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怎麽是初戀？
潤喉糖含着濃濃的薄荷味，像極了季洺口中的清香。她抵觸吃藥，也不愛吃這個。當了藥罐子太久，本能抗拒那些，可季洺為了哄自己吃，每次都會陪着一起。
她還記得吃完薄荷糖，被季洺親吻的感覺。此後，她就愛上了這個味道。
這是她生命裏最深刻的味覺記憶。
這個季茗……
周末，半年度一次的同學聚會又開始了。不出所料，毫無意外，季洺沒有到。
淩陌的心情就如校園裏那棵正在落葉的銀杏，凋零後一片蕭瑟。
她本就是風靡全院的院花，追求者不計其數。現在沉澱了幾年，氣質更甚從前。今天的她，黑白格子襯衫與黑色披肩相配，搭配着淺色的裙裝，加上咖色短靴襯托，無不顯示出她在穿搭上的品味，那微卷的長發，慵懶地披着，襯得她更加動人。
淩陌美在那雙靈動明媚的眼睛，舒展而熱情，微彎的眉眼，加上嘴角的梨渦，笑起來給人一種“忽如一夜春風來”來的舒适感。即使長年體弱多病，也總是積極樂觀面對，讓人倍加心疼，容易心生保護欲。
“淩陌不會還是單身吧？”席間有人問出這句話，帶點惋惜的口吻，許多人覺得淩陌這種條件，找什麽樣子的男人都有，可誰也不知道她是過于挑剔，還是在等誰。
淩陌笑笑回答：“沒人要啊。”
“這話說的，我們老宋不也單着嗎？”
宋堯撓撓頭，面泛紅暈地看向淩陌。
淩陌笑而不語，連正眼都沒給宋堯。
這個宋堯，便是當年和淩陌傳過緋聞的男生。兩人一個院花，一個院草，天作之合，許多人都以為他們才是一對。
只有淩陌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
看到宋堯，她就會想起季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一時糊塗，讓宋堯成為季洺的心頭刺，她們也不會真的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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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傾盆大雨澆滅了季洺的希望，也絕了自己的情感之路。
此後，淩陌就斬斷了那些在大學裏糾纏過自己的異性桃花，可惜晚了。
“也不知道季洺怎麽樣了？”總會有人在這樣的時候提到她，畢竟季洺也算個特別的人物，成績優異不說，出了名的全能美女，年年都是一等獎學金。
只是性格過于自閉，除了淩陌，她對所有人都冷冰冰的。
每年，淩陌都抱着季洺能來的希望參加聚會，可每次都會失望而歸。
這種聚會，只有提到季洺才能讓淩陌的心湖泛起漣漪。
看到那些與學生時代天差地別的同學，淩陌時常有種時過境遷的感覺。
同學們都不複當年了，自己也是，季洺或許早就脫單甚至結婚了吧。
只有自己還在原地打轉，人生像陷入鬼打牆，怎麽都走不出來。
次日周三，淩陌和張雯同時收到了一份文件包裹，裏面是明基商場的五千元購物卡。
匿名包裹內含一張卡片：感謝老師對四季的照顧
原來是淩四季的爸爸淩傑。
張雯忙關上辦公室門，她主要協管小1班的學生，也是核心老師。
“沒想到四季爸爸挺會來事的，一出手就是五千。”張雯把玩着購物卡，露出滿意的笑容，平時一兩千的超市購物卡收過，護膚品，營養品，飯局也都有過，這麽別出心裁的送禮方式，還是第一次遇見。
五千，足夠她買個還不錯的包包了。
淩陌還以為季茗這種人不屑給老師送禮……
這是她的主意嗎？
正想着，淩傑電話來了。
“你好淩老師。”
“你好，四季爸爸。”
“四季這孩子比別的孩子費心我知道，平時一直給老師添麻煩，我們家裏覺得挺過意不去的，所以今天想跟你與雯雯老師道個謝。”
“不用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往後四季在學校有什麽事情，我們一定及時溝通，我和她媽媽工作比較忙，有時候難免忽略，所以就只能麻煩老師這邊多照顧多關照了。”
“客氣了，我們知道該怎麽做。謝謝你，淩先生。”
淩傑很聰明，只字沒提送東西的事，把那些潛臺詞的都藏在了稀松平常的對話裏。
官方幾句寒暄後，淩陌把卡放進了抽屜，一旁的張雯已經開始計劃去明基商場逛街了。
淩陌從不收禮，也拒絕和家長吃飯。倒不是裝清高，也并非不合群，送過禮的家長她會偷偷地還回去，但該多照料的孩子，她也沒有落下。
幼師并非高收入群體，淩陌理解，只是她沒什麽經濟壓力，就算高尚給自己看，她也會把禮還回去。
張雯以為她收了，她也會讓家長配合自己，當作她收了，這一來二往，她就成了園裏人氣最高的老師。
安全穩妥賺人氣，她還能心安理得，只是累一點，畢竟很難對每個孩子都盡心盡力，難免顧此失彼。
送禮這種事多半是夫妻倆的意願，她決定在周五的媽媽家長會，把卡還給季茗。
桌上的潤喉糖所剩無幾，淩陌的聲音也基本恢複了，但她還是拿出一顆糖放進嘴裏。
甜甜澀澀的味道，從口中蔓延到胸腔，好像能把壓在心頭的陰霾，盡數散去，有種豁然開朗的舒适。
她喜歡這個味道，也期待家長會。
周五，下午四點半
學生已經全部離校，家長陸陸續續抵達簽到。淩陌一直在看時間，也會無意識看向門口。
參加過入園家長會的媽媽，淩陌都能認出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臨近五點，只有淩四季媽媽沒到。
她不會忘了吧？
她不會不來吧？
淩陌忽然覺得，自己昨晚是不是該發個信息提醒一下？
家長會缺席沒什麽，她也遇到過很多次，可她帶着期待和好奇，心中難免會失望。
可仔細一想，她為什麽要這樣？就因為一盒糖嗎？
淩陌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任何會議都宜早不宜遲，已經五點了，季茗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再等五分鐘，淩陌對自己說，這真的是她最後一次對季茗抱以希望，絕對是最後一次。
她一直在看手表，漸漸面露不快，看來季茗真的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淩陌不能讓所有家長等她一個，整理好會議綱要，說道：“各位媽媽，那我們準備開始...”
話音未落，一個熟悉的聲音映入耳簾：“不好意思，遲到了。”
這聲音讓淩陌的心猛然一顫。
她轉頭，唇口微張，震驚與錯愕，倒映在眸間，頓時，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哽住那般難受。
門口站着一位高挑飒然的女人，她身穿黑色針織打底衫，一步裙襯托着纖纖細腰，齊膝長靴讓修長的腿一覽無遺。
她手中搭着西裝外套，似乎因為趕路，額前幾縷發絲被吹到了鬓角，就連說話的氣息都有些紊亂。
這張臉讓淩陌魂牽夢萦了八年，這個聲音無數次出現在夢裏，她在夜裏哭醒過，也驚醒過。
思念的長河，在淩陌的生命裏，流得沒有盡頭。
今天，竟然讓她用這樣的方式遇見了朝思暮想的初戀——季洺。
季茗就是季洺。
她早該想到的。
“洺洺...”這個名字本可脫口而出，可淩陌怎麽都發不出這個音，心裏早已被她的出現激起了千層浪花，可她深知自己在什麽場合，應該怎麽樣。
她努力讓這股風浪慢慢平複，在錯綜複雜的悲喜情緒間，擠出第一句話：“你是淩四季媽媽？”
“是。”季茗淡定地走到桌旁，在淩四季名字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淩陌的視線怎麽都無法從她身上移開，直到季茗簽完字擡頭，兩人眼神交彙的剎那，淩陌有種想哭的沖動。
那是等待太久，所有希望失落累加成的委屈，那是渴望多年想重新沖進那個懷抱的激動。
可是她不能。
“請入座吧。”淩陌無力地擡了擡手，把無數疑問淹沒在了這簡短的幾個字裏。
“謝謝。”季茗始終波瀾不驚，仿佛這次的重逢在意料之中。
淩陌攥着資料的手緊了緊，低眉看向那個簽到處：季茗
仿佛一道無形的利刃剜過心頭，疼得淩陌深呼一口氣。
可她必須進入家長會的狀态，做一個老師該做的事。
她面向家長，眸光轉到季茗身上，她沒有擡頭，淩陌沒能尋到對視。
“各位媽媽，歡迎大家來參加小1班的家長會，今天之所以舉行媽媽家長會也都是為了各位寶寶...”
原本計劃一個小時的家長會，被淩陌縮成了半小時。期間，季茗一直在看手表，好似有急事要辦。
同時，她也是做筆記最認真的媽媽，淩陌說話時忍不住向她旁邊走去。
季茗感覺到她的靠近，合上了本子，下意識開始轉筆。
“媽媽家委會需要時間多點的媽媽配合我們做好孩子們的輔助工作...”淩陌在季茗身邊停下腳步，這是八年來離她最近的一次，淩陌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不規則地亂跳，像極了第一次睡在季洺身邊的時候，像極了她聽見季洺第一次說喜歡自己的時候，像她對季洺的每一次怦然心動。
“我是全職媽媽，我可以加入的，陌陌老師。”王梓意媽媽的聲音打破了淩陌的思緒，她回神，笑道：“感謝梓意媽媽。”随即，她瞟向正在轉筆的季茗，“請問四季媽媽願意參加嗎？”
上學時，她就喜歡轉筆，原來這個習慣還在。
那別的呢？離開自己已經習慣了嗎？
仿佛一切都在變，又好似什麽都沒變，她還是當初自己喜歡的季洺。
聽見淩陌的聲音，季茗放下筆，緩緩擡頭，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沒有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