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地鐵內不乏西裝革履的商務人士, 但小姑娘唯獨對陸景書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的确不像會擠地鐵的人。
易言扶住欄杆,往前走了幾步, 試圖給他留出舒适的空間——他的姿勢看起來,實在是太不舒服了。
陸景書垂眸睇她一眼, 伸手攬住她的肩,“擠得不舒服?”
“沒有。”是看你不舒服。
易言被他按住肩膀, 整個人乖乖的靠進他懷裏, 沒再動。
三站, 時間不長,擁堵在門口的人不見消散,陸景書單手護住易言往前走, “麻煩讓一讓。”
擠出車廂,新鮮的空氣沖入鼻腔,易言長舒出一口氣, 擡頭目光清澈的望向他,“你早有計劃了?”
“臨時起意,想着八千代的甜品你應該會喜歡。”他神情淡淡,收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八千代?”易言微愣, “京州沈家的八千代?”
陸景書稍顯愕然, 沒想到她會清楚京州的事情,“不錯。”
京州沈家,清朝未沒落時即門面尊貴, 雖經戰火紛飛, 至此資本雖不能與京州其他三家相比, 但基數仍在。再加新的掌門人沈觀坐鎮,商場上翻雲覆雨,打一手好牌,使得近些年沈家在政商兩界名聲大赫。
這八千代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非關系戶,非大富大貴者,不接待。
易言當初聽肖子虛念叨京州商會的繁華奢靡時,不停啧嘴,這些不切實的東西,竟然能在現實中存在。
輕易看穿她的心思,陸景書牽起她的手,斂起眼睑沉聲道:“我窮到剩下一個人,一間房,一輛車。所有的財産你都看過了——最珍貴的是這雙手,你也牽過了。”
易言悄悄紅了耳廓,“牽過就代表是我的了?”
他眸光漸沉,腳下的步子也跟着頓住,“易言,昨晚不僅牽過,你還主動吻過我。”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昨晚那般情景下,明明是他逼她——但無奈,無論是她主動還是他逼她,事實就是如此,她親了他。
易言抿下唇角,抵賴道:“沒錯,我是親了,但我不記得了!”
小姑娘臉皮薄,他逼急了,反倒不好。
陸景書勾唇笑了笑,就坡下驢,不再為難她:“我也不記得了。”
已經走到八千代正門前,門口的侍從見兩人徒步來,吝啬的沒有迎接,甚至有意堵住入口,“我們這店不是誰都能進的,要是談戀愛,挑個別的地兒吧。”
陸景書靜默不語,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兩位啊,我推薦隔壁家的店,最适合小年輕——”談戀愛幾個字沒說完,就被突然而至的卡宴吓回去。
準确的來說,是被從裏面躬身而下的人吓住。
沈觀,八千代的老板,沈家的掌門人。不常在媒體露面,以至于一時難以分辨他的年歲。
成熟的男性,氣場全開的模樣和陸景書有幾分相似,全是不怒自威令人仰視的那類人。
和他相比,陸教授倒顯得溫和許多。
易言收回打量的目光,安靜的站在陸景書身側。
緩步而來的男人,眼風凜冽,卻僅是淡淡的睨那侍從一眼,慢條斯理的交代臨時的決定,“你被解雇了。”
“可是——”侍從意欲辯駁。
“這位陸醫生,是我的貴客。”
此話一出,徹底打破了侍從最後的希冀。
沈觀沖陸景書微微颔首,親自引他們進去,“怎麽忽然想到來南城了?”
“交流會,必須要來。”他的口吻多是無可奈何。
“啧,項目需要注資嗎?”沈觀推開包廂的門,請他們先入座,“我正有意圖拓展醫學器材業,和我合作,你不虧。”
果然是商人,不放過任何一個商機。
“虧不虧另說,我們醫院暫時還請不動沈氏這尊大佛。”陸景書垂頭挽起衣袖,修長的手指像是藝術品的精雕細琢,“而且,不管誰出資,最後我只會負責治療病患,沈總你在我身上撈不着半點好處。”
沈觀垂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輕敲幾下,目光坦然清亮,忽的,視線一轉,落到易言身上。
“女朋友?”他調笑的問。
“革命尚未成功。”陸景書嘆口氣,側頭看了她一眼,“我還沒有被正式蓋章批準,現在是試驗期。”
易言窘迫的回視他,要不要表達的如此無辜。
沈觀來南城是視察,這會兒脫不開身,被部門經理叫走,臨離開吩咐服務員好生接待。鑒于已經有同事被炒鱿魚,包廂的負責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他們。
易言拽了拽他的袖子,有些忐忑的問:“你和這家老板有裙帶關系?”
陸景書眼皮直跳,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曾經救治過他的家人,不算是裙帶關系。”
“哦哦。”得到答複她滿意的縮回去,輕呷口茶,感慨沈觀的大手筆,西湖龍井禦前八棵,原先是貢品,沒想到現在還延續貴族的做派。
當真奢侈。
八千代的甜品是列在某乎推薦第一列的,奢侈品屬性,凡人望塵莫及。老易先生之前去京州,總是給她稍帶回來,但冷的總不比新出爐的好吃,易言喜甜,多吃了幾塊,剩下的帶回酒店,打算晚上碼字的時候吃。
陸景書陪她吃完飯,又被一通電話叫到南城中心醫院,說是他負責的項目有資方看中,需要進一步商議。
易言早下車,她站在車外沖他揮手,明明滅滅的光線從頂棚漏進來,鋪滿她溫軟的眉眼。
陸景書深呼吸,穩定心緒,啓唇,無聲的對她說了幾個字。
列車在回蕩的通知聲中,發出短促的汽笛聲,在他的面容消隐在駛去的車窗之前,易言看清他的嘴型。
——晚、上、見。
***
夜場戲結束的早,顧導招呼大家到臨近的酒吧鬧騰消遣。
霓虹綿延數條街道,延伸至清冷無聲的角落,那有媚眼如絲的俏女郎靠在燈柱旁抽煙。
易言沒能拒絕,就被一并帶上車。
“年輕人就該放肆的玩幾次——嘿,易言,你去過酒吧嗎?”興許是她長得太過乖順,鄭有容多次質疑她的年紀。
其他車都被塞滿人,到最後易言上了鄭有容的保姆車,她的經紀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愛說話,靜靜的目視前方。
“等回S市,我帶你去蹦迪,S市的迪比南城好玩多了。”鄭有容挽住易言的臂彎,興致沖沖的說道。
經紀人皺眉:“你是公衆人物,不方便。”
“嘁,老古板。”她小聲嘟囔,“都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哪次被發現過。”
“你瞞着我去了多少次?”
鄭有容癟嘴,“很多次,不記得了。”
……
易言失笑,可能是知曉她和顧導的關系不是非同一般,這姑娘對她收斂起身上的那股針鋒相對的戾氣,幾天下來認真的聽她講戲,甚至還提出幾條可用的建議。
紙醉金迷的圈子會使人變的利欲熏心,但,最難能可貴的是保有最初的真心。
湖色禮B座,還未推開精致的雕花大門,大廳內播放的重金屬搖滾樂就迫不及待的從門縫流淌出來,不斷地撞擊她的耳膜,令她有一陣子暈眩。
顧一生未當導演時,是不折不扣的二世祖,應對這種場合得心應手,喝了幾杯趁着微醺的醉意,搶了酒保的活兒,動手給在座的女性調酒。
輪到易言,他細細斟酌片刻,白蘭地加檸檬,不知又怎麽搗鼓的,杯子裏的液體變成淡淡的綠色。
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這款酒就叫茉莉花香吧?”
沈思年毫不留情的嗤笑,“俗氣。”
金娜似乎想起什麽,側頭瞥了眼莫宇,“我記得莫宇第一次見易言,就親昵的問,是不是新簽下的小茉莉——哦喲,原來莫宇你喜歡這種清新款啊。”
這個圈子裏,誰不知莫宇和虞矜的事兒。
雖然明面上他們僅是合約關系,但私下,虞矜喜歡莫宇喜歡到骨子裏,大家心裏都清楚。
虞矜聞言,眉梢揚起,纖長的手指轉着高腳杯,狀似無意的說:“我怎麽不知道阿宇喜歡清新款呢。”
劉組長見調節不了,直接用酒說話,“來,咱們今天不醉不歸啊。”
衆人碰杯,易言勉勉強強的跟了三次,酒量不行,到第四輪,她眼前直冒金星。
鄭有容也有些醉了,抱住易言不撒手,“诶——大作家,你不會不行了吧,我們繼續啊。”
“沒醉、繼續,我們繼續。”
易言酒量不行,但勝在酒品,不撒潑不搗亂,安安靜靜的坐着,醉眼迷蒙。兜裏的手機傳來震動聲,她掏出來,發現屏幕顯示,三個重疊的“陸景書”來電。
她接通後,沒聽到聲音,以為信號不好,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去衛生間接聽。
“喂,陸教授啊——”
“……”
“我這信號不好,你大點聲啊!”
“……”
“你問我在哪?我也不知道在哪。”
到最後,易言實在聽不到聲音,索性挂斷,磨蹭了好一會兒又回到卡座,接過鄭有容遞過來的酒瓶。
“來,玩游戲,真心話大冒險,你來搖。”
圍坐在桌前,衆人的視線緊盯着易言手裏的瓶子,紛紛猜測誰是下一個倒黴鬼時,轉了幾圈的瓶子穩穩的停住,瓶口指向易言的方向。
她懵了懵,有那麽倒黴的嗎,發球還帶回到自己手裏的。
顧一生率先開口:“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鄭有容瞅準機會,給他使眼色,“不是說好了,不來真心話了麽。”
沈思年笑出聲,遞給易言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這樣吧,你看見剛進來的那個帥哥了麽,去親一口,就完事兒了。”鄭有容鬼點子多,笑吟吟的指着湖色禮的大門。
易言順着她指的方向望過去,思緒卡殼,還沒緩過神來。
但潛意識裏她覺得,那個人,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