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埋葬純真

這天,天剛蒙蒙亮,一個少女忙着,埋葬她的純真。

陸婷在原地坐了好長時間,等夜幕降臨,天空中下起了蒙蒙小雨,她才急忙把陸晚的頭抱在懷裏,死死地護住。

“別下了……別下了好不好……”

同為女生,陳璃很想上去幫她一把,可惜這只是幻境,他們也只是局外人。

幻境裏的雨穿過了他們的身子,葉落塵看着那兩兄妹,沒說話。

陸婷艱難地起身,一只手抱着頭,一只手拖着哥哥的身體,一步一步地往巷口走。

她穿過衆人,陸晚的身體在地面上攪和着雨水蹭出一陣陣水聲,葉落塵忽然響起,那天陸婷上樓時跟着的,就是這種聲音。

他們跟着她的腳步,走出了巷子。

陸婷一邊走,一邊念叨:“哥哥……我今天在學校交到一個好朋友,她好陽光啊,和你真像。”

“哥哥,你送我的那條裙子短了,不過我前幾天在一家服裝店看見了一條類似的,你能不能今年過生日送給我啊?”

“哥哥,上個月咱們去攝影館給你照的照片快出來了,我明天帶你去拿好不好?”

“哥哥最喜歡小雛菊了,你在花園裏種了好多,我還不會養花呢,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哥哥,我記得我以前相當警察來着,可是我當警察就是為了保護你,如今你……”

“你說……我還當不當了?”

公寓離巷子不算近,陸婷冒着雨,走了一個小時才隐隐約約看見大門的輪廓。

推開公寓門,屋裏一片溫馨。

Advertisement

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嗑着瓜子,茶幾上的水還冒着熱氣。

聽見開門聲,三人也沒回頭。

陸婷全身都被澆透了,她張嘴,卻發現喉嚨痛得很。

“媽媽……我帶哥哥回來了……”

女人沒回頭。

陸婷剛進屋後能感受到的一絲溫暖此刻也消失殆盡,她拖着陸晚的身體,走過去。

她把陸晚的頭放在女人面前的半空中,三人的目光皆是一滞。

“啊啊啊!”

女人瞪着那雙眼睛,大叫着從沙發上摔了下來。

男人「唰」地站起來,面色也變得驚慌:“這是什麽!”

老者手裏的拐杖滑落,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陸婷似有不解:“這是你們的兒子啊……你們不認識他了嗎?”

“啊啊啊!”

女人捂住頭,又伸手去打那顆頭,陸婷眼疾手快地收了回來,護在懷裏。

男人按住失控的女人,怒道:“他怎麽成這樣了!”

陸婷歪歪頭:“不知道啊。”

老者卻忽然笑了,他這一笑,倒是讓女人安靜下來了。

“死得好啊……”

女人忽然說了一句。

陸婷驀地擡頭,盯着她:“你說什麽?”

“死得好!”男人也補了句。

“總算沒人護着你這個怪物了……”女人似是發了瘋,嘴裏說出的話也開始胡言亂語。

“你這個怪物!”

女人瘋癫地大笑:“你從生下來就是個掃把星!”

陸婷定在原地,看着她的母親。

女人道:“你還不知道吧?你哥哥平日老護着你,我們也沒法和你說,如今他死了,正好就讓你知道真相。”

陸婷開口:“什麽真相?”

女人冷笑:“你還記得幾年前你送給你哥哥的手環嗎?”

陸婷點頭。

女人:“你還記得你用什麽編的嗎?”

陸婷答:“藤條啊。”

“錯!”

女人指着她:“你用的是一條蛇!”

陸婷被這句話沖擊到失去思考能力,她往後退了幾步,卻絆在了陸晚的胳膊上,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她嘴裏不停地念叨,眼神裏滿是不可置信。

女人蹲下去:“想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你,除了人以外,看、不、見、活、物。”

女人一字一字地吐出這一句話,砸在圍觀的衆人身上,也砸在陸婷的心裏。

看不見活物?

什麽意思?

她怎麽會看不見活物呢?

她……

陸婷忽然想到,家裏似乎從來沒養過小動物。

她忽然明白,為什麽哥哥能養好的雛菊,在她手裏就總是一副枯萎的樣子。

原來……她這些都看不見。

三人瘋狂大笑,甚至調高了電視音量。

“他死了好!就是你把他害死的!”

女人惡狠狠道:“早就想把你這個怪物送走,奈何他死命攔着,要不是家裏就這一棵獨苗,你以為你還能在這個家裏待到現在嗎!”

“咱們住的地方偏,蛇鼠多,你倒好,在花園裏養了那麽多蛇,甚至還拿去給餐廳買,陸晚的第一個工作就是因為你沒的你知道嗎!”

“你這種怪物去上學簡直是禍害別人,要不是他強烈要求,我怎麽會同意你去上學,我不給你生活費,他就辍學去打工,人生活了二十二年連個高中都沒上過,就為了你!”

“你初中那三年,你班主任老給我們打電話,說你老是對着操場後面的後花園笑,我還不知道你,你把裏面的老鼠都抓了出來,送給了同桌、朋友……

他們被你吓得好慘哦,你老是給我惹麻煩!偏偏你又不在身邊,我就只能打他出氣了。”

“不過如今他死了我倒也想通了,你們都是累贅罷了,我和他爸爸一年收入十幾萬,工作穩定,家庭美滿,還用他來養老做什麽。”

陸婷瘋狂地搖頭,她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窗外雷聲呼嘯,震耳欲聾,大雨看着要下個沒完。

陸婷聽不見三人的狂呼了,她拖着陸晚的身體,朝門外走去。

畫面切換。

葉落塵很不喜歡每次換場景時的這道白光,晃得他眼睛生疼。

再一睜眼,陸婷蹲在地上,她面前的地被翻開了,裏面躺着陸晚的頭和身體。

陸婷手裏拿着把鍬一點一點地往裏面填土。

一個月的時間,她瘦了大半,坑裏的陸晚發出屍體腐爛後的腥味,但陸婷沒有察覺,她的動作已經麻木了。

等她埋葬完露出旁邊的地,衆人才發現,這是一片雛菊地。

葉落塵盯着那些花,沒來由地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是同情嗎?

程初淺的手出現在他的頭頂,摸着他的頭發。

“相傳,雛菊有離別之意,也有少女的純真無邪之意。”

葉落塵了然。

程初淺:“陸晚喜歡雛菊,是因為陸婷的氣質很符合雛菊的純潔與堅強,如今陸婷将他埋在這裏,也算是一種告別了。”

這天,天剛蒙蒙亮。

一個少女忙着。

埋葬她的純真。

陸婷回到房子裏,路過廚房時往裏掃了一眼。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吃着飯。

從那日後,他們就沒在管自己了。

不論自己說什麽做什麽他們都好像失明般,就連陸晚的屍體都沒想着安葬。

真是三個自私鬼。

陸婷冷眼看着這三人,手心的泥土越發黏膩,她走到門口,看見了桌上的菜。

“原來你們會做菜啊?”陸婷開口,沒人回答。

女人大概是今日心情很好。或者說,她這一個月心情都很好,此刻的她容光煥發,像一個少女。

一陣笑死傳出,沖擊着陸婷的心髒。

憑什麽?

陸婷的手掐在門框上。

憑什麽你們可以這樣開心?

憑什麽我就要承受這一切?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恍惚間,她好像進了廚房。

她來到桌前,用那雙沾滿泥土的手端起盤子,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下拍向女人的臉。

“啊啊啊——”

女人捂住自己的眼睛,那盤菜是純正的小米辣,此刻進了不少在她的眼睛裏,燒得她抓心般痛苦。

男人拍桌而且:“你個兔崽子要幹什麽!”

陸婷後背忽地伸出許多藤條,她歪歪頭:“不幹什麽啊,你們不是在吃飯嗎,我來喂喂你們。”

男人看着那些張狂的藤條,目光變得驚恐與慌亂。

老者已經撂下筷子準備逃跑了,卻在轉身的一瞬間,看見了地上密密麻麻的生物。

無數條竹葉青湧入廚房,在地上看着他們。

“吃啊……跑什麽?”陸婷的手抓住女人的頭,又端來一盤菜,把她按向盤子裏。

“唔唔唔……”

女人的頭發上臉上都是菜,她想伸手反抗,卻被無數條竹葉青捆住了身軀。

“我是怪物怎麽了?我看不見活物怎麽了?”陸婷趴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有害過人嗎?”

女人顫抖地搖搖頭。

陸婷忽然發力,盤子應聲而碎,血液在女人的頭下蔓延開,順着桌沿滴在地上。

“那你們為什麽容不下我!!”陸婷掃了一圈對面的兩人,“為什麽在發現我這種病的時候,不帶我去看醫生!!”

“你們問了嗎?就因為我有異于常人的能力,你們就怕我了嗎,就要放棄我了嗎?”

“或者說,我與你們正常人不同,讓你們有種排外的心理?”

陸婷踹了她底下的凳子,女人跪在地上,陸婷薅着她的頭發迫使她擡頭,滿臉的菜和飯糊住她原本美麗的面容。

“啧……真惡心。”陸婷甩開她,女人趴在地上,瞬間被蛇群吞沒。

陸婷又走到剩餘的兩個人面前,俯下身,道:“今天開心嗎?”

男人的牙關發顫,說不出話。

倒是老者指着她,大罵:“你個不肖子孫,你做出這樣的事,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陸婷挑眉:“報應?”

“我不是已經遭到了嗎?”

在我為人的時候,你們奪去了我的親人。

現在我真成怪物了,還來和我談什麽報應?

陸婷大笑着,忽然,她睜開了眼。

面前是廚房緊閉的大門。

她有些晃神,難道剛才是在做夢?

她不确信地推開門,發現了一片狼藉的地面。

一家三口躺在地上,全身布滿了咬痕。

陸婷走進去,拿起刀,對着女人的頭砍了下去。

一種莫名的快感從心底升起,她洩憤似的開始亂剁。

由于畫面過于血腥,衆人紛紛別過頭不再看。

杜望感嘆了句:“真是心狠手辣!”

羅錦反問:“你說誰?”

“陸婷啊,還能是誰?”

羅錦不服:“她也是被逼到這的,與其說她心狠手辣,不如說那一家三口罪有應得,活該!”

杜望抱着臂:“怎麽就活該了,陸婷是怪物,怪物你懂嗎?上帝視角你還害怕呢,你要是真和怪物在一起生活,恐怕都吓死了吧。”

“你……”

“好了。”程初淺出聲打斷,“別輕易吵架。”

陳璃上前拍拍羅錦的肩頭,示意他不要沖動。

“哼。”杜望以為自己贏了,神氣地扭頭,卻對上了一道冰涼的目光。

葉落塵看着他,目光有些冷淡。

杜望沒來由地有些心虛。

這些日記他沒和這位725大佬說過幾句話,一來是分數差距太大他自己有點自卑,而是這個人就給人一種很難親近的感覺。

葉落塵對上他的視線,沒幾秒就移開了。

他走到程初淺身邊,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道:“哥哥保護我,光好刺眼睛。”

杜望:“……”

當他放屁。

程初淺「嗯」了一聲,繞到他身後,整個人成半包圍的姿勢環住他。

葉落塵被蒙着眼睛,只能憑觸覺分辨出程初淺在對他做什麽,他被人以一個極其難逃脫的姿勢抱在懷裏,奇怪的是,他竟沒那麽反感。

但他還是不習慣這樣,他拍了拍眼睛上的手:“你幫我擋着就行,不用……”

“這樣舒服。”程初淺在他耳邊低語。

葉落塵不說話了。

大概過了二十多秒,眼睛上的手才被收回去。

場景已經換完了,是一家餐廳。

葉落塵尋找着陸婷的身影,卻發現了李清。

李清正和一個男生有說有笑地吃飯,桌上還擺着兩杯紅酒。

整個餐廳布置得極具暧昧氣息,她似乎有些醉了,倒在了那男生的懷裏。

男生顯然沒什麽經驗,一雙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李清蹭着他的襯衣,整個人扭來扭去地挂在了男生的身上。

葉落塵的目光轉向門口,一會兒陸婷就會進來吧?

等男生把李清扶到門口,出于紳士心理她原本想打個車把她送回去,打開門後卻發現站着一人。

陸婷穿着一身白色連衣,在這個粉紅的背景下格格不入。

她掃了眼男生懷裏的人,道:“我是她妹妹,來接她回家。”

男生道:“那麻煩你了。”

她與李清認識沒多久,再加上這個女孩看起來沒什麽不妥,他也就放心把人交給她了。

陸婷接住李清散發着酒味的身子,微微蹙起了眉。

男生正要走,卻被叫住。

“你叫什麽名字?”陸婷問。

男生撓撓頭:“我叫林曦。”

“夕陽的夕?”

“不。”男生笑了,“是晨曦的曦。”

落日不見餘晖,曦滿林頭。

陸婷晃了神。

男生見她一臉呆滞,道:“不好聽嗎?”

“好聽。”陸婷道。

她轉身,走了幾步,補了句:“以後別總當老好人,沒什麽意思。”

男生不以為然:“助人為樂是我最大的樂趣。”

陸婷的目光暗了暗,頓了一會兒,才輕輕吐出幾個字:“随你便……”

若那人在遠方有靈,怕也是一樣的回答吧。

到死都微笑的人,說什麽才能讓他嶄露鋒芒呢?

作者有話說:

我感覺我自己好像埋了好多伏筆ing……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