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也沒有離開。

乾元站在雨中,注視着柳映微的背影,想他會不會回頭。

哪怕是一眼。

柳映微沒有。坤澤纖細的身影融在雨水中,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蘭花,晃晃悠悠,順流而下,最後擱淺在一片肮髒的土地裏。

柳映微走進了柳公館,為他撐傘的門房在門前的毯子上蹭了蹭沾滿泥濘的鞋,收緊了傘後,也跟着走了進去。

“少爺,那狄家的二少爺……”門房阿貴是見過狄息野開着車,發瘋了一般要闖進柳公館的模樣的,心有餘悸地問,“怎麽送您回來了?”

柳映微悶悶道:“在國際飯店遇上了……對了,你派人開輛車去問問,表哥有沒有回來。”

“好嘞。”阿貴話音剛落,院中就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

門房小跑到窗邊,驚喜地叫起來:“少爺,不必去看了,是咱家的車,車上下來的定是表少爺!”

柳映微煩悶地“嗯”了一聲,想着了卻了一樁事,卻又聽阿貴喊:“少爺,狄家的二少爺好像還沒有走啊?”

“随他去!”柳映微更煩了,“反正丢的不是我的人!”

說完,扯下肩頭的西裝外套,作勢要丢。

阿貴冷不丁再次開口:“少爺,您的旗袍上怎麽沾着血啊?!”

柳映微的手一哆嗦,低頭望去,當真在衣擺上發現了星星點點的血痕:“我……我沒有哪裏——啊!”

電光石火間,柳映微想到了什麽,一把扯回了已經被阿貴接過的西裝外套。

果不其然,狄息野的衣服上,有幾塊觸目驚心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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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映微眼前發黑,雙腿跟着軟了下來。

怎麽……怎麽有這麽多的血?

一瞬間,擔憂蓋過了恨。

他不顧阿貴的阻攔,抱着西裝沖進了雨幕。

從小汽車上下來的柳希臨剛撐起傘,就與一道白色的身影擦肩而過。

“表弟——”

他擡起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連柳映微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冰冷的雨水打濕了狄息野的白色襯衫。

血水順着他的手腕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金世澤用麻繩打的結很結實,即便是狄息野,也費了不少的力氣才掙脫開來,當然掙脫的過程中,免不了磨出見了血的傷痕。

但狄息野不覺得疼。

他一拳砸在小汽車的門上,将在柳映微面前壓抑住的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爆發了出來。

稀裏嘩啦的雨水攪散了狄息野紊亂的喘息聲。

乾元忽然有些後悔。

映微說“我們之間沒有可能”的時候,自己應該直接停車,将坤澤困在懷裏,然後用手指輕輕挑開他後頸柔軟的碎發,撫摸那個圓潤小巧的凸起。

柳映微應該會害怕吧?

他以前就怕。

怕親吻,怕撫摸,怕情話,遇上了就躲,紅暈會從眼尾霧氣般缭繞到細細的脖頸。

那時候怎麽就沒想到央央會變成坤澤呢?

他那麽柔軟,那麽纖細,每一絲戰栗都恰好勾在狄息野的心弦上,引起乾元排山倒海般難以抑制的欲望。

狄息野覺得,自己和央央太般配了。

世界上怎麽會存在這麽般配的兩個人呢?他甚至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中庸和乾元也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就算老天爺作弄人,讓他們分開了兩年,日後,他們也應該再不分離。

狄息野的念頭又轉回到了柳映微身上。

摸了後頸以後,就可以咬了吧?

他仔細琢磨着咬的力度和深度,覺得可以根據柳映微的反應再進行調整。

大概會把人弄哭。

他嘆了口氣,将血淋淋的手伸進褲子口袋,摸出一根沒濕透的煙,偏頭擡手,虛虛遮着風,看着打火機裏飄搖的一點星火與煙蒂“唇齒厮磨”。

一吻将盡,火星已然黯淡,煙蒂卻毫無反應。

狄息野又一拳砸在了車上。

血液倒流,喧嚣的雨聲倒灌進耳朵,寒意卷土重來。

“我們之間沒有可能了。”

怎麽就沒有可能了?

他心甘情願地将自己束縛在狗項圈一般的抑制環中,就是為了能回到央央的身邊。

他不在乎所有人對自己失望,不在乎所有人都當自己是瘋子。

可他沒辦法不在乎柳映微。

坤澤只一個眼神,都能讓他魂牽夢萦,食不下咽,整個人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處。

幹脆,将柳映微關在家裏吧。

用漂亮的銀質鎖鏈拴住他白嫩脆弱,一用力就會留下紅印的腳踝。

用柔軟的白色窗簾遮住半敞的窗戶,讓那些刺目的陽光化為柔軟的風,輕飄飄地落在他裸露的肌膚上。

他是他的。

永遠是他的。

對啊。

狄息野的眼底迸發出狂熱的光。

他懊惱地再次握緊打火機。為什麽不将映微關起來呢?嬌弱的坤澤只要結契了,就再也沒有辦法……

啪嗒啪嗒!

急促的腳步聲宛若鼓點,在雨聲中突兀地響起。

狄息野恍然回神,眨去眼上冰冷的雨水,模糊地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初夏的暴雨中向自己奔來。

渾身濕透的柳映微狼狽地闖出柳公館的大門,上氣不接下氣。

狄息野呆愣愣地捏緊了手裏的煙,要将人關起來的念頭早就被抛到了九霄雲外,回過神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滴血的手和煙笨拙地藏在了身後。

什麽鎖鏈,什麽窗簾……

被關起來的,從來都是乾元自己。

他心甘情願地困在柳映微施舍的那點溫情裏,無處可逃。

“你……”柳映微恨恨地擦去臉頰上的雨水,眼前卻還是模糊的。他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還是自己控制不住流出的眼淚了:“你受傷了?”

狄息野不安地搓着手,避重就輕地開着玩笑:“你擔心我?”

說話間,将手徒勞地繼續往身後藏。

柳映微見不得乾元躲閃的眼神,一股邪火直沖腦門。

“侬別騙吾了好伐!侬衣服上頭有血!”

言罷,将西裝外套劈頭蓋臉地砸向狄息野。

狄息野逼不得已,擡手接住了衣服,也露出了血淋淋的兩只腕子——磨得稀爛的皮肉蔫答答地沾着被血染透的襯衫衣袖,無論傷勢是不是很重,瞧着都足夠駭人。

柳映微倒吸一口涼氣,踉跄着後退半步,又急急地撲上前來:“侬怎麽搞特?”

狄息野被他撞得輕輕地“嗯”了一聲,滿心暴虐的情緒一股腦化為了纏綿的情緒,像只吃飽喝足的貓兒,心滿意足得繃不住神情,連眼底都蕩漾着暖洋洋的笑意。

狄息野抽出了被柳映微捧住的手,轉而去箍他的腰,啞着嗓子胡攪蠻纏:“侬慌的嘞……還愛吾啊?”

“誰愛侬?!”柳映微紅着眼眶嚷嚷,“吾和侬早斷特了……呀,侬別用力,手……手!侬別折騰侬的手,好不啦?”

他見狄息野不管不顧地收緊受傷的胳膊,急得眼尾冒出了淚花,不自覺地放軟了語氣:“狄息野,侬在流血。”

“嗯。”狄息野察覺到柳映微态度軟化,發現新大陸般,故意咝咝地吸氣,“疼。”

“侬疼還開車?!”

“再疼,也要送侬回家。”

“侬……侬……”柳映微說不下去了,吸了好幾下鼻子,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狄息野徹徹底底地摟在了懷裏。

那股西裝外套上沾染的冰冷雪意并不令人難受,反而像是保護他一般,将他和纏綿的雨水阻隔了開來。

他再次确認了,那是狄息野信香的味道。

“侬的手到底是怎麽搞的?!”

“一不小心劃到的咯。”乾元将臉埋在柳映微溫熱的頸窩裏,貪婪地嗅,“本來應該叫大夫包紮,但吾一聽侬要見什麽表哥,就吃不消了。”

“……侬陪伊吃咖啡,喝老酒,一高興,就不要吾了。”

“誰要侬?!吾不陪表哥吃咖啡,喝老酒,也不要侬!”

柳映微不過是嗆一句氣話,卻不料,埋首于自己頸窩的狄息野竟然真的不講話了。

他的心微妙一顫,敏銳地察覺到了狄息野低落的情緒,片刻,呼吸驟然一滞,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狄……狄息野!”紅暈自柳映微的臉頰上燒起來,且如有燎原之勢,一路蔓延到耳根。

濕濕熱熱的吻落在喉結處,雨滴似的,親密地啄。

狄息野在親他。

“侬……侬做什麽呀……”柳映微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陣又一陣白光,渾身冒起了熱氣,把周身的雨水都蒸成了霧。

他明明可以推開狄息野的。

可伴随着吻落下的,還有熾熱的淚水。

他聽見狄息野啞着嗓子喃喃:“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這個問題,直到雙腿虛軟的柳映微稀裏糊塗地應允帶狄息野回房間包紮傷口,都沒想明白。

他游魂似的回到柳公館,坐在客廳裏的柳希臨騰地起身,關切地遞上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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