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雙臂纏在小腹前,紅潤的色澤從耳根蔓延到後頸。
他快哭了:“你怎麽這樣啊……”
滾燙的觸感還徘徊在腹部那塊敏感的皮膚上,方才,乾元幹燥的唇貼在那裏,一下又一下地磨蹭。
被柳映微蒙頭藏在被子下的狄息野餍足地喘着氣,堂而皇之地舔起嘴唇。
“你表哥覺得你穿旗袍好看?”
柳映微四肢綿軟,頭昏腦漲,壓根聽不出乾元語氣裏的危險。
“你還要為他換更好看的旗袍?”
柳映微單手撐着梳妝臺,指尖觸碰到冰冷的藥盒,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倏地清醒了。
什麽旗袍不旗袍呀,他的雨露期都被乾元的信香影響,正在冒頭咯!
“你……你快走吧。”柳映微終究還是下了逐客令,“我……我姆媽來過一回,說不定,還會再來。”
見好就收的道理,狄息野是懂的。
乾元從床上爬起來,表情陰沉地走向陽臺,與柳映微擦肩而過的時候,心念微動,狀似忍痛般悶哼,繼而扶着牆喘息。
柳映微大驚,想要去攙扶,狄息野卻先他一步沖出陽臺,身手幹淨利落地翻了下去。
“狄息野!”柳映微眼前一花,冷冽的風伴随着男人的身影,煙花般轉瞬即逝。
他想也不想,撲進冷雨,雙手撐在陽臺的欄杆邊,在樓下枝葉繁茂的花園裏尋到熟悉的身影,才踉跄着倒退回卧房。
滴滴答答的水順着柳映微的發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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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旗袍濕了一次又一次,要是平時,他一定會換掉,再去洗個熱水澡。但現在,他沒力氣了。
他想着狄息野身上的傷,想着狄息野藏在自己頸窩裏的淚,脫力般坐在地上。
可最讓柳映微崩潰的,是從被狄息野的唇觸碰過後就氤氲在腿心的濕意。
好似春雨,又如同溪流,無論他如何夾緊雙腿,都阻攔不住它奔湧。
他顫抖着伸手,為了拿到梳妝臺上的藥盒,還在地上爬了幾步。
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瞧着與香粉盒子一般無二,上面還畫着相似的女郎。
女郎托着香腮,在盒子上笑吟吟地望過來。
柳映微盯着她瞧了片刻,麻木地打開盒子,将裏面小小的藥丸取出來塞進嘴裏,連水都不喝,就這麽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寒意很快席卷而來。
他在熟悉的痛苦中安然地閉上了雙眼。
此時此刻,柳映微最不想做的,就是坤澤。
在地上枯睡大半宿,柳映微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
柳夫人不住地責備自己,說什麽不該放任他換新衣服,當時就該讓他好好睡覺。柳映微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應聲。
他曉得,發高燒和換衣服無關。
他自打成為坤澤,身子就沒好過。
難得的是,柳老爺也來瞧柳映微。他長籲短嘆,好像忽然發現撿來的坤澤兒子很脆弱,還吩咐公館裏的下人,要好生照顧人。
“狄家又派人送補品來了。”柳夫人揪着帕子,在柳映微的耳畔輕聲細語,“狄家的二少爺親自開車來的,還說要見你,但被你父親攔住了。”
原來如此。
柳映微蜷縮在被子裏,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寒戰。
他說他爹怎麽會來瞧他,原來是狄息野的緣故。
“這狄家的二少爺好拿捏得很,曉得侬去同表哥吃飯,就急得上門了。”柳老爺得意揚揚地背着手,在柳映微的房間裏肆無忌憚地巡視,“吾說侬還要陪財政總長吃夜飯,伊額面孔哦,侬是沒瞧見,老難看咯!”
“咳咳……咳咳!”柳映微聞言,掙紮着起身,“爹,我……我什麽時候說,要陪財政總長吃飯了?”
柳老爺轉過身,臉上浮現出莫名的笑意:“嗯?我沒同你說過嗎?”
“……狄家的二少爺在飯店找小先生的時候,財政總長剛好也在。他瞧見了你,很是心疼,說了好幾回,要請你吃飯。”
“……映微,既然人家喜歡你,你就去吧。反正在你嫁進狄家前,還是自由身。”
“……這頓飯你若是去吃了,不僅財政總長高興,狄家的二少爺還會更想娶你。兩全其美,不是很好嗎?”
柳老爺字字句句似是為柳映微考量,實則将他說得寒意徹骨。
柳映微眼前發黑,跌回床榻,聽着柳老爺離去的腳步聲,眼角猝不及防地滾下淚來。
“明朝夜裏六點,還在禮查飯店。”
“侬穿旗袍,還有上回嗝額什麽玻——璃——絲——襪,瞎嗲!財政部長說老好看額,伐要讓伊失望哦!”
柳老爺發了話,第二天,就算發着燒,柳映微還是被姆媽含淚從床上拉了起來。
“只是一頓飯,”柳夫人失神地喃喃,不知是在說服柳映微,還是在說服自己,“吃完……吃完就回來了。”
柳映微無力地擡起手臂,讓姆媽把旗袍套在他身上——正是那條為了掩蓋狄息野的存在,半夜被他穿在身上的裙子。
柳映微頭暈腦漲,旗袍剛一上身,就癱坐在了床上。
他沒力氣抱怨,只在聽到姆媽細細的抽泣聲後,啞着嗓子安慰:“別哭了,姆媽,你說得沒有錯,一頓飯而已……”
“……財政總長總不會在禮查飯店欺負我一個晚輩吧?”
柳夫人将帕子按在眼角,哭哭啼啼地喚來金枝兒:“幫少爺把首飾都戴上。”
金枝兒瞥了柳映微一眼,又瞧了瞧暗自垂淚的柳夫人,無奈地取來了首飾。
照例是珍珠,但比上回接柳希臨時戴的款式小巧秀氣多了。
柳映微目光空洞地坐在梳妝鏡前,由着金枝兒給自己打扮,發着顫的手指無力地摳弄着掌心,像是要在手心裏找到什麽似的。
沒過一會兒,柳老爺身前的人來到卧房,說財政總長的小汽車已經到了,請少爺快些下樓。
“映微啊……”柳夫人六神無主地拉住柳映微的手腕。
“姆媽,我去了。”他搖搖晃晃地往卧房外走去,冷汗涔涔的手指撥開了柳夫人的手,“別擔心。”
柳夫人又怎麽可能不擔心呢?
她急急地跟出去了幾步,注視着柳映微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盡頭,終是忍不住,捂着臉痛哭起來。
她哭柳映微的命運,也哭柳映微的別無選擇。
而柳映微自己的淚已經流幹了。
他坐在陌生的小汽車裏,貨物般被帶到禮查飯店,麻木得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了。
財政總長姓杜,年紀與柳老爺相仿,頭頂的頭發稀疏得能看見暗沉發黃的頭皮。
他早早地候在了包間裏,為了見柳映微,特意穿了一身摩登的墨綠色西裝,可惜他沒有穿西裝的好身材,反而因為布料過于束縛,肚子上勒出了一圈又一圈可笑的痕跡,成了只穿緊身衣的蛤蟆。
柳映微被飯店的小郎引入包間,財政總長立刻滿臉笑容地迎上來,殷勤地寒暄,還替他拉開了椅子。
“柳公子的氣色瞧着不大好呀。”杜總長站在柳映微的身後,目光貪婪地盯着他被領口遮住的後頸,垂涎地咽下口水,“是不是不舒服?”
柳映微禮貌地與財政總長拉開一段距離:“杜先生,我受了風寒。”
“可是因為那日狄家的二公子?”財政總長自以為是地将過錯歸結于狄息野,“你們呀,就是太年輕……年輕的時候,誰願意結婚呢?”
“……婚姻就是牢籠!別說他了,連我有的時候都不願意回家面對家裏的黃臉婆!”
財政總長在柳映微的面前大放厥詞,說到性起,還讓小郎替自己點燃雪茄。他叼着雪茄,得意非常,眯起眼睛,睨着坐在桌子對面微垂着頭的坤澤,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多漂亮,多幹淨。
狄家的老二簡直是個瞎子,放着這麽好的坤澤不要,去找外頭不幹不淨的小明星,要他是狄老二的老子,絕對要逼着兒子将柳映微娶回家。
兒子不要,老子也可以要啊!
財政總長因為自己的臆想,色眯眯地笑起來,繼而放下雪茄,将一杯酒推到柳映微的面前:“吃一口吧,暖暖身子。你瞧,你都哆嗦了。”
淡黃色的酒液在玻璃杯內微微搖晃,柳映微在裏面看見了自己模糊的倒影。
他揪着裙子,小聲拒絕:“杜先生,我不會吃酒。”
“哪有人不會吃酒?”杜總長壓根不信,觍着臉将酒杯又往柳映微的面前推了推,“抿一小口,就一小口。”
言罷,見他還欲拒絕,覺得落了面子,剎那間板起臉:“只是一口酒而已,你父親在我面前都要喝的,你怎麽就不能喝了?”
財政總長搬出柳老爺,柳映微不得不低頭。
他遲疑地端起酒杯,小心又小心地抿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順着喉嚨滑下去,帶起一連串火星。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