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拜師

“此人不過十七八歲,可身子骨已然風燭殘年,即便有一等天靈根的資質,在修仙這條路上也難以長久,只怕會英年早逝。淨染,你确定要收他為徒嗎?收開門弟子馬虎不得,此人絕非最佳人選。”

林淨染未答話,只盯着昏睡在床上的陳洗。

他之前從未見過這個人,可方才看見陳洗的第一眼,他的心好似漏了一拍,甚至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熟悉感誘惑他去靠近。

而且,心不痛了。

除了掌門,無人知曉大名鼎鼎的青玉仙尊有心疾,時常會心絞痛。

這是從他出生起便有的毛病,這麽多年尋遍各界皆無醫治之法,縱使他修得了不老不死之身,心疾還是會犯。

不過不管多疼,他早已能做到面不改色、雲淡風輕,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今日一早也犯了病,但當靠近陳洗的那一刻,他的心居然不痛了。

一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竟然讓他産生了前所未有的熟悉感,還治好了他多年不愈的病。

可是為何?

他自幼在靈豐門長大,不曾被下蠱,更未與人結契,為何陳洗的出現能讓心疾不藥而愈?

他想知道緣由。

正好在這四十八個新弟子中,他也只對此人有好感。

何不将人留在身邊?

林淨染收回目光,眼神堅定。

“他是最佳人選。”

陳洗又做了那個夢。

七年前受傷後,他一直在做同一個夢——日光、蓮池和石拱橋。

他不明白這象征什麽,或許是在預告死亡。

夢裏他艱難地穿過無盡黑夜,找到了那個蓮池。

天朗氣清,日光灑在池塘裏,給蓮葉蓮花鍍上了一層金。

池塘裏,其它蓮花都開得正豔,唯獨一朵還是含苞待放的狀态。

而他,在水下。

正游向那好似永遠也不會開的蓮,最後他猛地跳出水面,朝那朵蓮飛去……

陳洗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氣,猶如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入目是陌生的陳設,空氣中還彌漫着若有似無的藥香,應該在類似醫館的地方。

他現在渾身上下皆不利索,虛弱地手都擡不起來。

“醒了?”清冷卻悅耳的聲音響起。

陳洗循聲望去,不由得眼前一亮——

青玉仙尊正站在床邊,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他身姿玉立、挺拔如松柏,如墨的長發一絲不茍地用玉冠半束起。

周身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優越的長相反而給他增添了疏離感,就好似盛放的蓮,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青玉……仙尊?”

陳洗呢喃出聲,愣了幾秒,随即移開眼,心跳是有加速,但不像初見那般難受了。

“這裏是問醫堂,長老說你身子虧損嚴重,今日參加試煉又久站,才會如此。”

陳洗記得自己好像吐了仙尊一身血,帶着歉意看過去:“仙尊,實在抱歉……”

“無礙。”

林淨染在床邊的木椅上坐下,拉過陳洗的手診脈,随後雙指平放到手腕上。

青玉仙尊指尖微涼,肌膚相觸的那一刻,陳洗心中莫名一顫。

接着,一股充沛的靈力沿着他的手腕經絡一下子游走全身。

仙尊在幫他。

陳洗愣愣地看着,他發現仙尊高挺的鼻梁右側有一點淡淡的小痣,猶如點綴在蓮花上的露珠,動人心弦,一時竟看癡了。

“油盡燈枯。”

林淨染沉聲道。

“啊?”陳洗回過神,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了?”

“你的身子積病已久,無力回天,為何會如此?”

陳洗明白過來,原來青玉仙尊借傳輸靈力試探了他的經脈,解釋道:“幾年前我受了重傷,被人從鬼門關拉回來,便成了這幅鬼樣子,不過也算幸運,能茍活至今。”

聽說如此惋惜之事,林淨染的神色巋然不動,依舊是一慣的雲淡風輕。

過會兒才道:“方才吐血是好事,疏通了些許經脈。”

“福禍相依,”陳洗點了點頭,心想再被這樣查下去怕是會露餡,他推脫道:“仙尊,我感覺好多了,莫再為我損耗靈力。拜師大會還在繼續嗎?弟子還未認師尊,現在過去可來得及?”

“我便是你的師尊。”

“啊?”

陳洗懵了,他本想随便拜個無能師尊,既不用擔心被識破身份,又好應付。

沒想到居然到了青玉仙尊門下,日日在如此厲害的人物身邊,得多小心才能不露餡……

陳洗小聲呢喃:“不是說,師尊和徒弟雙向選擇嗎?”

林淨染擡眼與他對視:“你不願?”

“不是不是不是。”

陳洗連連否認,青玉仙尊的眼神太過淩冽,仿佛只要說“不願”,下一秒就會被凍死。

況且誰不想拜鼎鼎大名的青玉仙尊為師,他若說不願,只怕會遭人懷疑。

但陳洗不理解,初次見面,他便往人家白衣上吐了血,換做旁人定不會留下什麽好印象,想不到青玉仙尊口味獨特,居然還願意收他為徒。

于是他問:“可……仙尊為何願收我為徒?”

林淨染答:“有緣。”

緣分之說太過虛無缥缈,見仙尊不願透露,陳洗也不好追問,但又惱對方不說,便有些陰陽怪氣道:“沒想到青玉仙尊會相信緣分。”

“是師尊。”林淨染糾正。

“師尊,”已成定局,陳洗乖巧改口,又問,“接下來,弟子該如何?”

“按照慣例,下午是入門集會,但你有傷在身,不去也可。”

“我去。”陳洗答。

他來靈豐門除了找神器,更多地是想玩,順便領略領略修仙界的風土人情。

他已在床上躺了七年,好不容易出了魔域,還要因為這傷再躺着休息,豈不成換個地方養傷,那來靈豐門的意義何在?

在問醫堂休整用膳後,林淨染直接帶陳洗去參加入門集會。

此等集會一般由長老主持,旨在讓新入門的弟子了解門派,有規勸訓導之意。

青玉仙尊自是不必出現,送到門口後,陳洗便獨自進去。

大堂中,主持的長老還未到,弟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氣氛十分熱鬧。

陳洗尚未有交友的念頭,便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剛坐穩,就聽見了刺耳的談論聲——

“哎哎,他就是那個吐血的人吧,長得确實不錯,但這副鬼樣子怕也活不了多久,真不知道青玉仙尊怎麽想的!”

陳洗心說:我也想知道……

“那當然是他會來事了,看起來弱不禁風,實則心機深沉,故意暈倒在青玉仙尊懷裏,還吐血,多好的一出戲啊!我在旁邊看他暈倒前特意朝仙尊走了幾步,真把我惡心壞了!”

這番話惡意太大,陳洗循聲望去,有四五個弟子聚在一起聊天,方才的話來自一個十三四歲長相俊朗的少年。

少年也正看向陳洗,二人視線交彙,他絲毫沒有背後說人閑話被抓包的羞愧,反而朝陳洗挑了挑眉。

如此挑釁,活了這些年陳洗還沒遇到過,畢竟魔域所有人對他敬重愛護。

換做以往,不敬者早就被扔出去了,但如今身在靈豐門,還是先不惹是生非了。

陳洗收回目光,不再理會。

“唉,青玉仙尊好不容易收徒,我們是錯過了,不知我弟弟還有沒有機會。”

少年的聲音又起:“有啊,不過你要告訴你弟弟,要想拜師成功,必須學會一件事。”

“什麽事?”

少年拔高音量:“會暈呗,還要角度完美地暈倒在青玉仙尊懷裏,要是會吐血就更好了,這樣便能激發仙尊的恻隐之心。只不過這法子能不用還是不用,畢竟太過下作!”

話越說越過分,還故意放大聲音讓他聽見,陳洗再也忍不住,起身朝那邊走去。

那幾個人見陳洗過來都自覺噤聲,少年看着陳洗,還是一副挑釁的模樣。

陳洗冷笑:“下作?這種詞,只适用在背後诋毀人的小人身上吧。”

少年砰地一聲站起來,質問:“你說誰呢?!”

“誰應說誰,”陳洗好整以暇地看着,“有些人活着真是可憐,比不上別人,便想着去将別人名聲搞臭,借此來滿足自己烏黑的心腸——”

話未說完,少年猛地撲過來要拽住他的衣襟,陳洗退後幾步,直接一腳把人踹開。

“你說誰心黑?!你他媽的別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少年被同行人扶住,怒氣沖沖地問,還沒穩住身形,便朝陳洗揮拳。

陳洗剛想躲,突然有個人擋在他身前,抓住了少年的手。

來人呵呵一笑:“都是同門,不要傷了和氣嘛。”

絡腮胡小眯眼,正是司徒曜。

少年冷哼一聲,抽回了手。

“這邊為何聚在一起?發生何事?”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

弟子紛紛問好:“方長老好。”

方長老走上來,瞥了一眼陳洗,問那少年:“揚禮,怎麽了?”

揚禮低頭:“沒、沒事……”

事情起因在他,他自然不敢說。

方長老也不追問,他環顧四周,朗聲道:“各位小友落座吧,今年的入門集會由我主持。”

司徒曜坐到陳洗旁邊問:“怎麽了?怎麽還打人?”

“拜師的事,”陳洗頓了頓,“方才謝謝了。”

“跟我客氣什麽,”司徒曜拍了拍陳洗的肩,朝那少年看了一眼,“你知道剛才跟你打架的那個人是誰嗎?”

陳洗搖頭。

司徒曜也不賣關子,直說:“他姓方,叫方揚禮,是方長老的侄子。”

陳洗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方長老只問方揚禮發生了何事。

司徒曜又說:“原本方長老是想讓方揚禮拜青玉仙尊為師的,沒想到拜師大會上,仙尊直接抱着你跑了,他心裏難免不好受。”

話怎麽聽起來怪怪的,陳洗莫名:“什麽叫直接抱着我跑了……”

“就是直接抱着你跑了呀!還是橫抱!”司徒曜起勁了,“當時把所有人都看傻了!足足過了一刻鐘,拜師大會才繼續的。”

居然還是橫抱,陳洗不由得去想象那畫面,心中竟生起幾分好奇,他連忙晃頭,将莫名其妙的想法扔出去,扯開話題:“你怎麽知道他是方長老的侄子?”

“中午在俗物堂用膳的時候,聽見他們在聊,”司徒曜問,“話說你那吐血真的吓到我了,還以為你下午不會來參加了,怎麽樣,身體還好嗎?”

“那邊的兩位小友有何高見,何不與大家一同分享?”方長老厲聲道。

二人擡起頭,發現所有人都看向他們,原來集會已經開始了。

雖然二人談話聲很輕,但還是被方長老注意到了。

司徒曜幹笑打圓場:“沒事沒事。”

方長老盯着陳洗:“某些人勿要以為自己天資高,便能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修仙不僅靠天資,還需努力刻苦。只會使些小聰明、耍些小手段的人,也難修得正道。”

話裏話外,明嘲暗諷,陳洗聽得是明明白白。

臺下衆人也都聽明白了,議論聲漸起。

作者有話要說:

管不住修文的手啊啊啊,改完這次再也不改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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