。我們都不過是旁觀者。當年芊芊姑娘于我有恩,我雲霈也只是報恩而已。恩人說做什麽,我便做什麽,哪敢有什麽事瞞着王爺。還請王爺,早些回去歇着。”
再說完,他便不理會身後的人怎麽想,迅速進了屋,将院門牢牢關上。
外面,駱瑾還站在原地,身邊的侍衛上前詢問道“王爺,他什麽态度,不過是個賣酒的,您看要不要把他抓起來,讓王爺問個明白。”
“閉嘴。雲霈若不是當年離了京,憑他的本事,如今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你可知道,晉元第一刺客?”
“小人聽說過,難道?”
“不錯,第一刺客無名,世人只知道他神出鬼沒。若不是芊芊,本王也不會認識這等人物。當年,她的身邊,聚集了天下各路名士。也正因為如此,本王才得以穩固勢力。”
侍衛跟着駱瑾不久,卻也忠心耿耿,此時忍不住問道“那王爺為何不……”
“因為她一句話。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本王若當時搶了皇位,是名不正言不順,反而會暴露自己的野心,引來殺身之禍。倒不如站到輔助的位子上,一方面拉攏勢力,一方面穩定君心。時機成熟,一切皆有可能。如今,本王是愈發覺得她的話有道理。此等奇女子,讓本王遇見,真是三生有幸。所以,不管用什麽方法,掘地三尺,本王也一定要找到她。”
“王爺放心,小人定會在醴縣仔細打聽,絕不漏過任何一個消息。”
一入夏,天氣就一天比一天熱。晌午之後,來喝酒的人也多了起來。
雲渺渺剛送完酒,正熱的滿頭大汗,就見到魏知然從前院走過來,手裏拿着一個布包。
一見到她,說道“張嘴。”
“啊~”
一個冰冰涼涼,滑滑溜溜的東西就進了嘴裏。
雲渺渺想吐出來,被他按住了嘴巴“別浪費,我可是好不容易讨來的冰塊,特地包回來給你的。”
“冰塊?大人,城裏哪裏來的冰塊。”
怎麽沒有,花樓包間裏就有。但一轉念,撒了個謊“別人給的,我這個縣令,難不成連個冰塊都讨不到。等着,日後我還給你帶。”
有冰塊雖然好,可天天吃肯定是不行。“大人,你不要再問別人要了,我喝涼水就好。”
“反正你別管了,對了,今夜我不在家吃飯,我要出去。”
“去哪裏?”
魏知然一副神神秘秘地樣子“當然是能讓人快活欲仙的地方。”
她想不明白,什麽地方能讓人快活欲仙。問了陸一文才知道,就是花樓啊,喝花酒,看姑娘跳豔舞啊。
雲渺渺當時就驚了,心中還隐隐有些生氣,覺得魏知然過分的緊,大家都忙着掙錢,他還偏要去花錢。
當夜就将魏知然住的屋子給鎖了,後來想想,又把門打開,将他床上的被子抱了去,讓他睡在稻草上面。
“溫柔鄉住着多舒服,哼,家裏的被子肯定是用不着。”
結果,那一夜,人根本就沒有回來睡。直到天亮,他才抱着一把琴,興沖沖地進了門。
剛想跟雲渺渺打招呼,就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魏知然心裏還直嘀咕“這小草包,大早上的就發脾氣,等着一會兒買個糖人哄哄她。昨夜爽呀,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