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節
襲精致華美的旗袍,即便顏色很是低調,上面的繡紋也能讓人一眼看出布料的價值。
柳希臨不合時宜地思索,這樣一條旗袍,夠他的實驗室運轉多久。
但他很快就将實驗室的事抛在了腦後。
因為柳映微喚他“表哥”。
那個原本比他還落魄的中庸,矜持地喚他“表哥”。
柳映微拎着手包,眉目低垂,柔軟的發絲纏繞在小巧的耳垂上,柳希臨被他發間隐隐閃着光的耳墜刺傷了眼,強笑着做完了自我介紹。
可無論他表現得多落落大方,酸澀的液體已經在胸腔中蔓延了。
他自覺柳映微表現出來的态度再好,眼神裏也帶着高高在上的輕蔑。
“表弟。”
回憶戛然而止。
柳希臨望着昔日的柳家小少爺,眼裏迸發出了惡劣的興奮:“表弟,你做什麽不好,非要去偷人呢?”
柳映微耷拉着的眼皮輕輕顫抖了一下,并不搭理柳希臨的挑釁。
柳希臨毫不在意有沒有得到回應,自顧自地來到床前:“你是不是還想着嫁進狄公館?我勸你省省心吧。”
“……狄息野是個正常的乾元,他怎麽會娶一個被別的乾元碰過的坤澤?”他弓着腰,雙手插進了頭發,猖狂地笑起來,“表弟,你可真傻啊!你就算是清白之軀,他也不會願意娶你的!”
“……因為他在外頭不知道有多少情人呢!”
柳希臨說完,神情一斂,直起身,雙手撐在床側,暢快地長舒一口氣:“來吧,表弟,讓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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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攥住了柳映微後腦勺上的頭發,粗魯地将他拽到面前:“讓我幫你變回中庸。”
柳映微被迫仰起頭,乾元惡心的呼吸直奔他的面門而來。
可他避無可避,只能白着一張臉,眼睜睜地瞧着柳希臨離自己越來越近。
“你曾經以為自己一輩子就是廢物中庸吧?”
柳希臨說話時,緊盯着柳映微的臉,見他的眼皮微微一掀,便知自己的話起了效用,立刻繼續說道:“那就算變回中庸,也沒有關系,反正……你已經習慣了。”
言罷,松開手,任由柳映微跌回床板,繼而回頭示意站在暗處的幾個婆子上前來。
婆子們會意,撸起衣袖,齊刷刷地伸出手按住了虛弱無力的柳映微。
“表弟,我給你的實驗報告,你可有好好看?”柳希臨彎腰拎起一個醫藥箱。
原來,他竟是直接帶着醫藥箱來的地下室。
“我想,你是沒有看的。”柳希臨遺憾地搖頭,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箱子。男人迷戀地注視着銀光閃閃的手術刀,像撫摸愛人的手一般,輕柔地撫摸着各式刀具:“你們這些坤澤……哼!”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嘴上說着不想當坤澤,可實際上呢?被乾元咬破後頸的時候,不知道有多滿足吧?”
柳希臨再次擡手,惡狠狠地掐住了柳映微的後頸,指甲直将那塊皮膚摳破了。
“啊!”後頸是坤澤全身最脆弱的幾處之一,柳映微一個沒忍住,痛呼出聲。
細細密密的痛伴随着被排斥的乾元觸碰的惡心,讓他崩潰萬分,不住地扭動着身子,試圖掙脫柳希臨的手。
然而,柳希臨已經被恨意支配,掐着柳映微脖頸的手不僅沒有松動半分,還更用力地往肉裏陷:“表弟,你說是不是?”
他俯身,看柳映微如同看陷入蛛網徒勞掙紮的蝴蝶,另一只拿着刀的手逐漸逼近坤澤滴血的後頸,語氣黏膩又冰冷:“你被乾元射滿肚子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有今天呢?”
較之柳希臨滾燙的喘息,刀片散發出來的寒意讓柳映微一瞬間清醒。他猛地一個哆嗦,冷汗順着纖細的頸子汩汩而下。
柳映微是坤澤,後頸堪稱坤澤的第二顆心髒。
如今“心髒”被刀尖點着,外層柔嫩的肌膚湧出鮮血,即将被剜去“心髒”的恐懼早已淹沒過了疼痛。
再然後,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柳公館表面上僞裝出來的安寧。
“啪——”金枝兒腳下一軟,手中端着的水杯摔碎在了地上。
“你做什麽?!”一個婆子怒視着她,“還不快打掃幹淨?”
金枝兒強忍着淚水,跪在地上諾諾地應着:“是,我馬上……馬上……”
她淚眼婆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緊閉的房門,曉得柳夫人就被關在裏面。
整個柳公館裏唯一能救小少爺的人就在裏面。
金枝兒念及此,咬牙忍住眼淚,強自鎮定,起身哽咽道:“我……我再去倒一杯水吧,夫人等久了怪罪下來,就不好了。”
柳夫人雖被關在卧房裏,卻還是柳公館的女主人,婆子不敢阻攔,虎着臉催促金枝兒快去,繼而轉身自去休息了。
金枝兒卻沒有将地上的玻璃碎片都丢走,而是将其中一塊藏在手心裏,趁着送水的時候,偷偷交給了柳夫人。
被關了一夜的柳夫人面容憔悴,見了金枝兒,立刻撲上來:“侬聽見了嗎?是阿拉映微……阿拉映微在叫啊!”
柳夫人顯然也聽見了柳映微的慘叫,捂着臉痛哭不已:“阿拉映微哪能遭個樣的罪……”
“夫人,您拿好!”金枝兒聞言,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又要流下來了,但她怕婆子發現自己藏的玻璃碎片,話都不敢多說,只将碎片往柳夫人手裏塞,“小少爺……小少爺等着您呢!”
輕微的刺痛喚回了柳夫人的神志。
她低頭,發覺掌心裏滴落了幾滴熱滾滾的鮮血。
柳夫人卻顧不上手心裏被劃出來的口子,她捂着心口拼命地點頭,等金枝兒走了以後,不顧一切地用那塊碎玻璃割起纏繞在腿上的繩子來。
在柳老爺的眼裏,柳夫人逆來順受,是個沒什麽脾氣的中庸,故而就算将她鎖在房間裏,也只是拴上了繩子,并沒有動用鎖鏈,而這也給了柳夫人逃跑的機會。
她再也不顧身份,也不再顧及未來要如何在柳家自處,一割破繩子,就蓬頭垢面地沖出了卧房。
“映微……阿拉映微啊!”柳夫人哭喊着撲向了地下室。
“姆媽?”而在地下室裏的柳映微也聽見了柳夫人的哭嚎,登時捂着後頸拼命地掙紮起來,“姆媽!”
他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拼盡了渾身的力氣,一時間竟然真的掙脫了柳希臨的手,膝行着爬到了床角。
柳映微含淚喊:“姆媽!”
“映微呀!”柳夫人跌跌撞撞地沖進地下室,鞋都跑掉了一只。
她聞不見柳希臨濃郁的信香,只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待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她又看清了柳映微的模樣,差點當場暈過去。
柳夫人的腦海中重重地嗡鳴了一聲,人也跟着搖晃起來,可她強撐着沒有暈倒,而是撞開了身為乾元的柳希臨,撲到了自己傷痕累累的孩子身上。
“勿許侬害映微……勿許侬害吾的映微!”這一刻的柳夫人不再是柳公館的女主人,也不是柳老爺接回家的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繼室。
她只是一個為了孩子可以連命都不要的姆媽。
“舅媽,您讓一讓。”柳希臨詫異地望着抱着柳映微哭得歇斯底裏的柳夫人,“我這是在幫您呢。”
他笑着摸出一沓報告:“只要變成了中庸,表弟的後頸就不會有礙事的花紋……這樣一來,就算他偷了人,狄家的二少爺也不知道了,不是嗎?”
“……說不準啊,狄家還願意讓他過門呢。”
“拿走……給我拿走!”柳夫人哪裏肯看什麽報告?
她在醫院看見過被割破了後頸的坤澤,不想要自己的兒子也變成那樣。
柳夫人倉皇低頭,摟着柳映微的肩膀喚他名字:“映微,映微?”
柳映微積攢了一夜的委屈在看見姆媽的剎那,徹底迸發。
他哭着摟住柳夫人的脖子,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
“痛不痛呀?”沒有母親忍心看見孩子的眼淚,柳夫人見柳映微哭,心口都痛得抽搐了起來,“映微……阿拉映微啊!”
她小心又小心地觸碰柳映微的後背,指尖沾染上一層黏膩的血,立刻憤怒地打起哆嗦:“誰打了侬?映微……誰打了侬?!”
柳映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爹……”
柳夫人猛地一震,摟着他的胳膊緩緩收緊,零星的光在柳夫人的眼底熄滅複又閃爍。
她眼前閃過了很多畫面,有溫馨的,有甜蜜的,更有痛苦的。
但這些回憶都不重要了。
柳夫人胡亂抱着柳映微,不住地喃喃:“好,好……我們走。映微,我們走!”
“走?”柳映微茫然地擡起頭,“姆媽,去哪兒?”
“随便哪兒!”柳夫人将他緊緊地按在懷裏,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姆媽錯了,姆媽不該帶你回柳家……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