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信物

夜裏快上燈的時候,魏知然才回到家。

雲渺渺收拾完攤子,看到他從巷口進來,彎着腰,手裏似乎拖着什麽東西。

她快步走過去,“大人~你買了什麽東西回來?”

“甜瓜。”

看着她輕輕松松将那一袋子瓜提起來,魏知然有些吓到,“你力氣怎麽這樣大?”

“爹爹身體不好,家裏都是我送酒,一輛獨輪車要推十幾壇酒,沒力氣怎麽行。不過大人,你為何突然買這麽多瓜,天氣熱,吃不完會壞掉的。”

“不買不行呀。”魏知然不忍心灼華爹爹白跑一趟,就和陸師爺湊了錢,将瓜都買了回來。擔心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沒讓他送過來。

而陸師爺呢,半路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突然說有事要辦,害得他自己拖着一袋子瓜回來。

“想來大人定是沒有吃過,這種瓜,城裏很多人家都會種,這一袋,也要不了二十文錢。”

“不是,五兩,我花了五兩。”

雲渺渺聽後,停下了腳步,她緩緩轉過身,似乎在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這眼神,讓魏知然有些,怕。

“你,你這樣子看我做什麽?”

“大人方才說,這一袋子瓜,花了多少錢?”

“五,五兩銀子。”

雲渺渺嘆口氣,提起手中的袋子扔給了魏知然,突然而來的重量,讓他連連後退,差點摔倒。

“你做什麽小草包,一身蠻力沒地方使了嗎?我是花了五兩銀子,可是……”

Advertisement

“魏大人!你知道陳大哥他們天天早出晚歸,在外面掙錢嗎?你知道秦姐姐一天要替多少人看病嗎?就算他們自己喜歡做這件事,為着的,不還是這個縣衙,為着大人。爹爹還常常叮囑我,要照顧好大人,你在,縣衙就會有希望,醴縣就會有希望,可如今,你不是去花樓就是亂花錢,我對你很失望。”

魏知然心中本來也有氣,但看着雲渺渺眼淚在眼睛裏打轉,委屈氣憤的樣子,又忍不住心疼,“好好好,是我不對,我不該買這麽貴的東西,走吧,我們先回家,走了一天路,我真的好餓呀。”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魏知然早已經累得腰酸背痛,就等着吃上一頓熱飯,可剛端來兩個菜,他無意中說了句“幫我盛點飯,吃完還要去花樓。”

剛才還在給自己熱飯熱菜的人,下一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只剩下他捏着筷子愣在原地。

“雲爹爹,她怎麽了?”

“因為大人沒回來,她一直都在擔心,結果你回來了,又說要去花樓,估計是鬧脾氣了。”

雲霈說完幫他添了飯遞過去,坐在一邊看着他。

“大人,你覺得,我們家渺渺怎麽樣?”

“挺好的。”

“哦,那如果讓你娶她,你可願意?”

一句話,讓正在喝湯的魏知然差點噎住,“娶,娶她?雲爹爹,您為何要這樣說。”

雲霈給兩人倒上酒,就着一盞燭火,緩緩說道“我的兒子,幾年前出事了。這些年,因為我身體不好,渺渺什麽苦活累活都在做。說起來,是我在養她,實際上,是她在照顧我。要是可以,我想親眼看着她嫁人,但不行了,我的身體不行了。”

“雲爹爹,你哪裏不舒服,我帶你去治,多少錢都不用你操心,我給。”

“哈哈哈,多謝大人。我雲霈能得大人如此看中,真是死也足矣。可惜呀,治不好,我的病治不好啦。我本來,也是差一點就死了的人,是一位恩人出手相救,才讓我得以茍活這許多年,大人不必擔心,雲霈早已看透生死,就是放心不下我的渺渺,想将她托付給信任的人。”

魏知然知道他這樣說,那就是真的沒辦法了,忍不住傷心起來,嘴裏的飯菜也沒有味道了。

“雲爹爹如何确定,我就是那個值得信任的人?”

“不管大人在鳳城府如何,你在醴縣做的事,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渺渺也難得跟人如此親近,只希望大人不要嫌棄她不識字,若你不喜歡我們渺渺,我也不為難大人,再另找其他的人托付。”

魏知然一聽有些急了,“不讨厭不讨厭,雲爹爹要是放心,我可以照顧她。”

“不是照顧,是娶她,如此,她也算是有個家。但大人不必着急回答我,有些事我要告訴大人,如果你聽了還是決定照顧渺渺的話,我才放心将她交給你。”

屋外的風吹進來,燭火搖搖晃晃,帶着牆上的人影也左搖右擺。

屋裏出奇地安靜,魏知然聽着雲霈講述的那些事,只覺得入墜冰窖,這些事背後的千絲萬縷,是他根本無法掌控的。

可是渺渺呢,她有什麽錯,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要孤苦伶仃生活。

說完,兩人沉默良久,對飲到了深夜。

雲霈看他不說話,笑了笑“大人要是怕了,我也絕不會……”

“我答應你。”

“大人可想好了?今日既許了這個諾言,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要照顧渺渺,絕不能抛下她。”

魏知然态度堅定“想好了,那我們什麽時候成親?渺渺要是不同意怎麽辦?”

“哈哈,大人莫急。成親并非兒戲,需得慢慢來。我看得出來,渺渺很在意你,但感情之事,要培養。我把渺渺自小帶的長命鎖給你,往後時機成熟,即便沒有雙親在堂,你們也可憑着這信物拜堂成親。”

那枚長命鎖,精巧無比,一看便不是尋常之物。他接過來,想想,又解下自己的玉佩遞過去“雲爹爹,這個給你,是我自小戴的玉佩。”

“大人,這玉佩不該給我,你要親自拿去給渺渺。天色不早了,大人早些歇息,今日我所說之事,還望大人保密。日後,無論發生什麽,都一定要保護好她。”

“雲爹爹放心,我必定說到做到。”

這一夜,魏知然輾轉難眠,花樓也不去了,只捧着那個長命金鎖翻來覆去的看,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收了這個,是不是說明雲渺渺已經是自己娘子了。“長夜漫漫,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找我娘子一起睡覺,哪怕挨着她也行。”

聽竹軒內,陸一文已經在地上跪了半個時辰,擡眼間,只覺得頭昏眼花,險些支撐不住。

“你的脾氣,以前可沒有這麽倔的。”

“回王爺,人都是會變了,興許是上了年紀,所以脾氣頑固了些。”

他說起年紀,逸王駱瑾這才稍稍消了些氣,揮揮手“行了,起來吧。”

陸一文謝了恩,因為跪得久了,要起身時才發現,雙腿早已經麻木。

“逢玉,你當真是老了,想當年,京中提到你第一謀士的名字,誰人不佩服。”

“王爺過獎了,草民如今叫陸一文,不過是個不識得數,只貪圖美酒的失敗者。”

駱瑾不喜他這種态度,“一文?這名字,你也想得出來,難不成,是嫌棄曾在我這裏過得不好?”

“逸王教訓的是,這般灑脫自在的名字,草民着實想不出來。名字,是芊芊姑娘改的,她說希望草民,不為名利所累,恣意而活。”

“名字是芊芊改的?本王怎麽不知道,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本王!”

陸一文忍着膝蓋的痛,微微起身,躬身的樣子,看起來可憐又不忍“王爺息怒,您與芊芊姑娘早已緣盡,再去勉強,只會徒增煩惱。緣來則聚緣去則散,想必王爺肯定明白這個道理。”

“本王明白又如何,這些年,本王費盡心思,到處都沒能找到她。沒想到,竟然在醴縣找到了一衆老朋友。你們還真是念舊啊,因着她在醴縣當了一段時間縣令,就個個都要守在這裏。那你們告訴我,到底在守什麽,芊芊在哪裏?”

“草民不知道,王爺今日就是殺了草民,也還是這句話,不知道。”

“好,好得很。”駱瑾憤怒地捶了一下凳子,起身緩步走到他面前,言語間帶着威嚴“你們不說,就當真以為本王找不到。這醴縣有的是人,懼于本王,你走吧。”

陸一文将身子躬得更低,慢慢朝後退了出去。

早飯過後,還沒有人來喝酒,雲渺渺忙完,坐在那裏發呆。

恰好秦鯉過來,看出來她有心事“雲姑娘,你可是哪裏不舒服,需要我幫你看看嗎?”

“不用不用,秦姐姐不必擔心,我沒事。”

“我不信,你的眉毛都皺到了一起。這樣,你說做什麽會開心些。”

雲渺渺撐着臉,想着魏知然說的話“快活似神仙的地方,花樓真有那麽好嗎?到底是什麽樣呢?”

“我知道了,雲妹妹放心,我帶你去,你等等我。”說着,也沒等她回答,急匆匆起身跑了出去。

在縣衙大堂看見老陳和阿蘇,連忙上前“陳大哥,你們這幾日掙了多少錢?”

“有一二兩銀子吧,我們剛才還商量着,要不要給大人買幾身新衣裳,近日,京中流行一種花紋繁複的長袍,看起來十分漂亮。”

秦鯉不在意這些,只是伸出手“給我,我要和雲妹妹去花樓。”

兩人當場就愣住了,“你們兩個女子去花樓做什麽?”

“快活呀,不是說那裏似神仙嗎?我們要去看看,興許雲妹妹就開心些。”

老陳還想勸說幾句,被阿蘇攔住了“陳大哥,她們想去開開眼界,就讓她們去嘛,秦姑娘在,安全肯定沒問題。給,我這還有點私房錢,都拿去,只能喝喝酒,看看別人跳舞,其餘的不行嗷。”

“多謝。”

秦鯉拿着錢掂了掂,覺得還是有些少,又準備去找丁焰他們,卻在路上碰見老曾頭。

“秦姑娘,急急忙忙去哪裏呀?”

“找丁焰他們拿點錢,去花樓喝酒。”

他輕輕哦了一聲,從身上扯下一個錢袋扔過去“拿着吧,到那裏找個包廂,喝酒舒坦些。”

秦鯉還沒來得及回答,人就沒了影。她打開錢袋一看,足足有十幾兩碎銀子,不過是喝花酒嘛,想來應該是夠了。

便快速折返回去,不由分到說拉着雲渺渺就出了門。

“走,我們也去花樓當一回神仙,快活快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