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最後底線
餘可尋的世界徹底崩塌,支離破碎的心,反複被刀,一波又一波的殘忍現實,刺激着她的大腦。
她已經無法正常思考,整個人崩潰不已,躺着的這個女人是誰?
Qing是誰?餘青桦是誰?自己到底是誰的女兒?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人間煉獄嗎?
望着那個沉睡不醒的人,餘可尋雙眼模糊了,對母親這個身份的留戀,終究是消散了。
從踏進實驗室開始,她就看出來那些躺着的人,不是等待救命,而是為了搏命,甘願做實驗品,研究抗癌這種難以攻克的特殊藥物,需要大量的臨床試驗,試驗需要活體,活體哪裏來?
當然是找那個晚期癌症患者,不斷地試藥,通過病人反應,血液檢查,病理化驗等情況不斷地完善數據和藥物配方。
所以,自己剛剛被連接了管子,以及床邊電腦裏的數據,說明什麽?自己也被當成了試驗品嗎?
她沒有癌症,為什麽要對自己做這些?
她是人嗎?這是人幹的事嗎?如果自己是餘青桦親生女兒,她出生的意義就是用來做研究?
餘可尋氣得全身發顫,對這個世界還有什麽留戀和不舍的,她的心軟和善意已經被這些喪心病狂的人消耗殆盡。
所以,躺着的這人是誰重要嗎?她是死是活跟自己有關系嗎?
她可以死,可以在執行任務中被人殺死,可以得絕症而死,但一定不是死在這種實驗室裏。
餘可尋的心開始冷卻,眼神逐漸冷漠,口罩遮住了她面如死灰的表情,她不再有任何波瀾,只是看向呼吸機的管子,右手慢慢探過去。
“你幹什麽?”旁邊的研究員站起阻止,餘可尋沒有理她,左手從口袋拿出玻璃碎片,從他脖前倏然劃過,那人瞪大眼珠,脖頸間一條鮮紅的口子瞬間崩血,他瞳孔漸漸失去焦距,整個人重重地倒下。
手上的玻璃碎片口正在滴血,餘可尋淡淡地掃了一眼地上屍體,又看向病床上的人,拳頭緊了緊,玻璃劃破了手掌,滲出了血,可她毫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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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已經這樣了,活着不是受罪嗎?我來替你解脫好不好?哈哈哈哈……”餘可尋發出狷狂的笑聲,她眼神兇狠,低頭望着不知是不是自己母親的的女人,擡起滿是血的手……
就在她想拔管時,餘光瞟見有人舉qiang跑到門口,她立即改變目标,側轉身将碎片重重地甩出,正中來人腦門,實驗室保安仰頭倒地。
緊接着,走廊傳來淩亂的步伐,餘可尋随手拿了幾管針管握在手裏,向門口走去。
六名雇傭兵保安跑來,餘可尋直接将手中針管飛出,分別命中來人的眼睛、脖子、腦門,她又撿起地上人的qiang,取下他腰間的刀,沖到前面,遇人殺人,遇佛殺佛。
這些人都該死,不管是研究員還是守在基地的雇傭兵以及殺人不眨眼的特工,助纣為虐,就該死無全屍。
以前餘可尋執行任務時,都選擇把人制服或者打暈,基本都會手下留情,哪怕進攻蝴蝶莊園,襲擊保安時,她雖下手重但也不會直接取無辜人的性命。
現在,她為自己的仁慈可笑,為自己重感情的性子可悲。
這個世界對她殘忍得不留餘地,她又何必手下留情,今天所有阻擋她的人,都被殺了。
那些雇傭兵縱然比一般人厲害,也不及餘可尋半點,在實驗室內,他們不敢輕易開qiang,怕破壞儀器,影響研究室,就只能用刀和其他武器。
近身肉搏沒人是餘可尋的對手,加上第一針的影響,讓她變得力大無窮。她能輕松拎起一名大漢,直接砸向那些人,用刀也直取要害。
通道裏飄着淡淡的血腥味,被打倒的十幾人,非死即傷,血流一地。餘可尋用完了玻璃碎片後就換了軍刀,她像頭嗜血的猛獸,見人就殺,瞳孔裏的血絲,讓這份殺意更加可怖。
頭發落在鬓角,因為汗水和厮殺動作有些淩亂,眉眼和衣服沾着血漬,刀鋒上的血,随着她腳步一滴一滴地留在地上,宛如一條血路。
她從實驗病房一路殺到基地門口,已經沒人敢對她貿然出手,擔心有狙擊手進攻自己,餘可尋靈機一動,将其餘人逼出去後,将大門反鎖,自己從另一扇側門出去了,出來時正好遇到一名準備上廁所的雇傭兵,她圈住那人脖子,一手扶着後腦勺,一手捏着他下颚,雙手用力對拉,那人骨頭咯噔一下,當場斃命。
她換上迷彩服,僞裝成雇傭兵向海邊走去,快艇邊有人守着,其餘人還沒來得及反應。
“任務編號?”守衛問。
餘可尋冷笑:“4。”
“什麽4?”
“讓你去死!”餘可尋直接拔刀抹脖,那人直挺挺地倒下,她動作利索快速,跳上快艇後,直接開走了。
岸邊的追兵,上了幾艘快艇準備追趕,餘可尋開進迷霧最深處,不多會,後面的追兵聲漸漸消失。
基地監控室,Qing望着海面上的朦胧,又轉而望向追蹤器信號,說:“等到她跟蕭長盈碰面,找機會一起帶回來,記住,不要傷她們性命。”
西文若有所思地說:“但她們肯定會拼死抵抗,Qing姐,今天阿餘殺了我們十幾個人。”他在監控室裏看得毛骨悚然,如果不是Qing控制圍剿人數,自己恐怕也會喪命。
餘可尋大殺四方的樣子,着實有些恐怖。
Qing卻一臉無謂,對被殺的人,毫無知覺,她只是吩咐道:“把鎮定劑帶上,一針就夠了,至于怎麽打,不用我交你吧。”
“是,明白。”
原來在餘可尋蘇醒前,Qing就在她體內裝了微型追蹤器,這個追蹤器非常小,小到用針管打進頸椎就可以,隐藏在體內,很難發現,金屬探測儀也無法測出。
她交待道:“小心點別被發現,你應該禁不住她第二腳。”
西文摸了摸疼痛不已的胸骨,臉紅不已,他沒空接受治療和修養,只能通過打止痛針,去完成Qing布置的任務。
“就算死我也會帶他們回來,您放心,Qing姐。”西文立下flag後,帶着幾名精銳和裝備,就出發了。
Qing回到研究室,屍體和傷者剛被移走,地上的血還沒清除幹淨,這裏血色彌漫,像極了地獄。
她忙走到病床邊,查看患者情況,女人依舊沉睡着,天崩地裂都喚不醒她。
“她徹底被我激怒了,連你我都要下手,也不怪她,我們做生物研究的,總要面臨被反噬和報複的危險,但我不怕。”Qing語氣溫柔,坐在床邊,握着女人的手貼在臉頰,深情款款地說:“你知道嗎?我不在意死多少人,做出多大犧牲,不管是阿尋還是長盈,只要你能救你命,我可以什麽都不在意。”
可惜病床的人無法給她任何回應,連握手的力氣都沒有。
“我以後一定會下地獄,也不會有好下場,不過沒關系,我癡狂瘋魔了一輩子,能遇到你,死而無憾了。”Qing似乎卸下了強硬的外殼,靠在愛人的臂彎,紅着眼眶說:“你再等等我,如果拿到數據我還不能救活你,我就陪你一起走,也會毀掉我們的成果,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
“阿青,我很想你……”Qing閉上雙眼,伸手緊緊抱住了她。
蕭氏醫院,燈火通明,住院部大樓外,繁星點點,通過窗戶能看到最美的夜景,只是住院的人無心賞景。
特級看護病房,蕭長盈坐在床邊,望着還在昏迷的容安琪,面色凝重。
手術後,她在醫院療養,刀雖沒傷及要害,也留下了深深的疤。
容安琪出事後,一直住在重症病房,後來生命體征穩定,就轉入普通病房,她是因為腦部受到重創,才昏迷不醒。
這是蕭長盈第二次過來探望,平時都由護工照顧,容安琪沒有親人,出事後沒人管她,只有蕭長盈命人無微不至地護理,不惜代價地治療。
她們都是孤獨患者,也是被遺棄者,出生後一直被人當工具和武器使用。其實何嘗不是同病相憐呢?容安琪想擺脫命運,想傾盡一切地為她付出,到頭來卻差點把命搭進去。
可阿尋呢?阿尋還好嗎?蕭長盈捂着疼痛不已的傷口,心口也随之而疼。
為了方便,她住在容安琪隔壁病房,安排了24小時保镖和24小時護理。
蕭長盈幫容安琪掖好被角,剛想調轉輪椅方向離開,手被碰了一下。
她驚訝地轉頭,容安琪已經睜開了雙眼,可因為虛弱,還說不了話。
“醒了?”蕭長盈低頭問,轉而笑道:“先不要說話,我讓醫生過來看看你。”
容安琪動不了,拼盡全力才擡起胳膊,碰到蕭長盈,她手腳傷太重,眼睛雖然睜開,還無法說話,也不能回應蕭長盈,只是望着她眼角流下了淚水。
“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你的福氣在後頭。”她輕拍容安琪手背安慰:“好好養身體。”
容安琪想抓蕭長盈的手,可根本沒有力氣,她發現蕭長盈穿着病號服,面無血色,還坐着輪椅,知道她出事了。
可自己就算心急如焚,也只能躺着,看着。
蕭長盈不喜歡煽情,也不愛表達,她只是深呼一口氣,控制電動輪椅前行,親自通知值班醫生去檢查,也交待了護士務必時刻關照她的情緒和動态。
為了避免牽動傷口,沒拆線前她只能以輪椅行走。
容安琪平安了,蕭長盈可以先放下一件事了,想來BR也沒空再去追殺她。現在Qing的注意力可能都在自己身上,也沒有精力去追究莫琳迪責任,去查她有沒有反水,至少身邊這些人暫時都安全。
回到病房,她毫無睡意,受傷這幾天,日夜失眠,睜眼閉眼都是餘可尋的身影。
她不知道看到假數據的Qing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會不會為難沒能完成任務的阿尋,或者直接亮明自己身份?
蕭長盈知道Qing一定會來找自己,可還是憂心忡忡,擔心餘可尋知道真相無法接受,擔心她受到波及而被傷害。
她睜眼望着窗外,多希望餘可尋會突然出現,哪怕是來抓自己的,也可以,至少證明人是安全的。
或許,把自己抓走就可以戴罪立功。
她最擔心的就是Qing的身份,真相往往比利器更傷人。
誰能接受媽媽詐死,利用女兒的仇恨去執行任務,誰又能接受魔鬼訓練營背後的上級,就是自己至親。
這些年受盡的磨難和苦難都是親媽幹的,再堅強的人都無法接受,會崩潰吧?
本來蕭長盈想支開她,不想有天餘可尋在自己和餘青桦之間左右為難。後來她不走,蕭長盈改變主意,想辦法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徹底脫離BR,可總是事與願違。
餘可尋聰敏過人,智慧超群,身手一流,加上桀骜不馴的性格,根本無法控制。
所以她失算了,Qing也一定也會受到反噬。
現在,蕭長盈只能等。
警部那邊,因為總指揮是莫琳迪,近期抓捕了幾名恐怖分子,她受到了嘉獎,蕭長盈也成了好市民,圍捕行動還在持續,這次國家誓要鏟除這幫激進分子和恐怖勢力。
池上集團那邊,池念通過各種手段争取到的股權已經高達30%,只要超過40%,她就能拿到控股權,将池經踢出局。
池經和波爾合作的實驗室,還不知在哪?這個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如果這項合作失敗或者出事,池念上位就指日可待。
蕭長盈腦海中一直盤點最近要做的事,越想越睡不着。
琉璃島入冬了,寒風刺骨,街上空無一人,餘可尋像孤魂野鬼一樣,漫無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還能去哪裏,這個世上好像連她容身之所都沒有。
廣場前,音樂噴泉奏着孤獨的水韻之聲,入夜後的市區依然燈火輝煌,只是行人寥寥無幾。餘可尋坐在水池邊,伸手去撥池中水,忽然發現自己手上好像沾滿了鮮紅,她将手泡在冷水裏,拼命清洗,血卻越洗越多。
她不斷地搓手,凍得十指通紅,直到感覺到掌心有熱度,才發現是幻覺。
這雙手終究還是染上血了,或許這是她無法擺脫的命運。
她衣着單薄,繼續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路沒有盡頭,前方也是幽暗一片。入夜後的琉璃市很安靜,只有偶爾路過的鳴笛聲才能讓餘可尋有些知覺。
行屍走肉,也不過如此。
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不到疲憊,也沒有困意,腳就這麽不聽使喚地走着,機械又僵硬,走了很久,她停下腳步,擡頭發現自己竟在蕭氏醫院門口。
她怎麽會走到這裏呢?
這可是蕭長盈的地盤啊。
她仰頭望着頂樓的紅十字,任由凜冽地寒風吹打着,頭頂的烏雲悄然集結,稀疏的小雨随風而起。
路燈下,餘可尋纖長的身影在細雨如絲中孤立地站着。
她望了一會,走到長椅邊坐下來發呆,想起被蕭長盈送到醫院療養,想起被算計的那幾次,有甜蜜、有踏實、有憤怒。
她實在想不通,蕭長盈之前先是趕自己走,後來又想把自己弄進監獄,還拼命阻攔自己被BR救走。
做的那些無法原諒的事,究竟是為什麽?保護自己?還是說她早就知道了Qing的身份,阻礙自己接近真相?
餘可尋腦袋一片混亂,她蜷腿抱膝坐着,雨越下越大,浸濕了衣服,一些打鬥時受的皮外傷,因為也因為滲到雨水開始隐隐作痛。
雨聲,好像會放大思念,也會讓痛楚加倍。
八樓病房,蕭長盈因為牽挂餘可尋輾轉難眠。聽見雨聲,她坐了起來,忍着傷口之痛,走到陽臺。
剛打開門,就感到一股寒氣從室外襲來,蕭長盈抱了抱雙臂,看向遠處,朦胧的雨夜,加深了冬日冷冽。
阿尋到底怎麽樣了?還好嗎?從來沒覺得想念這麽深刻,她的傷還痛着,可她一點不怪餘可尋。
任誰經歷了這些,也無法冷靜吧,何況她對真相一無所知。
不知者無罪,整件事,最無辜的人就是阿尋。現實往往殘忍,蕭長盈對自己身世已經麻木,反正本就沒享受過溫暖,沒有期待過,所以失去也不在意,出生好壞,出生意義也不重要。
可阿尋的人生不應該這樣。
她輕嘆一口氣,低眉之際,偶然看到樓下廣場坐着一個人。
明亮的空地,沒有任何人,除了那個影子。
很熟悉,很親切。
蕭長盈不确定地揉了揉雙眼,定睛看去,不是很清晰,她忙回到病房拿出手機,打開相機拉近焦距,放大畫面,此時,樓下的人恰好擡頭,正舉目四望,彷徨無助。
“阿尋……”
蕭長盈當即丢下手機,不假思索地往病房外沖去。
作者有話要說:
哎……