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你怎麽又出門了?”
柳映微空洞的眼睛裏彙聚起零星的光,很快又散了。
他揚起滿是潋滟紅潮的面頰,目光穿過柳希臨,看見了另外一個人。
狄息野……
柳映微喉嚨發緊,嗫嚅着道了聲謝,然後搖搖晃晃地往樓上走。
“表弟……”柳希臨被柳映微沁着水意的眸子盯得心尖發顫,擡腿欲追,目光落在他的後頸上時,人卻又直挺挺地僵住了。
柳映微被雨水打濕的頭發已經遮不住脖頸,露出了濕漉漉的皮膚。
那塊雪白如畫紙的皮膚上,若隐若現地盛開着紅色的花。
坤澤的後頸有花紋,意味着已經有了結契的乾元。
柳希臨大驚失色,堪堪停住了腳步,再也沒有追上去。
他想要再多看一眼,以證實心中的猜測,柳映微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了二樓。
已經快到晚上了。
烏雲濃墨般從天幕上直墜下來,籠罩着黑漆漆的卧房。
柳映微手指發顫,擰門把手的時候,不知為何打了個寒戰。他像是回到了兩年前背着姆媽和白連餘見面的時候,既恐懼又甜蜜。
咔嗒。
卧房的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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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氤氲着雨水淡淡的腥氣。
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陽臺的邊緣,半邊身子淋着雨,皮鞋卡在地毯的邊緣,沒有他的應允,竟然就不進來。
柳映微的心髒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攥緊,他費力地鼓了好幾下胸腔,才勉強呼吸到一絲氧氣。
他見不得狄息野這樣。
像是無家可歸的大型犬,濕淋淋地站在主人的門前,無辜又難過地等待着一個或許永遠也等不來的命令。
“進來啊!”
柳映微受不住,一路小跑過去,将狄息野扯進了卧房。
冰冷的氣息也順勢延伸到了屋內。
“映微……”狄息野微微笑着,任他擺布,“柳公館的牆好難爬。”
“……侬看,吾的手又劃特了。”
乾元說話間,伸出了手。
五根修長的手指沾滿鮮血,掌心裏更是趴着一道深得柳映微不敢看的劃痕。
這回,他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口,扭身就往卧房外沖。
“映微……映微!”狄息野沒想到柳映微反應這麽大,一下子急了,慌了,伸手從背後抱住他的腰,“你……你不管我啦?”
他小心翼翼地賣慘:“很疼,真的。”
“我去給你找大夫!”柳映微用力拍着腰間的手臂,不再是玩鬧的态度,叫聲裏混着哭腔,“狄息野,你幹嗎啊?”
狄息野見他真哭了,手忙腳亂地将血抹在衣衫上:“不用大夫,映微,沒事的……你瞧,只要不流血——”
乾元話音未落,就被發脾氣的柳映微一拳砸在了小臂上。
“映微……”
哭得抽噎的柳映微壓根不搭理狄息野,掙不開腰間的手,就拽着狄息野去拿卧房裏的藥箱,再顫顫巍巍地包紮他的傷口。
纖纖玉指舞蝶般翻飛,襯着暗沉的血色,竟有種別樣的凄厲美感。
狄息野福至心靈,無師自通地掌握了柳映微的軟肋,再次将頭砸在他的頸窩裏。
“好痛啊……
“映微,我的手好痛,腿也好痛。
“心……也好痛。”
“別說胡話!”
狄息野被含淚的柳映微打了輕飄飄的一巴掌,垂下眼簾,藏起了眸子裏閃爍着的點點笑意。
“好,不說了。”乾元換了個姿勢,将頭枕在了坤澤的腿上。
柳映微的動作微微一僵,看着自己大腿上多出來的那顆黑色腦袋,咬着下唇躊躇片刻,還是沒有伸手推開。
不是心軟。
嗯,真的不是心軟。
只是因為狄息野受傷了,不能再亂動罷了。
柳映微心煩意亂地包紮着傷口,手指時不時地觸碰到乾元的掌心。但他很快又無法集中注意力了,因為狄息野的掌心很熱,他一碰到,就猶如一塊冰觸及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覺得自己要被燙化了。
怎麽那麽燙人啊?
狄息野不會受了風寒吧?
柳映微用繃帶打完最後一個蝴蝶結,心裏冷不丁地冒出來了新的念頭。
狄息野受了傷,又淋了雨,怕是真的生病了。
就在他擔憂的時候,枕着他的大腿的狄息野已經悄悄扭過了頭,将臉小心又小心地貼在他的小腹邊。
柳映微身上的旗袍也沾了水,涼絲絲的一片貼在腹部。狄息野悄無聲息地靠近,不自覺地打了個興奮的戰。
溫熱柔軟的皮膚就在那層薄薄的,随手一扯就能扯掉的布料後面。
狄息野的臉頰和柳映微的小腹緊密相貼,形成了一塊密不透風的隐秘角落。
他如癡如醉地嗅聞,被包成饅頭的手不知何時探到了柳映微的身後。
他将臉埋進了柳映微平坦的小腹,猶如墜入郁郁蔥蔥的花圃。 白蘭花,白蘭花。
映微的信香是白蘭花味。
可惜,狄息野沒能盡情地聞上幾口,就被揪着頭發扯開了腦袋。
漲紅了臉的柳映微低着頭,從乾元的角度看上去,他的胸脯起伏如波浪。
他惱火地嚷嚷:“耍流氓!”
“沒有。”狄息野眯起眼睛,痛苦地長喘一口氣,“疼……映微,真的很疼。”
這話幾分真幾分假,柳映微分辨不出來,但狄息野自個兒心知肚明。
疼是真的疼。
脖子上的抑制環一刻不停地往他的後頸注射藥液,坤澤的信香摧磨着他的神經與理智。
但狄息野莫名地保持着清醒,一點兒也不想傷害柳映微。
他人生裏頭一回期待坤澤的信香。
他的央央,果然是那個可以安撫住他的人。
“疼……疼也是你……也是你活該!”柳映微揪着狄息野頭發的手撤了些力氣,六神無主地喃喃,“快走吧,待會兒姆媽來找我,瞧見你,我……我怎麽辦?”
他們的婚事鬧得沸沸揚揚不說,就算是有了婚約,婚前也不該在夜裏私會。
狄息野聽出柳映微話裏的不安,起身坐在床邊,借着夜色,靜靜地注視着他的眼眸,某一刻,忽地傾身。
冰冷的氣息蜂擁而至,好似窗外的綿綿細雨,随風拍在柳映微的臉頰上。
柳映微想躲,狄息野滾燙的掌心卻貼了上來。
“你真的要我走?”
“唔……”柳映微的心髒怦怦亂跳,胡亂地應着聲。
“可我的手好疼,翻不出去你們家的院牆。”狄息野愛不釋手地撫摸着那塊柔軟的肌膚,将自己又貼過去了一些,幾乎與坤澤鼻尖相貼,“映微,我的手再流血了怎麽辦?我的腿上也有傷,要是翻牆的時候跌下去——”
“別說了!”不等狄息野說完,柳映微就急急地擡手。
他捂住了乾元的嘴,眼裏波光粼粼。
“侬……侬故意的伐?”柳映微氣得直哆嗦,“咯高額院牆,侬摔了,不是死特了嗎?”
“死特就死特,侬逼吾走。”狄息野言罷,又往他腿上一栽,語氣低沉,“吾就走咯。”
“狄息野,侬又瞎講八講!”柳映微被狄息野這副死纏爛打的模樣氣得直磨牙,還欲再說兩句,屋外忽然傳來姆媽的腳步聲。
他一門心思替狄息野包紮傷口,竟然沒聽見姆媽上樓的腳步聲!
“映微,我在樓下就聽見了。”柳夫人狐疑地在柳映微的門前站定,“金枝兒又不在的咯,你同哪個講話?”
卧房內隐隐傳來幾聲輕哼,緊接着,是柳映微帶着困意的回答:“姆媽,你聽錯了吧?”
柳夫人愈發疑惑:“我怎麽可能聽錯?我和你表哥在樓下吃咖啡,他也聽見你屋裏頭有聲音了。”
“我……我……”
“姆媽進來了。”柳夫人再等不下去,直接推開了柳映微卧房的門。
只聽一聲小小的驚叫,坐在床上的坤澤剛将身上的旗袍脫下大半,纖細的腰水仙花枝似的在夜風裏搖曳。
柳夫人“哎喲”了一聲,扭頭捂住眼睛,含笑道:“怎麽大晚上的換衣服穿?”
“……吾是侬姆媽,侬換衣裳,說一聲好咯。”
“姆媽,我都多大的人了,你怎麽還要管我穿什麽呀。”柳映微嗔怪地扯着被子,“今朝吃飯,表哥說我身上的旗袍好看,我就想着,還有條差不多的,再試試——呀。”
他話音未落,尾音詭異地上揚,耳根也倏地紅透。
好在,柳夫人沒開燈,頭也沒有轉過來,咯咯笑着打趣:“你呀,還像個小孩子呢,試的是我前段時間讓人給你做的新衣服?”
柳映微點頭,含混了幾句:“嗯,是……姆媽,你快讓我試完吧,有點冷呢。”
“好好好,你試。”柳夫人遮着眼睛退出卧室,貼心地替他合上了門。
柳映微幾乎是在門合上的剎那,就從床上彈了起來。
他顫顫巍巍道:“狄息野,你又耍流氓!”
柳映微套着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