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翌日,易言收到金娜的電話,她放低姿态邀她到醫院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思年親自去,他推掉了幾個重要的通告,希望能和你見一面。”金娜話中帶着祈求,話音微顫,“易小姐,請你不計前嫌。”

原來是外強中幹的屬性。

易言掀了掀眼簾,“好啊,地址發給我。”

挂斷收線,她握筆的力道忽然加重幾分,從金娜的話語間她大致推測出照片的事件不是她所為,那又會是誰?

約定在十點,易言來早到五分鐘,選了個隐蔽的座位落座。

黑色轎車在馬路地面緩緩停下,身着黑色夾克的男人推門下車,臉上依舊是不耐的神情。他壓了壓帽檐,神色警惕的走入店內,視線落至景觀樹遮掩的座位處,腳步略頓是在确認,接收到易言的眼神後快步上前。

他的目光帶着審視的意味,将易言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

“你是顏一?”

易言坦然承下他的打量,目光清亮的回視他,“你好,沈先生。”

“金娜逼我來和你談談,如果你和我沒話說,就沉默聽我說。”沈思年摘下口罩,露出幹淨俊秀的臉,沒有鎂光燈過度曝光的油膩,現實中的他倒顯得有幾分鄰家哥哥的親切。

不過,是個脾氣不太好的鄰家哥哥。

她收斂起情緒,靜靜的說:“好啊,我聽你說。”

沈思年沒料到她如此直接,嘴角僵了僵,“娛光的人幾乎都知道金娜和虞矜争鬥厲害,我和莫宇算是她們的棋子,這次《執着與偏愛》的選角關系到年度的測評,所以她們兩個才費盡手段來和你交涉。”

“年度測評?”她疑惑的皺起眉。

“沒錯,誰能在這次測評中取勝就能得到娛光百分之五的股份。”

娛光百分之五的股份,不是個小數目。

易言呼吸微滞,怪不得,從劉組長的制投部到藝人部,每個人都對主角的選擇虎視眈眈。

“我知道你比較喜歡莫宇,他可柔可剛的性格的确比我讨喜。”他直言不諱,深邃的眸子睨着她,“所以我不強求你改變主意。”

她攥緊擱置在膝蓋上的手,沉聲道:“謝謝你。”

就在他們沉默之際,幾輛面包車停在咖啡廳門口,一群記者模樣的人扛着攝像機沖進來。幾乎是剎那間,刺目的鎂光燈令人睜不開眼。

早已熟悉這種架勢,沈思年低咒一聲,“果然有人跟蹤。”

他帶上口罩,要轉身離開時,腳步頓住,側頭囑咐易言:“你到衛生間躲一陣子,我去應付他們。”

易言猶豫片刻,深知自己不離開只會給他添麻煩,“你小心。”

出乎預料的是,這次娛記沒有半途而廢,被咖啡廳請來的保安攔在門外,就耐心的守住門,勢必要拍到易言的正面照,絕不放過這次爆熱的機會。

沈思年陰沉着臉大步走出咖啡廳,對于他們的問題,一律回絕:“無可奉告。”

他躬身坐入黑色轎車中,看了眼駕駛座的金娜,“是虞矜叫來的記者?”

金娜也始料未及,翻出通訊錄請公司的公關部處理,“百分之八十是她做的。”

沈思年嘴角的笑意摻雜幾分可見的諷意,“有張比圈內人還漂亮的臉,沒想到手段也比圈內人厲害。”

金娜閉口不言,公關部的電話占線,她直接聯系鄭經理,簡單交代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後拜托他處理。挂斷收線,準備挂擋離開,卻被沈思年制止,“顏一怎麽辦?她還在裏面。”

金娜哀怨的嘆了口氣,“我的小祖宗,你現在哪有閑工夫擔心別人,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他菲薄的唇抿的很緊,默然不語。

“這次就當是給她的教訓,讓她選莫宇,自己跳火坑還幫虞矜輸錢。”金娜嗤聲,重新挂擋啓動,“從現在開始,顏一的事和你沒有關系了。”

他意味深長的視線掃過她,“果然,經紀人和藝人都是一個德行。”

金娜炸毛,緊踩剎車轉頭責問:“你這什麽意思?”

回應她的是一記輕佻的口哨聲。

金娜自動翻譯:就是字面的意思。

“沒錯,我就是沒良心。”她哼笑,緩下心裏的不忿,轉而笑意盈盈的面對他,“所以沈思年,你也是個沒良心的人。”

他思忖片刻,指腹輕輕摩擦手機屏幕,待它亮起,緩緩說道:“不啊,我覺得我挺有良心的。”

莫宇今天休息,沖完澡坐在沙發上看劇本,随意丢到身旁的手機“叮咚”一聲收入新消息。

發信人:沈思年。

藝人之間有彼此的聯系方式不稀奇。

但互為競争的藝人,竟給他發消息,這才稀奇。

他揚起眉梢,讀完內容,臉色陰沉下去。

[你的虞姐姐做的好事兒,叫來一幫子娛記圍堵我和顏一,你現在應該特別得意吧?]

他手指力道收緊,深吸幾口氣,看了眼正在廚房裏忙碌的女人,回複他。

[顏一呢?]

那端立刻回複:[現在啊……應該還在咖啡廳的衛生間裏躲着呢。]

莫宇拿起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外套,拾起車鑰匙準備去事發現場。虞矜心情不錯的哼着歌,看到他急匆匆的身影,軟聲叫住他:“你去做什麽呀?”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話語清晰近乎一字一頓,“給你幹的破事兒善後。”

言罷,狠狠摔上門離開,碰撞聲震得門框發抖。

虞矜氣的顫抖。

易言試圖從後門溜走,奈何有另一波聰明的記者堵在那。期間肖璐看到微博爆出來的零碎消息,打電話詢問她情況,想來幫她,但被老師叫到醫院幫忙脫不開身。

“沒事,現在他們沒有實錘,過會兒他們就走了,我再等等。”

易言挂斷,輕靠在牆上,無力感自心底升騰,恍然間,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室外又躁動起來。

“莫宇,能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嗎?”

“是不是真如傳聞所言,你與這個作家有着不同的關系?”

……

莫宇停住步子看着那位發問的記者:“我出現在這不需要和你們彙報,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你們這樣追問下去,我可以告你們侵犯我的個人隐私。”

各位記者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這是頭一次,有藝人和他們強調個人隐私。

他輕輕一笑,氣勢卻格外迫人,“你們知道的,娛光的法律部不是善茬。”

娛記最大的本事就是纏人。

莫宇壓制住心中的不耐,當目光觸及對面馬路停下的車時,眉心緊鎖的褶皺松開,轉而滴水不漏的回答他們:“我來這是見我的一位朋友,現在他來了,可以放我走了嗎?”

陸景書來的匆促,輕薄的大衣衣擺處隐約露出藍綠色的手術服。

他非圈內人,自然不會成為記者們關注的對象。

但他出色的外表讓在場的不少人以為是即将出道的藝人。

“我這朋友,脾氣不太好,”莫宇環胸,口吻警告性的提醒他們,“玩刀的,不是很好惹。”

陸景書的步子穩而快,繞過人群,停在咖啡店門口,微微眯起眼,神情有些不悅,“你想和他們聊到什麽時候?”

莫宇挑了挑眉,擺脫掉圍堵的人群,站到他面前,四目相對間,彼此會意。

兩人并肩走進咖啡廳,莫宇恭謹的說:“陸醫生,這次實在麻煩你了。”

陸景書掀了掀眼簾,“知道易言在哪嗎?”

莫宇微愣,“……您認識她?”

“認識。”他言簡意赅,輕輕睨他一眼,“等會兒我帶她走,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他沒有說明關系,莫宇也不好猜測,便颔首道:“好,謝謝。”

易言生怕這群瘋狂的記者沖進來,就躲進了單人衛生間,門鎖壞了,她只能用手拉着。外面傳來腳步聲,她警惕的拽住門鎖,收斂起呼吸聲,靜靜聽着外面的響動。

那人停在了門前。

她目光下移,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漆手工皮鞋,幹淨的不染纖塵。

現在的記者都這麽講究了?

她正思忖着,木板門突然被人額外施加一股力。

門被強硬拉開之際,她沒收住力道,整個人随慣性往前撲倒——

易言下意識的捂住臉,以為要和地板親密接觸時,跌進一個寬闊的懷抱。

清淡的白松木香沖入鼻腔。

好熟悉啊。

陸景書穩住她的身子,聲音淡而平靜,“易言,你的力氣倒是不小。”

易言神色警惕的站直身子,看清來人後有些茫然,“……陸教授?”

他“嗯”了一聲,碰過她的左手藏進口袋裏,“走吧,我帶你出去。”

她強裝鎮定,眸底卻是泛開波瀾,“怎麽出去啊?”

“當然是走出去。”他彎唇笑起來,笑意很濃,“難不成要我抱你出去?”

易言咬咬牙,“陸教授請你不要再開玩笑了。”

陸景書略一沉吟,清淡的視線落至她發頂,上下打量片刻淡聲說:“聽起來是個好辦法。”

言罷,不等易言反應過來,他就攬住她的腰,輕松地将她騰空抱起。

腰很細,盈盈不足一握。

不到九十斤。

她整個人僵住,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襟,薄薄的襯衫衣料下是他溫熱的胸膛。她悄無聲息的松開手指,卻又無措的不知如何動作。

他眸光沉了沉,“出去的時候記得把臉藏起來。”

易言的臉頰像是有一簇灼熱的火苗在燃燒,容不得她拒絕,他便邁開步子走出衛生間。

仍有記者蹲守在門外,看到他們緊守的女主角把臉埋在男人的懷裏紛紛懵逼臉——這是什麽情況?!男主角不應該是莫宇嗎,是不是劇本錯了!

“請問你和顏一是什麽關系呢?”

“顏一是不是有意向捧你?”

……

娛記們簇擁上來,圍堵住去路,每句話中都清楚的叫她“顏一”。易言下意識的收緊挽着陸景書脖頸的手,他垂眸,攬住她的手輕輕拍了一下,示意她放松。

“我不是娛樂圈的人,請各位不要繼續追問。”他頓了頓,聲音清朗的回答他們,“我認識的并不是顏一。”

易言擡起頭,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解釋。

陸景書眼風凜冽,目光蜻蜓點水的落在最前面的記者身上,語氣輕卻極具壓迫力,“請讓開。”

林蔭路旁的車廂內,煙霧缭繞,莫宇用指尖碾滅煙頭,絲毫不懼灼傷。擱置在置物臺上的手機屏幕亮起,虞矜打來的第十八個電話。

他嗤笑,什麽時候她的耐性那麽好了。

鈴聲消失的前一秒,他接通,那端是女人滿含怒意的聲音,“莫宇,你為什麽要去趟這渾水?你知不知道我努力了多久,籌算了多久,現在都被你毀了!”

待她話語落下,他極為疲憊的耷下眼簾,“虞矜,你累不累?”

“你是不是想放棄了?莫宇,我是你的甲方,我不同意終止合約,你就永遠都是我的人。”虞矜強調。

甲方乙方,合約關系。

原來到現在,她都是這麽認為。

莫宇握緊手機,眼眶漸趨猩紅,被遏制的怒意終于頃刻爆發,他猛的将手機扔出窗外。

他真是瘋了。

礙于陸景書強大的氣場,各路記者沒再繼續追問,兩人順利離開。

車內的氣氛,冷冽而寂靜。

半晌,易言憋了一路,忍不住出口問:“陸教授……剛才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輕輕掀了下眼皮,漫不經心的問:“哪句?”

她有些挫敗的垂下頭,沒想到馬甲還沒捂熱乎就要自己扒掉,“我是顏一,就是最近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作者。”

車駛入醫院的停車場,陸景書側目看她,漆黑的眸子像浸染了團團化不開的濃墨,“但我認識的,只有易言。”

她是以“易言”的身份走入他的世界,所以,從始至終他認識的,只有一個叫易言的姑娘

宋娴照例午睡,只不過睡前沒見到易言,頗為不忿。此刻拿着滿口的蘋果,拿哀怨的小眼神瞅她。

易言把挎包挂好,“我今天出了點意外,作為賠罪,明天給你帶草莓蛋糕。”

宋娴哼聲,豎起兩根手指晃了晃:“我要兩塊。”

“好,依你。”

措不及防的,陸景書低沉的嗓音傳來,“最多一塊,不能多吃。”

這時,他已換上白大褂,長度及膝,露出線條流暢被西裝褲包裹的小腿。

在門口站定,從容不迫的模樣總能引人多看幾眼。

“我來幫屹川捎句話,他說,晚上一起回家。”他咬字清晰,口吻中是摸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爺爺前天和她提過,念叨了屹川哥三周,才讓他抽出一晚上時間到家裏吃飯。

易言颔首了然,“好,我知道了。”

宋娴本是不想打擾他們,但壓抑不住咳嗽聲,沉悶的回蕩在病房內。

易言拿起宋娴慣用的杯子出門打水,待她離開,陸景書轉過身,緩步走至病床前,眉心蹙起,“我聽值班的護士說你晚上總是咳嗽,不舒服為什麽不說?”

她心虛的不敢和他對視,視線飄忽不定,“我……”

“我和其他科室打過招呼了,明天給你安排全面檢查。”他沒有追問,目光落至她臉上,“過幾天,你哥哥會來看你。”

宋娴垂下眼簾,身影浸在夕陽的餘晖裏,頹然萬分,“他還記得有我這個妹妹啊?”

“他一直很惦念你。”他措辭三番,話語輕柔的安慰她,“你的哥哥,為你付出了很多,你應該理解他。”

宋娴癟嘴,悶悶的應道:“我當然知道,他是我哥。”

陸景書但笑不語,從床邊的軟塌落座,閑适的姿态顯然是要呆在這了。

宋娴悄悄的瞅他幾眼,沒想到立刻被他漆黑的眸子攥住視線。

他好笑的看着她:“有話想問我?”

“有。”她沒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問,“陸醫生,你對易言姐姐不一樣,是不是喜歡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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