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良心

魏知然從板橋村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鳳城府。

孫霄在外回來,聽說之後,是連連拍手“好,好一個魏知然,倒是做了些實事。青竹,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怎麽樣了。”

“回大人,都準備好了。只是,宋大人不同意。”

“哦?他可有說什麽原因?”

“宋大人說,這種事不要麻煩賈大人。您是知道的,這一次,逸王爺據說也跟着來了。宋大人早早就吩咐了衙門上下,不可在這期間提什麽案子的事。”

孫霄早料到了他會這樣做,這位宋大人,還真是很看中自己頭上這頂烏紗帽啊。可惜,戴不戴的穩,可就不一定了。

“我們不提,別人怎麽做我可就管不着了。青竹,你在我身邊許久,覺得我對宋大人怎麽樣?”

“忠心耿耿。”

“我知道,這是他宋大人給的評價嘛,只不過我是盡職盡責,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根本配不上我們為他做的事。我這樣說,你可害怕?”

青竹眼神堅定“大人說怎麽做,小的就怎麽做。”

“好,去吧。聽說逸王去了醴縣,你給魏知然寫封信,讓他近日收斂些,若惹出什麽事,近日可沒人有空幫他收拾。”

醴縣城內,天氣熱起來之後,街上的小商販也多了起來。大都是些賣零嘴的,因為這季節,人胃口都不太好,過了飯點又容易餓,就喜歡買些小吃。

在往常,魏知然早就邀了一群朋友去吃酒耍樂。鳳城府有很多專門接待客人的宅院,冬暖夏涼,吃的喝的玩的,一應俱全,能在裏面待上一整天。

如今,卻只能靠着一把蒲扇散熱。

這幾日,衙門也沒什麽事,清閑得很。他就坐在躺椅上,看着雲渺渺進進出出忙忙碌碌,倒覺出了一種歲月綿長的味道。

“哎,要是能把這小草包娶回去,還是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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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雲渺渺見他在那裏發呆,想着早飯吃的少,以為他是餓了,外出送酒時,順路買了些糖果子回來。

“這是剛出鍋的,大人趁熱吃吧。”

魏知然接過來還有些意外“你給我買的?那你自己吃了嗎?”

“我和爹爹很少吃,以前也就是生病的時候才會買一回。”

“幹嘛這麽節儉,姑娘家還是要多見些世面,才不會輕易被別人騙走。”

雲渺渺拍拍衣裳上的灰,走到他身邊坐在石階上“大人,開一個酒樓需要多少錢?”

“醉雲樓那樣的?”

“不是不是,就是很小的,有鋪子的。”

“這樣的話,大概要個五百六百兩吧。”

魏知然丢了一個糖果子進嘴裏,偷偷觀察着她的表情,果然,是被吓到了。

“怎麽,你想開酒樓?”

雲渺渺有些洩氣“以前想,方才聽你說了之後,就再也不敢想了。我和爹爹這樣一碗酒一碗酒的賣,什麽時候才能湊夠五百兩。”

“其實,有想法是好的呀,說不定就實現了。”

“算了,大人你休息吧,我要去忙了。”

看着她垂頭喪氣的背影,魏知然溫柔地笑了笑,他又吃了一顆糖果子,将《為官錄》蓋在臉上,自言自語“再等等啊小草包,你一定會有酒樓的。”

晌午剛過,縣衙外面突然來了一群人,吵吵鬧鬧,最前面的一個男子,用力拽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把他往這邊拖過來。

秦鯉在門口給人看病,見這情形,提了劍就走了過去“放開他。”

少年的衣襟被男子死死抓着,看上去都快透不過來氣了。

“他偷我東西,我要抓他見官。”

秦鯉也不再多說,伸手抓住了男子的手臂,一扭,痛得他連忙松開了手“哎喲,痛死我了,哪裏來的瘋婆子。”

“什麽人在外面吵鬧呀。”

魏知然背着手,大步走出來,問那男子“做什麽的?”

“我找縣令大人,我要告他!”

“我就是縣令,有何事,進去說。”

秦鯉拉着少年走在最後,查看他脖子上的傷之後,要替他敷藥,被少年拒絕了“多謝這位姐姐,今日我是被抓來見官的,姐姐還是離我遠些,免得沾惹麻煩。”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魏大人公正無私,你一定要俱實禀告,不可有隐瞞。”

“姐姐都不認識我,難道就相信我?”

“我認得你,但你可能不記得我了。那會兒我和師弟剛來醴縣,沒東西吃,你和你娘親給我們送過甜糕,那味道我到現在都記得。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裏遇見你們。好啦,你快些進去。”

少年紅着眼眶“多謝姐姐,煩請姐姐幫我一個忙。他們抓我來時,被我娘親撞見,想保護我,卻被人撞倒了攤子,此刻也不知道怎麽樣。”

“放心,我這就去看看。”

公堂之下,兩位當事人跪在地上。

魏知然撐着頭問他們“叫什麽名字,今日來所為何事?”

“回答人,小的叫周解,是開書齋的,平日裏賣些筆墨紙硯。您不知道,我家的東西那都是好貨,每一件都很值錢。今日這小子來我店裏,竟敢明目張膽地偷東西。”

“我沒有我沒有,大人明查。”

“好了好了,他叫周解,那你呢,總有個名字吧。”

少年低下頭,“回大人,小人名叫蘇灼華,是德山書院的學生。”

陸師爺在旁聽得吃驚不小,湊過去小聲說道“大人,德山書院的書費可不便宜呀,他既能去那裏讀書,又怎麽會偷筆墨紙硯?”

“陸師爺分析得有理。”魏知然将驚堂木一拍,提高了聲音“你們兩個可不要胡說在這裏戲弄本官,那蘇灼華進得了書院,又為何會去偷東西?”

周解冷哼一聲,滿眼不屑“那可得讓他自己好好向大人解釋一下。”

蘇灼華一聽,頭低得幾乎貼到了地上“大人,小人是在德山書院不假,可我家窮困,根本出不起學費,是院長免了書費讓我去的。”

“既然如此,那他為何說你偷東西?”

“德山書院裏面的學生,非富即貴,小人不敢和他們比,只想好好學些知識。可書院裏這幾日院試,要求大家臨摹書畫,需得名家字畫,還要上等的筆墨紙硯。我娘聽說後,将平日裏攢的錢都拿了出來,我不舍得,又怕娘擔心,只買了一支毛筆。可我剛出門,周掌櫃就說我偷了東西。”

周解一副證據确鑿的樣子,“大人,這毛筆哪裏是他買的,就是他偷的。您不知道,他和他那瞎眼老娘在街上賣甜糕,一天都掙不了幾文錢,怎麽買得起一兩銀子一支的毛筆,出門的時候還鬼鬼祟祟的,不是偷是什麽。”

“我沒有。”蘇灼華悲憤欲絕,羞愧萬分,“大人,我真的沒有。因為出門時遇見了同窗,怕被他們笑話,這才想快點走。”

魏知然聽了心中不是滋味,但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他這個縣令,要做到公平。

“你說毛筆是你花錢買的,可有證據?”

“那一兩銀子,是我娘攢了一年的,和外面的新碎銀子比,顯得特別舊。”

周解不同意他的話“我那舊的碎銀子多了,難不成顯舊的都是你的?”

“是真的大人,我真的是花錢買的。”

兩人各執一詞,魏知然也陷入了難處。

這時,雲渺渺從外面進來。“大人,我有證據證明灼華是給了錢的。”

“那你快說說。”

“周掌櫃,我沒記錯的話,你家的書齋,是年初才開的,對不對?”

周解也沒否認 “不錯”。

“年初之後,醴縣所有商家統一兌換了新出的銀錢。那時候我和爹爹因為擔心舊銀錢會沒用,連夜排隊去換了。沒想到後來說,舊銀錢也可以繼續使用。”

“對呀,新銀錢銀量足,誰不換誰是傻子。”

雲渺渺笑了“這麽說,周掌櫃收錢也不會收舊銀。蘇灼華拿來的銀錢,就會顯得很特別。那你為什麽說,你那舊的碎銀子多?”

“這,我……我不管店呀,那肯定是店裏的夥計收的。”

“周掌櫃,我去送酒的時候順路去問了店裏的夥計,他們證實,确實收到了,為此,我還用新錢将這銀子換了來,還有賬本上面的記載。”

雲渺渺走上前,掏出那一粒碎銀子放到桌上,不同于大家看到的,這一兩銀子的顏色看起來像是一塊石頭,有的地方都泛着黃,看得出來放了許久。

他頓時如鲠在喉,對曾經花天酒地,一擲千金的魏知然來說,很難相信有人會連一兩銀子都要攢這麽久。

“周掌櫃,我平日裏送酒的時候,都會在灼華他們家買一塊甜糕,他們雖做的是小買賣,卻從不偷工減料,恪守誠信。你呢?”

周解被說的啞口無言,眼神滴溜溜地轉還在想如何開解“我……”

“住口!來人呀,周解污蔑他人,毀人清譽,着令重大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另,周解需得寫明事實,貼在城中各處,以還蘇灼華清白。”

一旁的丁焰他們早就氣的牙癢癢,此刻得了令,快速就将人拉着按在板凳上,板子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疼的周解龇牙咧嘴,連連求饒。

等着這事處理完,魏知然将衆人召集起來“這個德山書院似乎有些來頭,你們記得去調查一下,還有……”

“是大人。”

他話還沒說完,幾人就各自離去,速度倒是快得很,沒一會兒,堂上就只剩下他和陸師爺。

“哎,散沙,一盤散沙,浮躁。”魏知然又是嘆氣又是搖頭,“還是陸師爺沉得住氣。”

一回頭,竟發現陸師爺站在一邊打瞌睡,興許又是喝多了酒。

“陸師爺!”

“是是,大人,退堂……”

“退什麽堂,人早都走光了。明日,我們兩個去一趟德山書院,我倒要看看,這是什麽了不得的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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