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無所謂

沈清雲從未見過宋行之的臉色這樣難看過。

哪怕是當時他為了退婚, 跪在祠堂裏,因為手臂受傷發高熱差點死掉,宋行之的面色也從未那樣難看。

他一直都是運籌帷幄的模樣, 高高在上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算計人心,這麽多年在何氏的眼中,是聽話懂事的繼子,對她這個後來母親素來尊重, 何氏信任他甚至于信任過她這個親生女兒。

他為達目的誓不罷休,不知何時對她起了心思。這麽些年,在她背後做着溫柔可親的兄長,沈少卿死後,他立馬就将她壓在書桌之上。

甚至于她拼命的逃到京都,宋行之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她。

他拿着她的畫, 帶着她的鷹,還有這十幾年來的朝夕相處。他太過熟悉她的一切,高高在上的站在這裏, 就看着她一步一步的主動朝他走來。

所以, 沈清雲說這話的時候是故意的,她甚至于好好欣賞了一下宋行之的表情。看着他那張永遠溫和的臉上出現的那種憤怒、狠厲、甚至于崩潰。

“是姜玉堂。”宋行之眯了眯眼睛,語氣還算是平靜, 可再看看那張臉, 又更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你不說,他只是個替身嗎?”

“是與不是, 與你都不重要。”沈清雲挪開眼睛, 眼神落在一邊的錦鯉池上。這處偏僻,人少,池中只有那麽五六條魚。

她目光落在那條紅色的錦鯉上, 看着它正在努力的吞吃一只蟲。

宋行之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是要吃人,落在她頸脖上的眼神赤.裸又帶着**。沈清雲知道,但她并不打算去看。

說完那句話後,她甚至不想給他一個眼神。

那條紅色的錦鯉把最後一點都吃完,沈清雲才挪開目光。她面色清清冷冷的,眼神也是無波無瀾,語氣平淡的像是再說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

“兄長既然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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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轉身就走,毫無留念。身後,宋行之的眼神落在她背影上,道:“姜玉堂知道他只是個死人的替身嗎?”

“你就不怕我把這一切都告訴他?”

纖細修長的背影停了下來,沈清雲轉過身。她站在假山後,渾身白的猶如一團雪,近乎透明。

轉身看向他時,眼神卻是冰冷的,黑白分明的眼神裏,冷的像是被凍住了一般。

“無所謂。”

她看着宋行之的臉,仿若他說的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甚至連激起她情緒的資格都沒有。

那目光只落在他身上一瞬,緊接着身影徹底消失在他面前。

“不愧是你。”宋行之站在原地,一點點松開了捏緊的拳頭。他分明是憤怒的,心口也像是被人拿着刀子,一刀接着一刀往裏捅。

卻還是慢條斯理的伸出帕子,垂着眉眼一點一點擦掉掌心處的血跡。染了血的帕子扔在地上,宋行之低頭看了看鮮血淋漓的掌心。

他舉起手,唇瓣嘗到那鐵鏽般的血腥味,漆黑的眼神裏才算是動了,眼裏擠出一絲笑意,開口的話卻滿是冰冷:“夠狠!”

宋相思就是宋相思,這麽久了從未變過。

就如同他了解她,她一樣知道他的軟肋。

知道說什麽話做什麽事,刀子插到哪裏他心最痛。

***

沈清雲從假山處出來,沒走幾步就聽見外面的鑼鼓聲。

她心思不在這上面,垂着眉眼往回走,沒發現背後有道身影,目光一直盯着她。

沈清雲前腳走後沒多久,後腳宋行之就跟着出來了。他與來時一樣,依舊是那面帶笑意的溫潤模樣,只渾身的氣質變了。

他走的時候不着痕跡的往後瞥了一眼,假山後的趙祿吓得膝蓋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喘了口氣,等過了會兒才發現自己一額頭的汗。趙祿是跟着宋行之出來的,一早世子爺就吩咐了,讓他注意宋行之。

他跟着宋行之來到假山,沒一會兒又看見表少爺跟着過來了。但他怕人發現,只好在外蹲着,沒敢靠近。

不知道兩人說的什麽,好在沒多久就出來了。

可單單表少爺主動來找宋公子已經算是要命的了……就世子爺那小氣的勁兒。

趙祿咬了咬牙,緩了口氣,等擦幹臉上的汗後這才起身拔腿就往外跑。

姜玉堂正在前廳招呼人。

雖是三房成婚,但他是永昌侯府的主人,府中的事一應俱全都歸他管。如今三房成婚,自然也要讓出面。

趙祿過來的時候,姜玉堂正在與人喝酒。

“世子……”姜玉堂舉着酒杯的手頓了頓,他對面的是大理寺的胡大人,剛還與他相談盛歡 。喝醉了點酒,話有些說的不利索,姜玉堂面上神情未變,笑着周旋了幾句,找了個借口走開了。

“怎麽了?”

他将手中的白瓷描的酒杯放下來,拐彎走到廊檐處。秋日裏風多,站在闌幹處吹了吹風,腦子裏清醒許多。

身側沒人,趙祿便壓低聲音把瞧見的一點點說了。

“她主動去的?”姜玉堂揚了揚眉,眼尾垂了下來。面上像是帶着笑意,喝醉了的後路裏帶着幾分沙啞。

趙祿不敢看,點了點頭:“是。”

姜玉堂這才笑了,眼裏無波無瀾,語氣卻是冰冷的:“讓她去假山等我,就說我找她。”

趙祿點頭轉身就走,姜玉堂轉過頭來,手指拉了拉領口,面色沉的像水。

“姜世子爺。”

聽這陰陽怪氣的腔調,姜玉堂不用轉身就知道來人是誰。

劉橫端着酒杯,走到姜玉堂面前,一張臉皮笑肉不笑:“姜世子怎麽躲在這兒?讓我好找,還準備跟姜世子喝酒呢。”

劉橫自打在朱雀街掉下馬,踩壞了子孫根後就躲在府裏再也沒出來。今日永昌侯府辦喜事,他是頭一次露面。

他以往就那種不陰不陽的腔調,如今不知是不是沒了命根子的緣故,拖着音調像是個太監。

姜玉堂冷冷的瞧着他,目光落在他伸出來的酒杯上。

瞥了一眼,當做是沒看見一樣往外走。可劉橫就是專門來找他的,怎麽可能就這樣放了他?

拿着酒杯的手腕往前一伸,就那麽明目張膽的潑在他身上:“姜世子,小心。”劉橫表演誇張的很,手中的酒杯滾到地上,一臉的大驚小怪。

“這…… 衣裳都濕了這該去換一身吧。”

他這目的夠明顯的,說完之後就這麽看着姜玉堂。平日裏的永昌侯府侍衛們守的像鐵桶一樣,今日算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的人已經進來了,只要姜玉堂敢脫離視線,他的人立馬就上前,打斷他的一條腿。

姜玉堂弄斷他命根子,他要他一條腿,不虧。

“是該換了。”

姜玉堂垂下眼簾,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他知道劉橫的恨意,也猜到劉橫的目的。

只不過他根本沒将劉橫放在眼裏,眼神都不想落在他身上一眼。

姜玉堂從他面前走過,留下劉橫在原地看向他的背影恨之入骨。走下回廊,立即就有人上前:“世子爺。”

侍衛走他身側,一邊走一邊道:“劉公子今日帶了兩個車夫進來,鬼鬼祟祟的一直縮在偏房,屬下們不敢打草驚蛇,一直派人跟着。”

“屬下趁着兩人不注意,偷偷溜進去,在更衣的偏房找到這個。”侍衛說着,又拿出一炷燃了一半香。姜玉堂看了一眼,知曉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這時,趙祿過來,手往裏面指了指。姜玉堂往裏看了一眼,背後就是假山。

他一手拉高袖口,一邊面無表情的擡腳往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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