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定生死

因這一跪, 倒是打亂了姜玉堂之後的計劃。

他再開口便是顯得他斤斤計較,咄咄逼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劉橫被擡了出去。

四周的人見沒熱鬧可瞧,便都散了。

姜玉堂收回眼神, 見沈清雲還在原地。他擡腳走了過去:“瞧什麽呢?”順着她的眼神往前方看了一眼。

亂糟糟的,數不清的人影。

沈清雲收回眼神,裏面的情緒還未散去,回想了片刻才道:“沒有, 可能是我看錯了。”

那眼神姜玉堂自然沒錯過:“再看宋行之?”沈清雲聽他那陰陽怪氣的腔調,立馬否決:“不是。”

她擡起頭,面上掩飾不住的無奈。

“怎麽,我就說一句,就這麽說不得?”姜玉堂本是随口一句,見她那模樣, 倒像是他在無理取鬧。

四周無人,他往前靠了一些,聲音故意發沉:“別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眼神落在她唇瓣上, 目光一陣冰涼。

沈清雲心下一緊, 卻見姜玉堂伸出手,借着四周無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随意的把玩着她的手指, 說話的語氣一臉的漫不經心:“想清楚你是誰的人。”

***

劉府去宮中請了太醫, 可太醫看着劉橫的腿,依舊還是束手無策。

“傷勢太重, 骨頭又幾乎都被敲碎了, 碎骨接不上,這條腿,怕是保不住。”太醫說這話的時候, 屏住呼吸,唯恐惹了将軍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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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劉橫痛的幾乎死去活來,渾身打滾。

奴才們立馬送來五石散。之前被馬踩的沒有半條命,都是靠這東西才算是熬了過來。

劉橫吸了一大口,腦子裏清醒了一些,立即就道:“是……是姜玉堂害我!”

他閉上眼睛,渾身是汗:“現在……現在就讓人抽刀子殺到侯府去,為我報仇!”

“住嘴。”劉滿忍無可忍,一巴掌扇了下去。

“你要想害人就做到萬無一失,如今被人反将一軍,落到這個下也是你自個兒咎由自取。”

他就劉橫一個兒子,在南疆多年,又自覺虧欠了他,劉滿對這個兒子素來寵愛。

巴掌打臉,還是頭一回。

“是姜玉堂害我!”劉橫捂着臉,連腿上的痛都忘了:“爹不說幫我,今日居然還給他下跪。”

“他有什麽好怕的,你這樣巴結他!”劉橫一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幕,就恨得咬牙切齒。

劉滿拂袖出了門,聽到這兒的時候回頭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麽?”他說完,看都沒再看他一眼,擡腳就往外走。

劉滿出了門,守在門口的管家立馬跟了上前。他大步朝前走了幾步,過了一會兒才道:“派人去查一下,把今日去永昌侯府賀喜的人名單送來。”

管家點了點頭,又問:“可是出了什麽事?”背後一道道劇烈的聲響,是劉橫掀翻了桌子。

劉滿将眼神看向背後,思緒卻是回到白日。那抹淡青色的長袍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我今日看見了個人。”

與他記憶中的那個人,有些像,卻又有些不像。

記憶中的那個女子,驕傲又靈動,哪怕是在南疆那樣霍亂的地方,也依舊活的像是個太陽。

那小姑娘實在是恣意潇灑,無憂無慮。在戰亂的南疆,這樣一個天真燦爛的女子,比最昂貴的寶石還要稀有。足以引起無數人争奪,仰望。

背地裏不知多少人惦記。只要她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會看向她。

可無人敢對她伸出手,甚至在她面前只有下跪的份。

因為她背後站着的是沈少卿。

那個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手上沾了無數鮮血的卻依舊面不改色的人。卻甘願站在她身後,守了她多年。

“将軍……”管家瞧他那神色,小心翼翼的問:“是惹不起的人?”

“何止惹不起?”劉滿回過神,倒是笑了。他搖了搖頭,捏了捏自己受傷的肩膀,低頭淡淡道:“在南疆,只要她一句話,能定任何人生死。”

***

姜玉堂就是個小氣的性子,當晚又将人叫過去,折騰了一通。

沈清雲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熱出一頭的汗,她整個人被姜玉堂困在懷中,兩只手死死的扣着她的腰,動彈不得。

她是被活生生掐醒的。

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擡起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還霧蒙蒙的,還沒亮。

她費力從姜玉堂懷中掙脫開。

舉起他的手困在腰間的手,本要不耐煩的狠狠放下,可瞧見那張臉,又到底于心不忍,輕手輕腳的放了下來。

悄悄兒的下了床榻,腳剛下去的時候膝蓋一軟,直直的往地上一跪。

還未觸到地,背後伸出一只手,接住 了她。

“膽子大了!”姜玉堂的嗓音裏帶着清早起來的沙啞,單手扣着她的腰直接往床榻上壓。

“吃了就想跑,是不是?”他一手扣住她的手,一手往下抓着她的腰。

沈清雲被他撓的氣喘籲籲:“不是。”

“還說不是,一大早就勾引我,故意往我床上爬對不對?”姜玉堂睜着眼說瞎話,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我是想……想下去。”

“又想了?昨晚疼你沒疼夠。”姜玉堂只選擇聽自己想聽的,故意逗她。

卻是吓得沈清雲一哆嗦,她現在還疼的站不直呢。她不顧自己眼尾被撓的濕潤,摟着他的肩膀一聲聲求饒。

“不是,我不要,我還疼呢。”她聲音帶着一絲沙啞,卻又細細小小的,配上那張楚楚可憐的臉,格外的惹人憐。

兩人穿着單薄的寝衣,他剛又故意欺負她,稍微一動衣裳早就亂了,露出昨晚的痕跡。

雪白的頸脖上星星點點,都是他昨晚留下來的。她生的太白了,整個人像是一塊玉。

此時這塊白玉上染了痕跡,又純又欲,也越發的勾人。

姜玉堂扣住她的手緊了一些,身子也靠了上前。

沈清雲卻是吓得快哭了,她察覺到他那瞬間變了的眼神,還有……他那處兒滾燙抵着她。

“別……”她吓得往後縮,雙手勾着他的脖子,一臉的委屈:“我還疼呢,你疼疼我。”

這臉露出這樣難受的樣子,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欺負了她似的。

“那就饒了你這次。”姜玉堂低聲道。還未等沈清雲松口氣,他又低下頭吻了吻她的手。

她生的好,連手指都像是玉,指尖透着粉嫩。

“可學過什麽叫做有來有往,互幫互助?”他說着,拉着她的手往下帶:“假山那兒的情,這會該報了吧。”

趙祿來敲門的時候,沈清雲正在洗手。

她紅着臉,衣擺下的一雙腿還在哆嗦,卻咬着牙強忍着,頭都不肯擡。

姜玉堂走到她身側的時候輕咳了一聲兒:“羞什麽?”他面上坦坦蕩蕩,大早上的起來心情好得很。

湊到她耳邊,還故意道:“伺候你的時候不還歡喜的很?怎麽輪到自己就那麽羞呢?”

趙祿捧着茶盞上前,見狀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動。

這時小厮将昨日的衣裳往外拿,姜玉堂瞧見後立即道:“等會。”他親自走過去,從昨日的衣袍裏将那帕子翻了出來。

“我有些好奇。”姜玉堂上上下下拿在手心翻看了幾眼,道:“你不是說不會繡花麽?”

“別人都繡花繡草,你繡只麻雀做什麽?”

沈清雲擡起頭,對上他的臉。

目光往下,又落在他手中的帕子上。

那是喜鵲!

帕子不是她的,喜鵲天天給她送刺梨,用帕子裝着,她拿錯了而已。

但她不想解釋,便敷衍道:“不是我繡的 。”

外殿奴才們開始進來布菜。沈清雲見他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清早有些冷,出去的時候一片霧蒙蒙的,天還沒亮。

踩着晨霧,一路走回墨荷園,剛推開門,卻察覺到身後有人像是有人看着她。

沈清雲皺了皺眉,往背後看一眼。

榕樹後果然有個人影,那人瞧見她轉頭立即往後一縮,像是很怕被她發現似的。

沈清雲沒瞧見模樣,只看見一抹大紅色的衣角。

還未細看,千金便沖過來,跳到她懷中。沈清雲便沒管身後,笑了笑,抱着貓進了屋 。

***

劉橫在府中猖狂一事,到底還是鬧到了陛下那兒。早朝散去之後,陛下單獨留下姜玉堂,親自過問了幾句。

等出了乾清宮的門,已經快午時了。

入秋之後天有些涼,姜玉堂走在青石板上,面前有個眼生的小太監在前方帶路。

一路過了崇明門,姜玉堂腳步停了下來,道:“這好像不是出宮的路。”

“是這兒。”小太監轉過頭,朝他身上看了一眼,又示意他往前看:“姜世子,有人要見您。”

面前是一處梅園,宮裏人都知曉,當今陛下喜歡梅花。故而梅花種的整個皇城都是。

只如今才剛入秋,梅園裏的梅花還未開,入目看去,一片蕭條。

姜玉堂跟着那小太監往裏走,遠遠兒的就瞧見涼亭中坐着個人,那月白色的身影溫潤如玉,格外熟悉,姜玉堂眉心挑了挑,立馬走上前。

“叩見太子殿下。”

黃花梨木的長桌上,太子手中正舉着一杯茶,聽見這話的時候往地上瞥了一眼:“起來吧。”

姜玉堂起身靠在一邊,不知道這太子殿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坐。”太子倒是極好說話,聲音清潤。宮中人人都說,太子殿下待人溫和,甚有前太子陳琅之風。

姜玉堂小時有幸,得太子陳琅親自教導。如今看向太子殿下,倒當真兒瞧出幾分前太子的風範。

“殿下找微臣來,可是有何要事?”他坐在太子身側,剛落座,身側圓潤白胖的太監就上前給他奉茶。

姜玉堂認得此人,正是太子的貼身太監,王全。

“剛沏的雪芽春,嘗嘗。” 太子開口,姜玉堂只得舉起茶盞。

雪芽春難得,這茶一般地方存活不了,生長在雪山之巅。

泡此茶的水也有講究,尋常泉水不可,需舊年梅花上的雪水,密封存罐三個來月,方能泡出茶香。

姜玉堂低頭喝了一口,入口甘甜,清冽,後又有梅花之香,在唇齒之間纏繞。

“好茶。”他放下茶盞,擡起頭卻見太子正看着他。太子今日找他,必是有事,只如今他不開口,姜玉堂便只能等着。

“你倒是沉得住氣。”太子沒一會兒,倒是笑了。

他生的好,一張臉像是快玉,如谪仙一般。只哪怕是笑着,眉眼都是淡淡的:“今日叫你過來,是想問你一事,你是想去刑部,還是先去大理寺歷練?”

姜玉堂放在桌面上的手一瞬間扣緊。

過了會兒,唇角擠出一絲笑,面上神色自若:“殿下為何這番問?”

“這段時日你不是一直在周旋嗎?如今孤問,你倒是不敢回了?”

太子起身,去看涼亭外的鳥雀,麻雀站在梅花枝頭,他又道:“你如今只是個禮部侍郎,雖是四品但無實權。你想去查沈陸兩家陷害沈少卿一事,不進入大理寺根本無法入手。”

“微臣不敢。”姜玉堂低頭跪下。

月白色的長袍轉身,太子去看地上的人,那張溫潤的臉上泛着笑意,開口的話卻叫人心中發涼。

他道:“你可以敢。”

姜玉堂擡起頭,目光對上那雙眼睛,面上再沉穩也掩不住心中驚濤駭浪。

陸家是太子殿下的母族人,而沈家是太子殿下的外戚。沈陸兩家聯姻,同氣連枝,只等太子登基,日後掌握整個朝堂。

太子此話,不亞于謀權篡位。或者說,六親不認,舉旗謀反。

這天下,怕是真的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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