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章節
割了脖子的坤澤同柳映微比起來,都太差了,只能做做實驗的樣品,完全不足以滿足他獵奇的欲望。
再說了,柳映微憑什麽有現在的一切?
就因為他是柳老爺的血脈,就因為他從中庸變成了坤澤,就能一朝擺脫過去的身份,成為高高在上的少爺?
原來,成為坤澤是這樣好的一件事。
那他又憑什麽擺出一副清高的模樣,享受着榮華富貴,還厭惡無比呢?
柳希臨自以為是地想,割破柳映微的後頸,是在幫他。
直到被狄家的人拽出柳公館,柳希臨眼裏還散發着狂熱的光:“我是在幫他!”
可惜,他的吶喊聲很快就被散發着惡臭的頭套阻隔。
狄家的人蒙住了柳希臨的腦袋,帶着他七拐八拐,不知拐到了何處,等他再次被丢在濕淋淋的地面上時,四周已經靜了下來。
嗒,嗒嗒。
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猶如死神的鼓點,奏響在柳希臨的耳畔。
柳希臨目不能視,聽覺和嗅覺便愈發靈敏起來,且他多少是個醫生,一下子就聞出了熟悉的血腥味。
“誰……是誰?!”柳希臨掙紮着起身,手腳并用想要往後爬。
可一只腳先一步踩住了他的肩,然後一點一點,将他踩趴在了地上。
柳希臨吃痛悶哼,手指摳着泥濘遍布的地面,還沒來得及再問一句,冰冷的硬物就貼在了後頸上。
“什麽——”柳希臨一呆,完全沒明白後頸貼上的是什麽,但屬于本能的危機感已經讓他汗毛倒立。
而那柄閃着寒芒的匕首壓根不給他更多的反應時間,帶着恨意,直直地刺進了他的後頸。
不消片刻,凄厲的慘叫聲綿延不絕地響了起來。
“後頸被割破是啥額感覺,侬曉得伐?”拿着刀的乾元眼底血光缭繞,看着那片被自己割了整整七八刀,已經沒有完好之處的皮膚,陰恻恻地笑了起來。
柳希臨的遭遇,柳映微一概不知。
他再次睜眼時,已經回到了狄公館,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貼身的睡衣,腿間一片幹燥,除了乾元留下的痕跡,其餘各處并無不妥。
柳映微眨了眨眼,見窗外銀月皎潔,便知時間已晚,故而狄息野不在身側,就顯得蹊跷起來。
他蹙眉起身,裹着襯衣出門找人,正巧在門前看見了打瞌睡的釘子。
柳映微見過此人跟在狄息野身邊,連忙問:“狄息野呢?”
釘子半夢半醒間瞧見個神仙似的人,眼睛都要直了,好在很快便想起來,這是二爺心尖尖上的坤澤,立刻屏息凝神,将頭埋在胸膛裏,戰戰兢兢地答:“二爺在外頭辦事呢,說要是您醒了,就讓我給他打通電話。”
“那還愣着做什麽?”柳映微柳眉一揚,“去打呀!”
釘子一愣,猶豫道:“這個點——”
“我醒了。”柳映微卻抿緊了唇。
釘子曉得,這是在提醒自己,打電話是狄息野留下的命令,就算現下三更半夜,這通電話也得打。
“我試試,我試試。”電光石火間,釘子将事情想明白了,扭身去打電話。
柳映微卻也不進卧房,就斜斜地靠在門上,目光黏在釘子身上,親眼見他拿起話筒,方才收回視線。
坤澤低下頭,揉了揉後頸,聽釘子絮絮叨叨地對着話筒說着什麽,心下滾過一陣焦躁,繼而擡腿往屋外走了過去。
“二爺,小少爺醒啦。”釘子正低低道,“按照您的吩咐,什麽也沒說,不過您什麽時候回——”
“說啥額?”柳映微的聲音宛若平地一聲驚雷,吓得握着話筒的釘子原地蹦了起來。
“小少爺!”
“話筒給吾。”他眉心微擰,擡起胳膊,将白皙的手攤在釘子面前。
微風拂過,釘子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總覺得看着面無表情的小少爺已經發火了,只能在心裏為二爺祈禱,然後巴巴地遞上了話筒。
柳映微滿意輕哼,扭身靠在牆上,對着話筒就是一句:“回家。”
話筒那頭安靜了幾秒鐘,傳來了狄息野略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映微……”
“侬伐回?”柳映微冷笑,“那明朝也伐回!”
言罷,竟直接撂下電話,看也不看釘子,“砰”的一聲摔上了卧房的門。
卻說電話那頭的狄息野,手上還沾着熱滾滾的血。
男人捂着話筒,不自覺地用另一只手摸着鼻尖,窘迫地嘆了口氣。
而在他的身後,柳希臨早已被折磨得看不出人形,滿臉血污,唯眼尾到臉頰處有幾道突兀的白痕,全然是淚沖刷出來的。
“你……你個瘋子!”柳希臨氣息奄奄,明顯經受了非人的折磨,瞪圓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你……你怎麽敢……”
狄息野收斂了神情,轉身回到柳希臨身前,彎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手腕一轉,用刀尖挑剔地挑開男人後頸上的碎肉,在一片殺豬般的慘叫聲裏,用鋒利的匕首畫出一道血淋淋的痕跡。
“吾有啥額不敢?”狄息野嗤笑。
柳希臨到嘴的漫罵全被劇痛噎了回去。
他蜷縮在地上,雙目無神地感受着後頸上鋒利的匕首漫無目的地游走,不知何時,才會被再紮一刀。
柳希臨已經在這樣的恐懼中,度過了大半個夜晚。
綁了他的狄息野表現得和往日在旁人面前的狄家二少爺全然不同。
男人冷血殘酷,甚至眼裏閃爍着的血腥的光芒很讓柳希臨熟悉——他自己割開坤澤的後頸時,眼裏也有這樣的光芒。狄息野瞞過了所有人,藏住了一副誰也猜不到的面孔。
“白……白幫……”柳希臨喃喃自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咧開了嘴角,“白幫!”
誰能想到,上海灘最大幫派的幕後頭目,居然是狄家不學無術,只知道花天酒地的二少爺呢?
怪不得狄家的大少爺會栽,怪不得柳映微不檢點,也能被順利地接回狄公館……
柳映微,柳映微!
“哈哈哈!”柳希臨忽而瘋瘋癫癫地大笑起來,“狄息野……不,白二爺……你折磨我,咳咳,折磨我,又有什麽用?”
“……你寶貝得要命的柳映微,後頸……後頸已經有花了,你折磨我……折磨我,也沒有用!他……他哈哈哈,他有野男人!”
柳希臨笑着笑着,就因為沒入後頸的匕首,又開始慘叫。
“你……你殺了我……你殺了我!”柳希臨痛到極致,崩潰地大叫,“你殺了我算了!”
“殺了侬?”狄息野不屑地“啧”了一聲,“乾元哪樣能生不如死……伐有人比吾更清楚。”
男人說話間,手中的匕首又捅向了柳希臨的後頸。
是啊,有誰比狄息野更明白呢?
他親手摳破了後頸,又被送去德國接受治療,這期間漫長的折磨,無論是什麽語言也無法描述。
可有一件事,柳希臨說得沒錯。
即便狄息野将火氣全部發洩出來,即便他再怎麽暴怒,也改變不了柳映微的後頸上已經有了花紋的事實。
那個在狄息野不在的時候,趁虛而入的野男人,至今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
狄息野念及此,更緊地握住了手中的匕首。
不是他不想找,也不是他不想問,是這人似乎在人世間蒸發了,不論狄息野讓白幫的人如何在暗中探查,也無法探查出,自己不在的兩年裏,有何人出入過柳公館。
既然查不出來,只能問柳映微。
狄息野又怎麽會去問?
他生怕這個問題一出口,好不容易和柳映微緩和了的關系就回到最初。
他們是要成婚的人,婚紗都試過了,若是真的再冒出個阿貓阿狗來搶婚,狄息野怕是真要壓不住怒火,當着柳映微的面就發瘋的。
說到發瘋……
狄息野又想到方才那通電話。他怕柳希臨的慘叫聲被電話那頭的柳映微聽見,故而拿手半掩着話筒,然後提心吊膽地等來了一句今朝不回家,明天也不要回家的威脅。
映微怕是生氣了。
狄息野嘆了口氣,折磨柳希臨時冷血無情的模樣全然不見,竟躊躇着不敢立刻回家。
誰叫他身上滿是血腥氣呢?
其實,還有另一層原因——狄息野怕柳映微氣他在車上就弄,還……還弄壞了一條旗袍!
故而乾元不回家,還有點“懼內”的原因在。
但現在不回去也是不行的了。
狄息野甩了匕首,愁容滿面地用帕子擦拭着手,帶人回了狄公館。
乾元一進家門就鑽進了浴室,愣是沖澡沖到天光大亮,确認身上沒有血腥味,才忐忑地推開卧房的門。
這個辰光,柳映微該睡了吧?
狄息野抱着一絲僥幸心理,蹑手蹑腳地走到床前,還沒來得及掀開被子,就撞上了一雙清清亮亮的眸子。
“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